第二天天才蒙蒙亮,趙翼遙帶著陳嘉月她們去酒店接上他爸媽,披著晨輝就出發了,路程並不遠,開車走成青旅遊快速通道,差不多一個多小時就到了山腳下。

    果然不負天下幽的稱號,才剛在提前訂好的山莊前停好車下來,還沒有真正的進入,光是唿吸著包含負離子的新鮮空氣,看著眼前古色古香的建築,一股股的清幽就已經撲鼻而來,讓人瞬間心曠神怡。

    他們坐著觀光車到達售票處,趙翼遙去排隊買票,陳嘉月牽著兒子的小手,視線越過眾人的頭頂,看到泛著金光的‘青城山’三字,有點恍如隔世的感覺。

    那時,他們在挑選短途景點時,之所以選擇了臨市這處,除了因為盛名在外,就是想兩人一起爬爬這西蜀第一山,然後在山頂掛上一把同心鎖,一起在老君閣殿下眺望群峰起伏,林木蔥蘢,一起品味道家的大道無為。

    後來她到了這邊,盡管離這裏更近了,也有同事們組織過,但她每次都找理由推脫了,那時好像所有跟他有一點點關聯的事情她都會不自覺的逃避,不願觸摸,不願迴憶,她像一隻鴕鳥似的,把自己的頭深深的埋到了沙子裏,差點將自己憋死。

    兜兜轉轉,最後還是和他一起來了,是自己比過去更有勇氣了嗎?她不禁疑惑。

    捏著手心裏的小手,感受到的是另一個生命的柔軟,這是她和他生命的延續,也是現今唯一的紐帶,如今這條紐帶把自己和他拉到了這個曾經他們有過約的地方。

    趙翼遙買好票過來,就看到陳嘉月望著那個門匾出神,整個人沐浴在剛剛才升起的太陽的柔光裏,柔光更將她的側臉鍍上了一層金邊,柔和安靜美好,讓他不禁想到電視裏牽著童子的觀音。

    “我們在門口照一張照吧。”趙翼遙出聲道。

    “好,你們站過去吧,我給你們拍。”陳嘉月迴過神道。

    陳嘉月接過相機選好角度給大家拍了好幾張,她正準備收起相機時,趙媽媽搶先一步道:“嘉月你也過去和他們一起拍一張,我來給你們拍。”

    陳嘉月抿了下唇,還是把相機給了趙媽媽,如果說她不想和他出現在同一畫麵裏,當著大家的麵,好像太矯情了點。

    她過去站到了趙媽媽剛才的位置,於是位置就成了她左邊是自己媽媽,右邊是趙爸爸,自己媽媽的左邊是抱著孩子的趙翼遙。

    在趙媽媽比了一個ok的手勢後,陳嘉月正要抬腿,就被趙翼遙拉住,同時還聽

    他對他媽大聲道:“媽,你再給我們拍一張,要把‘青城山’幾個字拍下來啊。”

    陳嘉月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掙了下,沒掙開,而趙媽媽一聽已經重新舉起了相機,陳嘉月無奈,隻得又僵著臉陪他拍了一張。

    “小月。”突然聽到趙翼遙叫自己。

    陳嘉月仰頭望去,就見他朝自己露齒溫柔一笑,然後在自己還沒反應過來時,一手攬上了她的肩。

    後來陳嘉月看那張照片時,就是自己仰著頭,那廝一手抱兒子,一手攬著自己,臉上是勘稱深情的笑意,趙媽媽抓拍的真好,不知情的人完全會認為這是自己和抱著兒子的他在深情凝視。

    大家檢票真正入山,趙翼遙對著地圖一陣研究後道:“有兩條路,右邊可以坐索道,也是大道,各種道觀也是最多的,左邊就完全是爬山了,觀要少點,走哪邊?”

    趙爸爸接過地圖看了片刻,思索著道:“要不我們幾個老的帶著孩子坐索道吧,我看這索道終點不是在山頂,離山頂還有段距離,這個距離剛好我們幾個爬爬也能承受,你和嘉月你們年輕倒是可以慢慢爬山,看看沿途風景,享受下爬山的樂趣,也是不錯的。”

    老爸的安排正中自己下懷,他都沒征求陳嘉月意見,就點頭道:“那好,就按爸的意思吧,我們先把你送到索道那去,你們先上去,我們後麵跟著就來。”

    因為右邊人太多,最後趙翼遙和陳嘉月選擇了左邊的小路,陳嘉月覺得自己自始至終就像一隻鴨子,被趕著上陣。

    於是隻剩他們倆時,她二話不說悶著頭就往上爬,趙翼遙要拿她肩上的包,她也順從的給他,一身輕的感覺不要太好。

    “你知道道教總共有幾脈嗎?”趙翼遙跟在她身後沒話找話的問道。

    陳嘉月又爬了幾階,想了下還是搭理了他,搖頭道:“不知道,但具體要看是按創始人分還是按道門分吧?”

