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團廢鐵剛一出手,我就看見空氣都被破開為真空,好像在粘稠的液體裏劃出一道口子,久久都不能迴複,連聲音都追不上那團廢鐵的速度。在夜色中,那團廢鐵和空氣摩擦,劃出一道明亮的火焰軌跡朝彼得飛過去。


    而芬利爾,甚至都沒有動用他雷霆的力量,隻是麵對咆哮“哼”了一聲,那一聲剛發出來,我竟沒有聽到任何聲音,隻看到他的頭發、他的鬥篷全都無風鼓起,接著,一圈一圈閃爍著絲絲雷光的音波居然匯聚成一股,瞬間就追上了尤蒙岡德丟出去的那團廢鐵,下一個瞬間,就來到了咆哮麵前。


    我知道,這是芬利爾把所有一波的震蕩都凝聚在了方寸之間,隻有在這一股音波之中才能聽見。


    咆哮臉色立刻變得慘白。


    彼得怒吼一聲,一瞬間一連甩出去七八麵盾牌,與那團火球相撞,紛紛化為飛屑,他還想在進行其他的動作,但火球已經到了麵前,他隻來得及雙手交叉著,怒吼著用自己的身體去抵擋這團火光,那一瞬間我看見他上半身的衣衫被滾滾而來的勁風一下子撕開,露出老樹根般糾結的肌肉。


    下一刻,他的身上就爆射出無窮的火焰,整個人像被隕石打中了一般,瞬間就飛出了幾十米外,兩條手臂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那團廢鐵鑲嵌在他的手臂裏,散開的鐵屑在他全身刮出上百道傷口,整個人鮮血淋漓,有出氣沒進氣的。


    而咆哮也在這一刻對上了芬利爾的冷哼。先是他的衣甲,再是他的皮膚,竟然寸寸碎裂,整個身體被滾滾音浪卷出去十幾米外,上半身的皮膚布滿皸裂的溝壑,血液一下子噴湧出來。他連抽搐都沒有一下,就幹淨利落地昏死過去。


    我還沒來的及驚駭欲絕,就聽見赫爾嬌媚的聲音說:“小哥哥,你要被我捷足先登了哦。”接著,我就感覺到一股比剛才還要危險數倍的氣息鎖定了我,那種感覺就好像被獅子盯住的小白兔一樣,渾身麻木,連動彈一下的力氣都沒有。在我麵前的赫爾,她白玉般的長弓已經拉開,一根長箭搭在弦上,正不斷吞吐著弓身上的白霧,仿佛擁有靈性一般。


    緊接著,赫爾的弓弦鬆開了,那隻長箭在那一瞬間忽然從弦上消失,下一個刹那,我就看見長箭噴吐著潔白的霧氣,出現在我的眉心。


    這時從我背後突然伸出一隻手把那根箭拿走了。


    遠處赫爾的眼睛立刻就瞪大了,好像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緊接著我看見尤蒙岡德和芬利爾紛紛打了個趔趄,好像走火入魔般差點摔了一跤。


    這時候我聽見一個春風般柔和的聲音說:“小子,好久不見了!”


    我立刻迴過頭來,一個一襲青衣的人影站在我身後,臉上戴著一副奇怪的麵具,麵具後麵幾縷白頭發飄逸地垂下來。這個人穿著東方風格的長袍,右邊袖子卻空蕩蕩的。


    我一下子感動得熱淚盈眶,就像終於見到了親人似的,喉嚨一下子就哽咽起來,膝蓋一軟,差點就跪下了。


    這就是我的師父,伴隨我童年無數噩夢一同出現的老家夥。


    師傅好像沒有看到對麵三個虎視眈眈的家夥似的,笑道:“自從我上次一覺睡醒,就找不到你了,你哪次不是去清剿一個山賊據點麽,怎麽突然就沒消息了?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我哽咽著把我那次去清剿山賊,結果被斯瓦迪亞政府軍抓了壯丁的事情告訴了師父,當然,我不會告訴他我是故意投奔的政府軍,後來因為待遇問題沒談攏跳了槽,我隻說找了個機會離開了那裏。


    “然後我就在四處漂泊……”我抹了把眼淚。


    師父微笑著拍拍我的肩膀:“不錯,也算是對你的一個曆練吧。不過你闖出這麽大的名頭也不來看看師父,師父還以為你忘了我呢。你知道麽,庫吉特汗國的賽加可汗、羅多克王國的葛瑞福斯國王可都是在通緝你呢。哦,差點忘了,還有黑暗教廷的伽尼夫主教。你怎麽惹上這麽多人的?”


