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爾卡特黑金色的長袍掩蓋住了他的每一寸肌膚,甚至他的臉龐都被一張印著詭譎花紋的麵具所掩蓋,眾人的目光隻敢對這位象征著威脅與死亡的騎士長留下匆匆一瞥。


    但是即使神秘如伊爾卡特,也不如正在緩緩入場的那個女人更能帶給洛維安緊繃的感覺。


    此刻他已完全確認,進場的那個女人就是當年的第二軍軍團長希拉。


    聖潔的光元素掩蓋了她本身的死亡氣息,就連她曾經妖豔無比的豔紅色波浪卷發都被掩蓋成了金色。如果除去她眼神中那一抹冰冷與嫵媚,她在氣質上來說與希納斯如出一轍。


    巨大的露天會場安靜了下來,希拉麵帶微笑地環視著四周,然後淺淺向前方了希納斯鞠了一躬。


    “尊敬的陛下,”希拉清澈的聲音響徹會場,“想必您知道,我這位來自孤苦無依的阿裏安特沙漠苦行者的來意。


    “作為奧西利亞大陸的至強者和精神領袖,我絕無意篡奪您的權威,也無意對您的身份做出任何質疑。但是就如先哲所說‘強者在自認為掌控命運的同時,仍舊被命運掌控’,我的來意,完全是由執掌命運的時間之主倫娜所闡明。”


    米哈爾前踏一步,眼神中微有怒火閃爍:“我可否理解為,你所說的‘強者’即指陛下?”


    希拉禮貌地微笑道:“除了陛下之外,當然也包括您在內的聖地以至於奧西利亞的諸位強者。”


    “說出你的來意,來訪者。”忽然間,在希納斯身邊的那位冰藍色長發的盧比斯坦家族繼承人發話,他的聲音就如他的發色一般冷冽,“我們對即使是不速的客人也保持尊敬,除非他顯露出敵意。”


    希拉向那位謀士一般的人微笑道:“真是讓您見怪了,南哈特.盧比斯坦先生——我先想讓大家確認一下,象征著聖皇權威的聖物是什麽?


    “我想對曆史稍有研究的學者們都會不含疑問地說出,象征至尊權威的權杖格洛伊,代表著聖皇力量的皇冠卡特利特,證明著聖皇血統的吊墜司卡亞。


    “希納斯陛下的力量毋庸置疑,她的權威也來自於萬眾的擁戴。但曆史上,證明著聖皇一脈血統的生物司卡亞卻消失在了曆史中那段可歌可泣的黑暗年代。這不禁令很多人質疑,為何格洛伊和卡特利特仍舊籠罩在聖皇的光輝之中,而證明聖皇血統的司卡亞卻消失了呢?


    “我本並不是一個對這些消息充滿著好奇心的人,直到某一天,我親自見到了流離在外數個世紀的司卡亞的真麵目時,發現了聖地之主原來是在編造一個如此的謊言——”


    米哈爾猛然向前一步:“放肆!——你如何證明你所說的一切就是真正的事實?按照你所說的無稽之談,顯然你想取代希納斯陛下的權威,使自己覬覦大陸至尊的貪念得到滿足?”


    希拉淡然笑道:“我需要用什麽證明自己呢?是自己不弱於希納斯陛下的力量?還是真正的司卡亞在它主人手中所散發出的榮耀的光輝?”


    說著,以希拉為核心,一股令人膽寒的龐大力量波動開始震顫,就強如米哈爾與身後的幾位聖皇騎士長,都無法完全抵擋這一強大的元素振動。幾十米外的議席上更是一片混亂,那些沒有多少實力的代表們完全被這強大的力量波動震破了膽,頓時發出一陣瘮人的鬼哭狼嚎的聲音。


    貝爾和吉格蒙特也不住向後退去,丁坎和雪沫都躲到了洛維安的身後,反而是麵色陰沉的弗朗西斯,同他的老師站在一側,硬是沒有倒退一步,洛維安讚賞地點點頭。


    早已熟知希拉力量波動模式的他自然可以通過精妙的力量控製,用最小的消耗達到最大的效果,他鑽行在元素波動的縫隙之中,非常輕鬆地就讓開了比他極限強大得多的力量。


    而弗朗西斯沒有他這樣控製力,隻是憋著一口氣,竭力運行著全身的黑暗精氣。在強大的力量壓迫下,黑暗精氣以全所未有的速度穿行在弗朗西斯的經脈之中,在帶來劇痛的同時,無疑也是在開啟著弗朗西斯存儲更強大黑暗精氣的空間。短短幾十秒鍾,他所取得的進步已經超過了他過往的數月。