    “你說的那是派係,我說的是脈。”

    “那更不知道了,我又沒有宗教信仰。”陳嘉月在前麵翻了個白眼。

    “道家分為山,醫,命,卜,相,其實現實生活中,人們接觸最多的不是佛教,而是道教,道家追求的是羽化登仙,所以他們特別推崇養生,現在社會上的很多養生都是從道家洐生出來的。”趙翼遙在她身後輕聲幫她普及道家知識。

    趙翼遙雖然現在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商人,但他仍然是一個文化人,反正那時的趙翼

    遙在陳嘉月眼裏就是活的百科全書,好像就沒有他不知道的,所以那時自己無比的崇拜他,真的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啊。

    那時她也最喜歡他說些野史趣聞,還有各種奇聞怪事了,因為就算他是一個文化人,他也不是一個裝逼的文化人,講出的故事總能讓人引人入勝,忍不住撫掌驚歎,現在他又說起這道家的故事來,就算自己沒有宗教信仰,仍忍不住跟著他的話題聊下去。

    “這我知道,現在不好多都打著道家養生的旗號嗎?”陳嘉月微喘了口氣道。

    “那些不過欺師盜名而已,能學到一點皮毛都算不錯了。”沒想到趙翼遙嗤了一聲道。

    “你好像很推崇道家?”陳嘉月微微訝異。

    “嗯,算是吧,道家是真正的博大精深,我也隻粗淺了解,不敢妄談推崇。”

    “你什麽時候信道了?”陳嘉月忍不住迴頭道,他什麽時候居然也會對有著迷信色彩的宗教如此推崇之至了?

    “沒有,我隻是推崇道家,不是崇尚道教。”趙翼遙笑了一下道。

    “有區別嗎?”陳嘉月還是不解。

    “不知道了吧?你是不是一說到道教就想到茅山道士收鬼之類的啊?其實醫術的真正起源就是在道家,剛不說了道家分為山醫命卜相五脈嗎?最根本的是山,也就是成仙,而其他的四脈全是為山字脈服務的,而其中排第一的就是醫。”趙翼遙解釋道。

    陳嘉月來了興趣:“這又怎麽說呢?”

    “一個人要想成仙,必須得修煉啊,其實就是修身修心,但人生百年,生老病死,所以必須能自醫,你不能因為一個感冒就嗝屁了吧?同時還要用名貴藥材塑造更為強健的體魄,醫術就是這樣慢慢出現的;然後你還要順命而為,順勢而行,所以你得會算命;同時還要為了保證自己的生命安全,你要學會避開危險,所以就有了卜卦,卜吉兇;最後人還沒成仙,不還得吃喝拉撒嗎?名貴藥材除了自己采集也可能會跟別人買,這些都需要錢,所以相就出現了,幫著世人們看相,看風水,看陽宅,看陰宅,收一些錢財,供自己的整個修煉順利的運轉。”趙翼遙見她有興致,為她娓娓道出其中緣由。

    “那這人豈不是全能?好牛叉!就算不能成仙,也跟半仙差不多了吧?”陳嘉月目瞪口呆。

    “對呀,但事實上幾乎沒有一個人能同時擅長這五脈,能擅長兩脈就算天賦異稟了。因為一個人的精力有限,時間更是有限,短短百年

    呐,就是不斷的延年益壽,隨便鑽研一門,時間都不夠的,因此就會召集更多的人進來,這就有了門派的出現,一個門派裏根據不同人的不同資質,選擇相應的哪一脈,再後來因為每個人的參悟不同,修煉方法不同,於是就有了不同的門派。”

    “你說山字脈的才是最終能成仙的,其他的都是為他服務,那其他的人會甘心嗎?”陳嘉月問道。

    “所以才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嘛。”趙翼遙眨了眨眼,帶點調皮意味的說道。

    “呃……哦,原來那句話是這樣來的。”陳嘉月剛好轉頭看到了他那個表情,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迴道。

    “說什麽你都信啊?”趙翼遙好心情的大笑道。

    “不是嗎?”陳嘉月皺眉疑惑道。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因為誰也沒見過真正的神仙是不?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成功過?但在過去,能進入道門,不僅能解決溫飽,還能學得一技之長,用現在的眼光來看,你不覺得後麵的四脈才是真正的務實嗎?那是謀生的手段啊。”

    “那你信嗎?”陳嘉月好奇道。

    “不知道,但道家確實博大精深,至少在醫術上,可能現代醫術在某些方麵都趕不上,至於其他的,世界有這麽多超自然未知之謎,誰又知道呢?”