    我滿眼淚花地望著師父。


    尤蒙岡德突然開了口:“老東西,這是我們黑暗教團的事情,不想死的滾一邊去,別多管閑事!”


    我立刻看見師傅的眼皮跳動起來,這不是跳災跳財,這是師父發火的前兆!我立刻扭過頭去看尤蒙岡德,眼睛裏流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接著,師父說:“小g,你,去揍他!”


    我一瞬間石化了,我說:“師父,你沒搞錯吧,你叫我去揍他?”


    師傅說:“你沒聽到麽,他剛才怎樣侮辱你的師父?”


    我硬著頭皮說:“可是,我打不過他啊……”


    師傅說:“沒打過怎麽知道,快去!”


    我還想狡辯什麽,尤蒙岡德不耐煩了,抬手就把他腰間的那柄釘頭錘甩了過來,巨大的錘頭和尖銳的倒刺在空中劃出一道尖嘯,我甚至看到一層層氣浪在釘頭錘頭部破開來。


    師傅一抬手,握住了尤蒙岡德丟過來的釘頭錘遞給我,就像尤蒙岡德本身就是打算丟給他一樣。


    我傻眼了。


    師傅說:“我知道你肯定要說沒有趁手的兵器,你就拿這個,我看看那三招你練得怎麽樣了。”


    我接過釘頭錘,居然比意料的還重,有一種好像抬著羅多克長柄戰錘的感覺,我勉力雙手托了起來。


    芬利爾已經有點警惕了,向後退了一步,而尤蒙岡德好像沒有大腦一樣,他似乎一點也不奇怪為什麽這個老頭子能接住他全力的投擲,而是赤手空拳,狂吼著撲過來,像一輛人形戰車,幾乎是一眨眼就撲到了我麵前,一隻缽盂大的拳頭迎麵砸過來。


    我大喊一聲,餘光卻看見師父微笑著說:“動手啊,還要我叫開始?”


    我大吼一聲,力貫雙臂,一瞬間似乎小腹內有什麽東西醒了過來,像條溫暖的蛇,探頭探腦地遊到了我的手臂上。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我居然清楚地聽見身邊的師父滿意地“嗯”了一聲。


    橫掃千軍!


    一層薄薄的淡金色光芒包裹著那把沉重的釘頭錘,那把錘子立刻就好像輕了很多,輕輕巧巧就在我麵前掃出一片旋風。龐大的風力把地上的草屑、碎石都吹了起來,射向尤蒙岡德。


    鐵甲猙獰的尤蒙岡德卻絲毫沒有驚訝,他怒吼一聲,一拳就狠狠地砸在釘頭錘頭上,一股山唿海嘯一般的巨力沿著釘頭錘傳上來,我立刻就幾乎要拿捏不住了。


    師父突然輕輕拂了一下袖子,接著,那股狂暴的巨力突然就變得溫馴,我甚至都感覺到它們旋轉著纏繞在釘頭錘上,接著,我的身體情不自禁地使出了第二招。


    如封似閉!


    錘勢一下子變得綿綿密密,從我背後繞了一個圈子,斜斜砸向尤蒙岡德的右頸,砸出去那一刻還是輕飄飄的。我甚至都看到尤蒙岡德輕蔑的眼神。但是下一刻,第一招裏尤蒙岡德傳遞過來的巨力突然間全部爆發出來,錘勢一瞬間破空而到,空氣都發出輕微的音爆聲。


    尤蒙岡德的眼神立刻嚴肅了起來,他上半身猛然後仰,竟然是不願硬接這一招,等到這一錘從他胸前半寸遠的地方掠過,掃斷了幾根他胸口盔甲上的倒刺時,他猛然間一拳轟了出來,這一拳說力能開山一點也不奇怪,我甚至都無法看清這一拳的模樣,空氣都被拳力模糊成了乳白色的粘稠液體。緊接著,這一拳狠狠砸在錘頭與錘身的連接處,發出“當”地一聲巨響,錘頭立刻經受不住這樣的巨力,從連接處斷開來,狠狠射進地麵,就好像被投石機砸過一般,在地麵上犁出一條十幾米長的大溝。


    錘頭一去,錘身立刻輕盈了許多,而且尤蒙岡德那一拳中,至少有五成的力氣被我借走,就在尤蒙岡德發出這一拳,還未來得及收拳時,我的身體像是不屬於我一般,自己使出了最後一招力劈華山!