    壓力驟然消失。此刻,籠罩在火元素與風元素中的那兩位騎士長也變得清晰。一位是身著火紅色長袍中的少女,火之騎士團騎士長奧茲和代表著風精靈的風之騎士長伊莉娜。


    他們共五位騎士長組成一圈,護住了中心的希納斯,而麵色冰冷的南哈特站在了最前麵,無形的精神火焰風暴席卷而出,卻在希拉的麵前化作虛無。


    “冒犯了,各位。”希拉抿嘴笑道,信手拋出了那枚被稱作司卡亞的吊墜,一顆淡紅色的寶石輕飄飄地落在了希納斯的麵前。


    一直帶著淡然笑容的希納斯終於在此刻露出了驚疑不定的表情,那顆寶石確實與史書中的記載別無二致。而此時,懸浮在希納斯手心上的司卡亞光芒猶然黯淡。


    “你如何證明你手中的司卡亞是真的?”南哈特冷聲說道。


    “那您如何證明我手裏的司卡亞是假的?”希拉柔聲道。


    南哈特一時語塞。


    希納斯此時是符合她十幾歲的年紀的驚慌表情,她身體向後傾著,想要躲開司卡亞給自己的視覺衝擊——因為,在曆史上奧西利亞聖皇一脈中,她是族譜中最模糊的一代聖皇。如果沒有當年南哈特的堅持,那時的她根本無法相信自己擁有者奧西利亞最高貴的血統。


    希拉再次朗聲道:“大家是否可知,希納斯陛下聲稱自己是先皇艾麗婭陛下的侄女?如果真是如此,那麽希納斯陛下確實有著身為至尊的資格,但是,除此之外……陛下,您是否能夠說清楚您的父母雙親的身份,能否給出一份詳盡的聖皇家譜而使天下信服?單單憑借著一句簡單的‘侄女的後代’,就可以有作為格洛伊和卡特利特之主的資格了嗎?”


    這席話無疑戳到了希納斯的痛處,她精致的臉頰退去了一絲血色,南哈特迴頭冷冰冰地說道:“陛下……希納斯!你必須要堅定信念——”


    議席一片混亂的嘈雜聲被一聲輕輕的歎息完全掩蓋。


    “再等等吧……”


    洛維安瞳孔猛地一縮,這個聲音的餘音還未從他耳畔散去。


    寂寞、傷感、無奈、疲憊……紛亂的情緒都被糅雜在了這幾句清晰地響在每個人身邊的話語。


    他眼前立刻迴顯出了萬千道藍光,還有這藍光切割著自己肌體時的劇痛……再往前,是那位最神秘的人族英雄,他與先皇艾麗婭那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你可知司卡亞的用途?那隻不過在的聖皇成人禮和婚禮上的一件禮器罷了,用七種顏色的彩鑽雕琢出來的東西,怎麽可能有你所說的那麽神奇,神奇到能夠辨認聖皇一脈的血統?


    “而且你知不知道,曆代聖皇雖然長得都很漂亮,但是有一點,那就是曆代聖皇身高都不高。你這麽高挑的身材,就是最大的破綻——甚至掩蓋在你聖潔氣息下肮髒的死亡味道,相比較來說都不算什麽。”


    希拉臉上的掩蓋在禮貌微笑下的得意洋洋消失了,她自然認得這個聲音,她怨毒地厲聲向天空吼道:“你在胡說八道的同時,好好找找自己的證據吧!誰究竟是聖地之主,此事已定,你已經迴天乏術了!”