    “現代醫術都趕不上?你太誇張了吧?難道他們還能讓人死而複生?”胖陳嘉月不敢置信道。

    “是在某些方麵,這兩者不一樣,這麽說吧,我們現代醫術鑽研更多的是對生命體的修補,而道家真正的是在宏觀層麵研究生命體的本質,追本溯源的從根上強健肉體,盡管這聽上去有些形而向上,但不能否認他們在這上麵付出的努力和美好願以及取得的成績。”

    “道家真的有那麽神奇?”陳嘉月完全被勾起了興趣。

    “有。”

    “那道士真的那麽有本事?”

    “如果你見到的是真正的道士,那我想應該怎麽也有點真功夫,但你怎麽確定那就是真的修道之人呢?真正的修道之人,最擔憂的就是時間不夠,心不夠平和,會那樣高調招搖的行走人間嗎?”

    “哦,哦。”陳嘉月愣愣的完全隻有點頭。

    “現在道教好像比佛教弱很多,其實也是那些假道士在外壞了名聲,但事實上人們受恩惠最多的確是道教,我猜想真正道家人都很淡泊名利,不想出來沾染這些紅塵俗事吧。”

    “你

    真的不是道教徒?”陳嘉月還沒見他如此三番兩次的推崇過什麽。

    “不是,你知道的,我也沒宗教信仰,我推崇的是真正務實,孜孜追求的道家人,同時他們留給世人們的智慧和寶貴財富,但道教本身追求的虛無我並不推崇,就像佛教追求的是渡人渡己,因果循環,今生贖罪,來世圓滿一樣,我也不讚同,我是一個務實的人,所以我不適合有信仰。”趙翼遙攤手解釋道。

    之後的一路,陳嘉月幾乎都是在聽趙翼遙說道家的各種趣聞奇事,不少還帶著傳奇色彩,再置身於這麽一座山青草綠的幽幽道家仙山之中,仿佛真的進入了一個全新的神秘世界,那裏有傳說中鶴發童顏的神仙,有梳著道髻掃地的小道童,有禦劍而行的仙姿卓卓,還有九重天的莊嚴瑰麗。

    一路聽得太過入神,就連陡窄的棧道都沒注意,甚至也沒意識到期間趙翼遙還伸手拉過她幾次,扶過幾次,自然又隨意,一如當年他們每次出遊時的情景。

    等她終於從故事裏迴神之時,已經是兒子朝他們奔著撲過來之時了,再想有反應也已經為時已晚了,隻能繼續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大部隊匯合之後,先就近吃了點東西,就是往最高頂走了,這一路,趙翼遙拿著相機幫他們拍了無數張照片,有擺拍的,有抓拍的,每個人臉上都是笑,特別是兒子笑的最開心。

    路過掛同心鎖的地方時,趙翼遙堅持要掛,陳嘉月堅持不掛,想當年他們在泰山之巔不也掛了嗎?刻上了兩人的名字,鎖在一起掛上之後,把鑰匙扔下了萬丈懸崖,然而結果不還是走到了今天這地步嗎?

    更何況現在兩人這種關係,掛什麽掛?但趙翼遙二話不說去買了三把鎖,說分別代表他們三,表示爸爸媽媽會永遠愛兒子,陪著兒子。

    盡管陳嘉月還是不樂意,但他又搬出兒子不說,也覺得這本身就是商家的一個噓頭而已,自己早也沒有那種心境,掛就掛吧。最後他們在千萬把鎖中掛了一個三把鎖,陳嘉月看著他認真挑選位置的神情,隻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幼稚!

    當他們一行人終於來到老君閣前時,站在威嚴聳立的觀前,極目眺望遠方,層巒疊嶂,起伏的群山連綿遠去,蔥綠的顏色讓它們看起來就像真的波濤,一浪追著一浪消失在天際。

    盡管沒有泰山頂上,一覽眾山小的震撼,但卻仍然有著眾山環繞的巍峨,陳嘉月靠著欄杆,閉著眼,朝著遠處張開雙臂,讓風吹進自己的身體,自己的胸膛,帶走那些煩惱,那些不

    快,她默默的想,就讓過去隨風而逝吧,不論好的,壞的。

    她也不想再怨,再恨了,也不再念,再憶了。

    一切都翻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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