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空氣中的木質清香好像又濃了幾分,但並不嗆鼻,反而讓人一嗅便感覺身處自然的森林,身心在不知覺間便放鬆下來。


    仍舊是以聊天開頭,而後潤物細無聲地進入到了諮詢流程。


    哈琳的專業性毋庸置疑,洪非也非常配合。


    哪怕其中有些問題開始旁敲側擊地圍繞“犯罪”主題而展開,洪非也沒有因此避諱或是故意給出相反的答案。


    片刻後,洪非躺下,哈琳輕柔地為他按摩頭部。


    “洪先生,你最近在休假?”


    “對,之前巡邏的時候手臂骨折,所以警局給了我一段時間的假期。”


    哈琳看了看洪非的手臂:“你已經好了?”


    “對,我的自愈速度比較快。”


    “你休假的時候都怎麽打發時間的?其實我今天正好是假期的第一天,但我現在還不知道該做點什麽。”


    洪非閉著眼睛道:“休假當然是有什麽想做的就去做,想玩的玩,想吃的吃。。難道這些你全部都沒有?”


    哈琳立時陷入沉思。


    好一會兒之後,她才無奈地輕歎一聲,而後說道:“我……好像真的沒有什麽想做的。”


    洪非睜開眼睛,沒能看到哈琳的表情,視野被線條突起的白襯衫所阻。


    他重新閉上眼睛,輕聲說道:“那你平時如果工作累了的話,會用什麽方式讓自己放鬆?”


    哈琳想了想,“我會給自己倒一杯紅酒,點上香薰, 然後泡在浴缸裏, 那能讓我感覺全身都很放鬆,甚至有時候我可能會在浴缸裏睡著, 直到突然感覺到冷或者一不小心滑到水裏。”


    原來是個宅女。


    洪非突然覺得哈琳可能也是因為平日裏太過於壓抑自己,所以才會有一朝爆發之後迥然相異的性情。


    沉默一會兒,洪非突然又問:“你還記得自己小時候的理想嗎?”


    “當然。我記得很清楚。”


    “是什麽?”


    “心理醫生。”


    “……”


    哈琳笑了笑:“嗯,是因為小時候看過電視, 覺得電視裏的心理醫生都很厲害, 所以就有這樣的理想。不過等我真正成為心理醫生之後,才發現其實並沒有我想象得那麽神奇。但我還是很熱愛我現在的工作。”


    “看得出來。”


    如果不是真的熱愛,那她恐怕也不會為了一個“同理心缺失”的課題而選擇主動來到阿卡姆。


    要知道這裏的心理醫生更換頻率簡直高得離譜,經常有人因為高工資的誘惑而到來, 但往往要不了多久便又會因為這裏的環境以及那些瘋狂的罪犯而選擇離開。


    “或許, 你可以給自己開發一些其他的興趣愛好?”


    哈琳眨了眨眼:“嗯?那你有什麽可以推薦給我的嗎?”


    “不一定非要做什麽,哪怕隻是簡單地出去走走,可能在行走的路途中你就會發現很多自己想要嚐試的東西。”


    哈琳聞言頓了頓, “我不太喜歡逛街。”


    洪非:沒救了。


    哈琳一邊揉著洪非的頭發,一邊看著他的下半邊臉頰,忽而無聲地微微舔了舔唇。


    不多時,哈琳結束按摩,道:“要睡一會兒嗎?”


    “不用,昨晚睡夠了。”


    其實洪非根本沒睡,而他的身體目前也不需要依靠睡眠來調節。


    源自“光能掌控”帶來的能力使得他隻需要曬太陽就可以持續不斷地工作下去,光能會自動補充能量、修複身體, 幹起活來絕對比機器人還得勁兒, 畢竟機械還會有磨損或者需要修理的地方。


    也就是說,隻要保持光能充足, 洪非就是一台累不壞的永動機。


    翻身坐起, 轉頭,之間哈琳站在一旁, 雙手緊緊捏著毛巾, 似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怎麽了?”洪非問道。


    “你……”哈琳麵色猶豫, 糾結中斷斷續續地道:“我想說……你, 你……啊對,你餓了嗎?”


    我看是你餓了才對。


    為了不讓哈琳繼續窘迫下去, 洪非點頭:“有一點,我沒吃早餐。”


    哈琳如蒙大赦地鬆了口氣, 旋即快速說道:“那好,我去給你準備,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我都可以,跟你一樣就行。”


    “好的,你可以自己轉轉,我這就去。”


    “嗯。”


    哈琳轉頭快步離開。


    洪非搖了搖頭。


    如果是之前的哈琳醫生,那麽剛才的對話不會因為洪非的突然提問而直接便宜,因為哈琳在諮詢過程中總是有辦法能夠占據談話的主導地位。


    說得多的人不一定是主導,讓你按照她的期望和引導說話的人才是真正主導談話的人。


    換言之, 哈琳已經開始改變了。


    洪非覺得差不多是時候讓她更進一步了。


    這又不是言情虐戀,沒必要婆婆媽媽地拖延下去。


    目前他已經把想要的人手基本都找到了, 前序告一段落,那就直入主題。


    起身,洪非掃了眼房間內簡潔的陳設, 這種風格跟前三個女人都不太一樣。


    轉身迴到客廳,洪非坐在沙發上繼續看電視。


    另一邊。


    哈琳站在廚房裏,雙手撐著櫃台, 一張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她一邊深唿吸一邊仰起頭來,發絲往後垂落,耳朵上也染上了一層深深的紅暈。


    退後幾步,她靠在廚台山上,雙手捧著臉頰,感受到莫名的高溫,她唿吸愈發急促起來。


    “天呐,我剛才為什麽要那樣說……”


    胸膛急速起伏,哈琳雙手按在胸口,飛快搖頭,低聲自語。


    “不,不行,隻是夢而已,我不能再想下去了, 這不對!”