    “真的是這樣嗎?”這個疲倦孤寂的聲音繼續說道,“算了……”


    在站在最前方的南哈特、米哈爾與希拉之間的地方,憑空舉起一股微型的風暴。白色的風浪中,隱約可見數張淡銀色的卡牌。


    風暴散去,站在希拉麵前的是一個身材不高,全身掩蓋在長袍和陰影中的人。知道這人身份的希納斯和幾位騎士長微微鬆了口氣。


    座位席前排的赫利娜和梅賽德斯驚訝地站起身,緊緊盯著這個突兀的來客。


    “我是幻影,”他說道,“那個傻瓜一樣的家夥交給了我司卡亞,就是擔心會有你這樣其實愚蠢到不可救藥的東西在這種尷尬的時刻出來攪局。”


    說罷,未等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希拉做出什麽表示,幻影的長袍憑空飛散,露出了他那身始終不變的華麗貴族禮服,而他的臉龐,依舊掩蓋在一片陰影中。


    紅、白、青、藍、紫,五色卡牌在他頭頂炸散,幻影的腳下陡然從旋轉著的卡牌法陣中激射出無數光影組成的玫瑰花瓣。一張實體卡牌被幻影捏在手中,輕輕一搖,隨著卡牌的飛射,迴到希拉手中的假司卡亞應聲破碎,化為點點紅芒。


    希拉驚叫一聲,眼眸中的天藍色隱約有著黃色浮現。


    卡牌再次浮現,瞬間在幻影手中凝聚成一把綠光凝聚而成的長弓,鋒銳至極的元素波動鎖定著麵前的希拉,綠光弓弦上的金色箭矢無疑能夠穿透一切防禦。


    “你的獨角戲還要演到什麽時候,希拉……軍團長閣下?”幻影略帶譏諷的聲音響起。


    愈發強大的氣息正在逐步撕開希拉的偽裝,她已經感覺到,數千聖皇騎士團精銳以及守護皇室的諸多強者正在急速趕來。


    “到底沒有算到你——功虧一簣!”希拉陰冷的聲音似乎從九幽深淵響起,聖潔的光芒憑空消失,濃稠的死亡氣息和黑暗元素遮擋住了眾人的視線。片刻之後,那名五百年前的第二軍軍團長終於出現在眾人的麵前。


    洛維安確實在一瞬間有著打一個招唿的衝動,但是與這位力量沒有什麽損傷的同事相比,他實在是太過於淒慘。


    傳統的阿裏安特服飾更加突顯出希拉那妖嬈魅惑的氣質,籠罩在正午的陽光之中,她仍舊顯得在陰影中一般黑暗。不過即使如此,麵對麵前幻影的箭矢和已經圍攏的聖地騎士時,她仍舊緊攥著手中的權杖,緩緩頓地。


    米哈爾和伊爾卡特同時揮手,金、藍、紅、綠、黑五色騎士同時向中央的希拉突刺。與此同時,胡克、奧茲和伊莉娜周圍的元素也開始急劇匯攏。


    金色的鬥氣擰成一股,如同一柄巨大的重劍刺向與之相比分外渺小的希拉,藍衣的騎士們抖出萬千道冰藍色的利刃,向中心席卷而去。在最外圍,是隨時接替第一波攻擊的赤紅烈焰和金綠色劍刃。伊爾卡特屬下的黑暗騎士最為神秘,那些影影綽綽的黑影直接消失在那一片巨大的彩色光團中。


    低沉和尖銳的巨大聲音籠罩著會場,如此巨大的聲勢無意在在場絕大多數代表們的記憶中絕無僅有。陣陣尖叫,伴隨著近千人混亂向出口擁擠的人流。


    致密的元素光團掩蓋了洛維安的一切感知,但是他絕不會相信,希拉會在一群這樣的圍攻中輕易受創。


    一秒鍾後,元素光團倒卷而出。


    擁擠的人流立刻變得更加慌張,如此致密的能量如果爆炸,將會造成毀滅的結果。此種聲勢,就算是抵不上頂級魔法師的限製禁咒魔法,也相差不多了。


    眼看著元素光團急劇膨脹,離光團最近的聖皇騎士們麵露絕望的時候,一聲“啵”的輕響,一切都靜止了。


    喧鬧聲、驚叫聲、恐懼至極的淒厲聲音,在這一刹那都平息下來。


    恢複往日高雅風度的希納斯站在自己的王座之前,推開南哈特,指尖閃爍著一點微小,卻極為灼目的光芒。元素光團就因為這一點限製,而無法爆發。


    洛維安此刻卻冷靜地發現,在聖皇出手的一瞬間,她並不如印象中那位先皇艾麗婭那樣強大。至少那一瞬間,他看見的希納斯是一片海洋,但海洋的一大部分卻被混亂的雷暴所籠罩。而記憶中的艾麗婭,卻是在視線之中,無際的一片平靜的海麵。顯然,雖然兩人的力量總量相差無幾,但是這位更加年輕的聖皇,卻難以向先皇那樣調動全部的力量。不過即使是這一小部分,對現在的洛維安來說也是遙不可及。


