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襲體。


    冰寒刺耳。


    陳浮生感覺自己猶如在森冷黑暗的冰窟下墜。


    眼前隻有漆黑、穢惡、等蜉蝣異物形成的大片裂縫,濃霧蒸湧,詭異唿號,見不到任何其他事物。


    也不知過了多久。


    陳浮生萬分警惕地感應中,微微一滯。


    就像下墜的動作受到阻礙,整個人懸停。


    然後,以一種詭異緩慢地幅度,一點點下沉。


    眼前的視線也逐漸開始清晰。


    就如同有遮天蔽地的帷幕,一點點拉開,透出光影。


    噗~~


    微弱響聲中,陳浮生感到腳踏實地,停止下沉。


    他迅速緊握“無間龍雀”,同時體內法力玄炁蓄勢待發。


    展眼一望。


    眼前朦朦朧朧的光影,逐漸駁離開來,顯出黑色的牆壁、縱橫溝壑的腐朽地麵、不知是鐵是木的欄柵,以及鏽蝕的門戶等。


    這是一個占地頗大的房間!


    陳浮生展盡目光,將身邊四周全都巡視,並無任何人存在。也無任何異物、異樣。除了陰森酷寒,唿吸有白氣之外,此地極其寂靜。


    蓬~~


    哮天犬抱著卦幡,跌落在陳浮生身旁,立刻毫毛倒豎,呲牙咧嘴地蹦起來,擺開攻擊架式。


    “主人!”哮天犬一眼見到陳浮生,再才鬆了口氣。


    “怎麽是個房子??”


    哮天犬放鬆之後,快速一望,有些發愣。


    修行界眾所周知,冥獄是冥界管轄的神秘廣域,浩瀚無邊。而十八層地府,則是接通冥界的關鍵點之一。


    傳說若不能從冥獄進入冥界,那麽另外最有效的潛入方法,便是直接通過十八層地府,抵達更加神秘恐怖的冥界。


    在傳說裏的十八層地府,浮屠塔林立,惡焰熏天。是千秋萬古無數年代各種陰魂、鬼怪、噩孽等聚集之地、封鎖之地、囚禁之地。


    哮天犬一直認為,來到十八層地府,那麽肯定是一片廣闊的陰森地域,什麽流漿黑火彌漫,什麽穢惡鬼祟肆虐,什麽噩孽瘋狂密布......


    隻是萬萬沒想到,抵達後立足點,是一間陰寒的房間。


    陳浮生微微一笑:“此乃浮屠塔,我們在浮屠塔內。”


    “啊?”哮天犬剛剛放鬆的神態,頓時緊繃,如臨大敵。


    陳浮生則是在來之前,聽了鄔淳風的一番指點。示意哮天犬稍安勿躁,解釋道:


    “世人皆認為十八層地府,也是浩瀚廣域,浮屠塔在其中林立,鬼怪噩孽肆虐。實則所謂十八層地府,是由無數浮屠塔組成。”


    “並無什麽廣域,一切可活動的區域,皆在塔內!”


    哮天犬驚詫道:


    “啊?這塔竟有如此之大?號稱地府?”


    陳浮生觀看四周,繼續說道:


    “塔與塔相聯,千秋萬古無盡歲月,有塔新生而起,也有塔沉淪腐朽。”


    “有的浮屠塔內,確實鎮壓著噩孽。而有的塔內,卻是空空無也。要麽曾遭劫難,噩孽逃走。要麽受歲月朽化,不複存在。”


    “哦......原來如此。”哮天犬再才明白過來,想起自己曾經在荒野掏過的蜂巢,笑道:


    “地府就像是大蜂巢,每個浮屠塔,便是一格。”


    陳浮生點頭:“嗯,也可這樣理解,差不多如此。”


    哮天犬頓時高興,轉眼四望:“那我們現在處身的,是一間空巢?如何走呢?如何知道在哪一層?”


    “應該是第一層,某個空的浮屠塔內。”陳浮生觀望之後,又從袖內掏出一根發絲。


    這一根發絲色澤穢暗,扭曲、宛若蛇樣盤縮。


    在出發前,小師叔交予陳浮生這一根發絲。乃是那個潛逃的噩孽,落下的一根頭發。


    陳浮生囑咐道:


    “十八層地府,越往下越兇險。越往下,浮屠塔越難行。我們不可急躁,先探出這根頭發的主人,現在何方!”


    哮天犬與陳浮生已有了默契,立即將手中卦幡遞出。


    陳浮生接過,將之杵在地麵豎立。


    想要預知這個噩孽的所在地,占卜問卦之法門“河圖之術”,乃是當仁不讓的選擇!


    河圖之術,引星照卦。無論占卜何事,必能得卦。


    陳浮生立即迸指而起,法力玄炁湧動,正要一指點在卦幡上,默運河圖之術的驅使咒訣。


    忽然,藏在卦幡內的河童,虛影一閃,跳將出來,興奮道:


    “喂!你求我啊,河圖照卦,我最熟悉哇!”