    “我不能那樣,我是醫生,她是我的病人……”


    “而且他還是……我不能跟罪犯……”


    “我也不能舉報他,因為他信任我才會沒有保留地迴答我的所有問題,我隻是個醫生而已……”


    “……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那可是最大的聯邦儲備銀行,以前還從來沒有人嚐試過,但他卻一次就成功了……”


    “不不不,我在想什麽?那可是犯罪啊!”


    “但是……那真的很刺激啊,他一定做了很多準備吧,我怎麽想都想不明白他的計劃,如果我問他的話他會不會告訴我……”


    “嗚嗚……我究竟是怎麽了……”


    哈琳緊緊捂住自己的臉龐。


    洪非坐在客廳,臉色古怪地跟著哈琳的喃喃自語快速變化。


    他發誓自己絕對不是故意偷聽,隻是哈琳的聲音稍稍打了那麽一點兒。


    她如果藏在心底作心聲也好,可真要是出聲,哪怕是細如蚊蚋,洪非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哈琳居然想知道洪非是怎麽做到的。


    洪非覺得她還是太收斂了,哈琳恐怕不止想知道計劃,也許她甚至想親自試試。


    這個宅女貌似真的憋得太狠了些。


    片刻之後,哈琳端著餐盤走了出來,從她的臉上已經看不出異常,隻是她的眼神卻不再跟洪非進行哪怕一瞬的接觸,像是在可以迴避。


    哈琳準備的午餐很簡單。


    牛排、土豆湯、蔬菜沙拉和咖啡。


    兩份餐一模一樣。


    “做得挺好。”洪非看後說了一句。


    哈琳低著頭笑了笑,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沒有接話。


    兩人並排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吃著,氣氛倒也沒有那麽尷尬。


    隻是好巧不巧,電視上一段廣告過後,突然跳出關於紐約聯邦儲備銀行劫案的畫麵。


    哈琳拿著叉子的手輕輕一抖,餐叉與瓷質餐盤碰撞後發出叮的一聲長吟。


    洪非轉過頭來看她。


    哈琳右手輕顫,五指用力地捏著餐叉,咀嚼的動作倏地一頓,接著又不自然地開始持續。


    洪非心裏暗笑一聲,表麵卻故作疑惑地問道:“怎麽了?”


    哈琳的頭埋得更低了,似乎恨不得鑽進麵前的沙拉裏,給洪非的迴應也隻是搖頭而已。


    見她不斷地往嘴裏塞食物,洪非也不再逗她,迴頭繼續看電視。


    電視台的評論依舊無聊,居然開始圍繞聯邦儲備銀行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黃金被劫而展開了討論。


    認為已經被劫的,講得最多的還是洪非那條撿到金山的視頻和美聯儲最近的異常動作。


    而認為沒有被劫的,則是不斷拿出紐約市警局、市州政府、銀行高層、聯邦部門和白宮發言人的那些對外發布會和聲明。


    這讓洪非看得不禁皺起眉頭。


    前者就不說了,後者居然還能相信那些人的聲明?


    這樣的爭吵反複上演,最終不管有多少仍舊相信黃金被劫,但也一定會有不少人轉變觀念,認為黃金被劫是徹頭徹尾的fake news。


    這就是輿論和宣傳的作用,這種每天都在上演的爭論必然是有人故意為之。


    洪大師痛心疾首。


    作為一個真正自由的人,洪非不忍心看到這些天天把自由掛在嘴邊的人被欺騙。


    他覺得自己此時有義務讓更多的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看著電視裏反方代表唾沫橫飛地表示黃金根本沒有被劫,洪非心中一股強烈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他眼神跟著微微變換,原本噙在嘴角的親和笑容變成了譏諷。


    正好,因好奇而偷偷觀察洪非的哈琳醫生看到這一幕後,嚇得直接抓起湯碗咕嘟嘟給自己漫灌。


    吃完後,哈琳主動收餐,洪非想要幫手卻被拒絕,於是隻能坐著看她收拾。


    又一會兒,哈琳擦幹手上的水漬,端著兩杯檸檬水走了出來。


    水杯剛剛放下,洪非便直截了當地道:“你有話要說。”


    “啊?”哈琳愣了一下,心髒猛地一跳,本能地搖頭。


    洪非搶先道:“或者你想聽我說?”


    聞言,哈琳終於再次抬頭看向洪非的眼睛,感受到那雙眼眸中的認真後,哈琳先是怔住,而後低聲細語:“你……想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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