    希納斯的指尖光芒漸漸暗淡,元素光團隨之淡化,希拉的身影勉強可以辨認。


    這一次是強大的黑暗元素的凝聚,這一次的凝聚聲勢比騎士團數千人的合擊弱小得多,但是卻帶著一種難以理解的尖銳穿透力。


    希納斯發出一陣低低的驚叫,白皙晶瑩的指尖光芒不見,沁出了一顆小小的血珠。


    “轟隆隆……”


    紫黑色的巨雷當空響起,在希拉上方的那一小片天空,頓時也化為了黑色。剩餘的元素光團無限製地飛濺,衝開了離它最近的幾十位騎士,又摧毀了最近的坐席。


    希拉懸浮在半空中,手中黑暗權杖凝聚著純粹的死亡氣息。數百巨大的暗灰色可怖骷髏頭骨盤踞在她的四周。用死亡襯托的美麗竟然有著一種詭異的詩境。


    麵對這樣的敵人,她無心戀戰,手中法杖向下,並未施展魔法。


    “我本以為,這一會議將給我們帶來頭痛的難題,但是實際上,你們這一群愚蠢的人卻將這大好機會變異成了個人利益的分贓大會。五百年前,你們就輸在了這一點,而事實證明,你們的劣性已經根植在了你們的血統之中。


    “希納斯,你最好在你完全掌控自己的血脈力量之前認清楚現在的局勢。就算是你,作為聖皇的你,難道也無法意識到你所做的愚蠢舉動嗎?打著對抗黑魔法師的幌子,實質上是另一個意義上對大陸利益的瓜分分配——算了,就算是提醒你到這個程度,也永遠會有短視的愚者遮擋住你美麗的眼睛。奧西利亞,終將從你的姓氏中淡去,取而代之的,則是指導者大人用力量鑄造階層,簡潔而又高效的社會。


    “這是你的宿命,希納斯,和在場所有打算負隅頑抗,不識大體的人。”


    希拉留下一長串嘲諷的長笑,一個魔法陣憑空在她周圍產生,隨著一陣狂暴的黑暗元素風暴,天空恢複了曾經的湛藍,卻失去了溫暖。


    隱藏在陰影之中的幻影,自始至終,都未出手。席卷的元素風暴在他麵前,總是消散而去。


    會場死一般的寂靜。


    南哈特轉過身,看著眼神中帶著慌張的希納斯,此刻的她,也隻不過是一個受到驚嚇的少女。


    他剛要開口,幻影卻飄然而至。


    幻影抬起頭,在人群中找到了曾經的夥伴,和曾經的敵人。最終,落在了這位繼承著摯愛血脈的孩子身上。


    “盧比斯坦說的沒錯,”幻影輕輕說道,希納斯努力想看清幻影帽簷下的臉龐,卻失敗了,“你現在,缺少的僅僅是意誌。希拉所說的宿命永遠都是迷惑人的存在,用意誌決定自己的命運,就是奧西利亞的命運。”


    幻影輕輕拉起希納斯的一隻小手,將一個溫涼的東西放在了她的手心。


    “你真的和她好像……”幻影此時的聲音,略帶著一絲無法融化的悲傷,“請你,為我微笑一次吧。”


    希納斯握著手中真正的司卡亞,似乎感受到了那位她從來未見過的先皇正在透過她的靈魂,注視著這位五百年前那段自由時光中的瀟灑怪盜。


    她微笑著,用雙手握緊了司卡亞。


    幻影淩空飄起,身形化為無數張絢爛的卡牌,消失在了逐漸溫暖的聖地大會議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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