    這一招匯集了前兩招的力,足可以開山。


    尤其是尤蒙岡德那鋼鐵巨人一般的壓迫感麵前,這一招仿佛真是要把這鋼鐵巨人像華山一樣從中間劈開!


    不知道為什麽,那一刻我忽然產生了極其玄妙的感覺,仿佛時間已經靜止了,天地脆弱得就想分化的沙塵一般,我手中這半截釘頭錘,就可以輕輕鬆鬆把一座大山從中間一分兩半。


    那種高山仰止的感覺再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彈指間生殺奪予的霸氣。


    我感覺空氣都變得粘稠,甚至幾乎要化為固體,阻擋在我麵前,讓我每動一下都要花費全部的力氣,就像琥珀中的小蟲一般。但擋在這根釘頭錘麵前的空氣,哪怕再粘稠,縈繞不放,也像脆弱的麻布絲一樣被一劃而斷。


    這是速度和力量的完美結合!


    我看見尤蒙岡德的瞳孔一瞬間鎖緊,他接著極為勉強地扭身,調整重心,接著向我又轟出一拳。


    這一拳出來,我就看見他渾身的黑色霧氣一瞬間全部匯聚到拳頭前方,仿佛變成了一枚巨大的拳套。下一秒鍾,他的拳頭和我的這半截釘頭錘相遇了。


    就好像蓄滿的水閘打開了,半截釘頭錘上的龐大力道一下子找到了傾斜口,就都從接觸的那個點裏傾瀉出去。


    但是緊接著,它們好像迎麵撞到了巨大的礁石上一般,像浪花般四散飛濺,甚至往迴倒卷。這倒卷迴來的浪頭之大,完全可以將我自己一股蕩平!


    我就發現,我再也握不住這半截釘頭錘了。


    就在這一瞬間,我的餘光又看到師傅的袖子輕輕一拂,一股舒服的暖流從我背後忽然傳遞上來,經過我的肩膀我的手,傳導到掌心裏拚命掙紮的這半截釘頭錘上。它立刻就安靜下來了。這股力道繼續前進,接觸到尤蒙岡德的黑色霧氣時,剛才感覺的仿佛礁石般堅硬的阻礙立刻就好像變成了海灘上的沙雕,被海水一推就崩潰了,連阻礙一下都做不到。


    尤蒙岡德整條右手的鐵甲寸寸爆開,我看見他肌肉虯結的手臂上宛如蟒蛇一般粗大的筋腱在這一瞬間似乎也有斷裂的傾向。


    如果斷裂了,他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動手了。


    但這股力量一發即收。尤蒙岡德蹭蹭蹭退出去七八步,好容易穩住了身體,腳後跟已經在地上犁出去一條一米多長的溝。


    “老家夥,算你狠!”尤蒙岡德狠狠地甩出這麽一句,他的身影比起剛才要沙啞了許多,顯然是受了不小的內傷。說完之後,他的身體立刻就化為黑霧散去了。


    赫爾的臉色顯然也不好看,剛才那一招超出了她的想象,尤其是讓她無法接受的,是師父收取她那一箭時的輕鬆。她一句話都不說,忽然就隱入白煙中,整個人變得模糊,接著消散不見。


    隻剩下芬利爾冷冷地望著我。


    我說:“怎麽,芬利爾你還不走?”


    芬利爾平靜道:“你還能使出剛才那一招麽?”


    我說:“試一試你就知道了。”說著,得意地揚了揚那半截釘頭錘。


    芬利爾沒有理我,平靜道:“剛才那一招是這位老前輩幫了你吧,但他不能幫你一輩子,等到他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他們一指頭就能按死你。”


    我說:“別那麽囂張,信不信我讓我師父現在就一指頭按死你?”