    哮天犬瞪眼吼道:“快快閃開,莫打擾主人行事!”


    河童頓時不樂意:“吾乃河圖童子!普天下,除了得道的天仙證果,誰敢說在河圖之術上,能勝過我??”


    陳浮生微笑道:


    “你想占卜,那便你來。你若多話,那便我自己來。無須你出手,我也能驅得河圖之術,並非難事。”


    河童鄙夷道:


    “你們這小小人間界,傳承之法,豈能與吾的大道相提並論?讓開讓開,我來占卜此卦,讓你們開開眼界!”


    陳浮生含笑退在一旁,饒有興致地觀望。


    河童那如同水波般的影子,蕩到卦幡前,立即膨脹起來,對著卦幡噴出一口氣。


    刹那!


    卦幡上玄妙光華閃爍,宛若星光照耀,奇幻莫測。


    河童哼哼一聲,又吸一口氣。將陳浮生指間的發絲,吸到眼前,然後又噴一口氣。


    瞬間,發絲繚繞在卦幡的星光內,如同水蛇旋轉。


    “河洛星象,諸世浮圖。聽吾號令!”


    “卦來!!”


    河童一聲清喝。


    彈指霎那。


    本是幽暗陰森的浮屠囚房內,亮起無數絲絲緲緲的微光,如星芒陳列。卦幡上的星光幻象,亦是濺射開來。


    隨即,所有星辰斑點的微光,仿佛灑網,全都浮聚周圍,漸漸形成一幅微弱可見的圖案。


    圖案越張越大,越展越開,如同身臨其境。


    陳浮生不由得暗暗讚歎。


    河童這一手,確實是漂亮,當得妙不可言的誇讚。


    他不再多想,仔細凝視,觀察星光照卦的顯示。


    圖案裏,是一座宛若民間高官大戶的閣樓。


    四周模糊朦朧一片,幽暗詭異。


    閣樓內,是幾個化形為人身的噩孽,形象妖異,正在嘻戲玩鬧。


    其中一個身材頗高,秀麗動人,容顏帶著幾分純真的女子,穿著露骨的白紗宮衫,一手拎著酒樽,一手拎著錦繡小箭,在玩投壺的遊戲。


    引星照卦的圖案所顯,並無聲音,僅可窺探畫麵。


    可見這女子投壺極準,每投必中。笑得花枝招展,甚是驕傲得意。


    她每中一壺,必有一縷陰魂從壺中拘禁而來,被她張口一吞,吞入腹中,然後又再飲酒歡叫,極盡放浪。


    旁邊的噩孽則是極盡獻媚,在旁助興。


    閣樓內,妖邪亂舞。大量陰魂被驅趕入內,供這些噩孽們嘻戲吞噬。


    那女子似乎有所感應,覺得受到窺探。惱怒地尖叫一聲,不再投壺。而是搖身一晃,宛若膨脹數倍,猙獰惡煞般大嘴一張,將樓內無論陰魂或噩孽,盡數吞入腹中。


    圖案畫麵逐漸斑駁,搖曳不定。漸漸脫離閣樓範圍,向上迴縮。可見閣樓處於一個龐然巨大的漆黑塔內,周邊濃霧蒸繞,景象難見。


    片刻,畫麵消隱。星光潰散,一切恢複平靜。


    “怎樣?”


    河童得意地在卦幡前浮動飄蕩,宛若邀功,哼道:


    “這女子必定是那個逃脫的噩孽!你想要誅滅她,必須抵達第三層地府。具體位置麽......嗯,我須再斟酌一番......”


    陳浮生很是滿意,點頭道:


    “具體位置,我有手段可窺探得到。當前之行,應該是快速抵達第三層,再尋求她的最終蹤跡。”


    正常來說,得到如此結果,想要繼續求索,必須使用“符引”之法。但在冥獄地府裏,噩孽多如繁星,符引不見得能有準確迴應。


    但對於陳浮生來說,擁有方術儀式的天地橋窺探,堪察地府路徑,毫無任何疑難,可稱大殺器!


    他立刻不再猶豫,開始使用方術儀式。


    一切依舊,四方逆轉九步,默誦完畢,退步迴中,閉目合掌。


    須臾。


    時間仿佛霎那停止。


    依然升騰而上,無任何束縛之後,陳浮生睜開眼睛。


    天地橋外,僅有一塊獨立之地,展現眼前。


    但是獨立之地的範圍並不算廣大,四邊是黑幕般遮蔽,如同邊界。


    而在地域內,則是縱橫交錯的許多格子。


    有的格子空空無也,有的格子裏則是漆黑蜉蝣繚繞。


    陳浮生瞬間有所明悟。


    天地橋上所見的格子,即代表“浮屠塔”!


    蜉蝣,即是危險。或是陰魂、或是噩孽、或是別物。


    除此之年,也有一些閃爍光芒,但並不多,散落在各地。想要尋獲,並不是容易的事,需要穿過這些浮屠塔的阻隔。


    但得到如此多的情報,已經足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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