    師父忽然說:“他說得對,我不能護你一輩子,你必須要自己成長起來。”又說:“你叫芬利爾是吧,你母親夜秀還好嗎?”


    那一瞬間我立刻就看到芬利爾的眼中閃過了驚恐、憤怒、吃驚、屈辱、無助等等種種情緒糅合在一起的神色,他緩緩道:“我母親的事情,不勞你費心!”聲音沙啞。接著,他也化作一道雷光直衝九天,消失在原地了。


    我說:“師父,這個夜秀是誰?你們認識麽?”


    師父悠悠道:“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說完,目光投向北方黝黑的天幕,似乎在感懷,又似乎在歎息。


    我說:“師父,你真就這麽放他們走了?”


    師父橫了我一眼:“不然你想幹什麽?”


    我說:“這三個家夥打傷了我的手下,怎麽也要賠點湯藥費什麽的吧?”


    師父說:“別扯了,要不是你這十幾年來毫無寸進,他們怎麽能打傷你的手下?三下兩下就被你收拾了。”


    我陪笑道:“師父你不知道,我這幾年混的挺慘的,到處打工,沒時間鑽研您教我的蓋世神功……”


    師父“哼”了一聲:“我看你是一點也不傷心,我教你的功夫當年在中土,不知道多少人打破頭也要學,到你這裏卻不聞不問的。就那三招而言,你學成後足可破盡天下一切氣功!”


    我說:“這麽厲害,那不是無敵了?連罡氣境的高手也隨便斬殺?”


    師父說:“你現在的火候還不到一成,我現在真後悔收了你這個徒弟。”


    我急忙道:“師父你別後悔啊,我是沒有時間,要讓我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修煉,說不定早練成了。”


    師父歎息一聲:“也不一定,有些東西需要不斷的實踐思考磨礪才能學會,靜修隻能是閉門造車。”說著,師父走到奄奄一息的彼得和咆哮麵前,仔細查探,嬤嬤茶幾乎傻掉了地呆在原地,從剛才到現在一個字沒說。


    師父突然伸出手指,在彼得肩膀上戳了兩下,彼得的血就止住了,師傅又在彼得嘴唇上掐了一下,我知道這個叫做掐人中。彼得就悠悠醒了過來。師父接著小心把那團鑲進彼得手臂的廢鐵球取了下來,把彼得被打斷的雙手擺在一起,拆了幾麵盾牌,用拆出來的木板小心夾好,接著從懷裏掏出一個精工細作的盒子,裏麵是黑乎乎粘稠稠的一團膠狀物。


    我說:“師父,這是啥東西,味道好像好衝!”


    師父說:“這個叫黑玉斷續膏,我路過西域少林的時候人家送的,是西域少林秘傳的治療斷骨的靈藥……哦,你不懂西域少林是什麽。”師父接著從懷裏取出另一包白色的粉末灑在彼得的傷口上,這個我知道,我自己也有,是止血用的雲南白藥。


    師父處理好彼得的傷勢,又看向咆哮,他輕輕在咆哮身上戳了幾指頭,又把手貼在咆哮背心,一小會兒功夫,咆哮頭頂上就冒出青煙來。這時候嬤嬤茶忽然開口說話了,他說:“嘩,咆哮是不是要被點著了?”


    我鄙視地斜了他一眼,連這種普通的橋段都沒看過,真丟我的臉。


    又過了一會兒,彼得臉上滲出汗珠來,接著他吐了一口血,嬤嬤茶又大驚小怪起來。


    師父緩緩收工,說:“好了,他的內傷已除,養幾天就好了。”


    我連忙點頭。師父把那盒黑玉斷續膏交給我,說:“這盒藥,給那大個子用,每三天換一次,換五次之後他就好了。至於這個大嗓門的家夥,每天喝點枸杞水就可以了。”


    我覺得不對勁,忙問:“師父你要走了麽?”


    師父說:“是。我這次出來,是尋找你師娘,不知道哪個天殺的短命鬼又在她麵前說她老把我關在身邊我會好痛苦,還說我和幾個女弟子不清不楚,結果她又留了封信出走了。”師父咬牙切齒道:“我以為她教女弟子不會有什麽,誰知道現在的女弟子一個比一個八卦!讓我知道是誰說的我廢了她武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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