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吞虎眼見姬雉又再陷入失控般的瘋顛,不禁大驚失色。


    此地接近黃泉河,姬雉身上的殘魂蜉蝣若是發作起來,後果不堪設想。


    拓拔吞虎一步上前,大喝:


    “靜心、守意!勿泄蹤跡!”


    聲若洪雷,震蕩轟鳴。


    姬雉的臉色幻變,即將顯現而出的老嫗麵孔,又再隱去,重新恢複了正常。


    她纏著拓拔吞虎,連聲問:


    “師尊,什麽時侯殺他們?我要大獲全勝,不能放過任何一人!”


    拓拔吞虎沉聲道:


    “你放心,我已有決斷,來一個殺一個!”


    姬雉再才笑眯眯地點頭。


    “咱們先隱蔽,免得驚了他們。”拓拔吞虎說著,大手淩空一抓。


    嗤喇~~


    立即便有青黑氣焰,裂出而來,纏在他的掌中。


    拓拔吞虎揮手編織,轉眼片刻,便用青黑氣焰編出一個框架。


    “你,你,進去,守護姬雉!”


    拓拔吞虎冷電般目光,瞪著嶽非群和茅崆峒。


    嶽非群和茅崆峒戰戰兢兢,忙不迭地點頭,簇擁著姬雉進入青黑氣焰的籠罩。


    瞬間,三個身影宛若融解,消失得無影無蹤。


    拓拔吞虎迴望了身後的白霧山下,冷哼一聲,大步一退,立即也是無影無形。


    陳浮生在不遠端,清楚見到這一切。


    “他這種手法和晁馗有些相似,都是攫取黃泉河的冥水氣,形成隱蔽的遮幕,黃雀在後......”


    陳浮生繼續不動聲色,聚精會神地觀望,等待時機。


    約莫半個時辰後。


    “哈哈哈哈......”


    白霧界限的範圍裏,傳出宋重陽的大笑。


    蓬~~


    一道“溝壑”仿佛被斬出,突兀展現。


    宋重陽腳下踩著虛影“盾牌”,仿佛貼地滑翔一樣,瞬間穿過白霧,來到山頂。


    在他身後,焦三捧著銀色圓盾和孟四一起跟來。


    “小將軍,看,擺渡不倒翁!”


    孟四驚喜指向前方的石雕像,焦三也大鬆一口氣。


    “哈哈哈哈......什麽恁娘的黃泉路,什麽艱險難關,老子輕輕鬆鬆便拿了第一名大勝!!”


    宋重陽拄著重劍,誌得意滿地哈哈大笑。


    但笑聲剛起。


    一個冷漠的聲音道:“那也未見得!”


    嗤~~


    離著宋重陽不遠,虛空中,一個筆跡遒勁的“生”字,突兀顯現。


    “生”字瞬間解體,形成一個漩渦狀的霧影。


    李元璧一身玉白道袍,緩緩踏步而出。身後跟著檀蟾,不住地顧盼四周。


    宋重陽的笑聲戛然而止,不屑的說道:


    “是老子先來的!你是不是眼瞎?見不到老子腳下踩出的界限?”


    李元璧視若罔聞,負手望著前方的石雕像,淡然道:


    “你的黃泉詔鑒,還未在擺渡不倒翁的豎瞳上印證,那便不算是抵達取勝。”


    宋重陽聞言一滯,哼道:


    “這又何難?老子輕鬆穿過黃泉偏路,無驚無險,難道還走不出這短短十幾丈距離?”


    李元璧仍是冷漠言道:


    “你有諸葛神侯的靈山本命劍,開路前行,說得倒是輕巧。”


    宋重陽立即不忿,嗤笑道:


    “你恁娘的裝什麽清高?莫不是覺得,老子看不出你開的“八門”之法?憑你的小本事小心眼,能開八門?”


    李元璧看都不看宋重陽,傲然道:


    “我一路暢通無阻,穿黃泉偏路而來。這八門之法,乃是我的異稟天賦。不像你,是師父賜予。”


    宋重陽不禁怒極反笑:


    “哈哈哈......你沒師父?你清高!恁娘的,沒你師父,你拿什麽狗屁開八門?拿你長在頭頂的眼睛開嗎?”


    李元璧一臉雲淡風清的說道:


    “口舌之利,徒增笑耳。還有這一段距離,不如你我討教一番,看誰是最先勝者。”


    宋重陽揮動重劍,大喝道:“怕你不成!!”


    二人的話音未落。


    頓時又有淺笑傳出:“玉虛天驕小李道長,說得妙。還有一段距離,誰也莫說先勝!”


    彈指霎那,一道孤清冷寂的月光垂落。從月光斑影之中,唐心和薑泥緩緩現身,移步而出。


    “恁娘的......不來的時侯都不來,等老子先到了,全恁娘的來了!”宋重陽搖頭不滿的哼哼。


    唐心一雙美目掠過全場,頓時笑盈盈道:


    “姬雉那個小賤人未到?還真是搬石頭砸自己腳。倒要多謝她的慷慨,讓我三家有決勝的機會!”


    李元璧輕拂袍袖,冷漠說道:“多說無益,這一段距離,你們隻須看著我拿下!”


    宋重陽一劍而起,轉怒為冷靜,噬血般盯著李元璧。


    唐心則是退後一步,薑泥在前,亦是蓄勢待發。


    不過瞬間,場麵劍拔弩張!


    “嘻嘻嘻,哈哈......嗬嗬,好精彩,看你們演戲好精彩!!”


    “輪到我了!我來點兵點將,看先殺哪一個!!”


    姬雉已經急不可耐,撕去眼前的遮幕,瘋瘋顛顛地大笑著跳出來。指著每個人,越笑越是得意。


    “喝!”


    一聲驚雷悶喝,震蕩全場。


    拓拔吞虎如同一樽蠻荒神像,陡然現身而出。


    “拓拔吞虎?”


    “神將!!”


    宋重陽、李元璧等人,盡皆大驚失色。


    “姬雉,你不守規矩!!居然請來神將助陣??如此競爭,實在無恥!卑鄙!”


    檀蟾在李元璧身後,氣得臉目扭曲,戟指破口大罵。


    “哼哼,嗬嗬......你們身後,哪一個不是有神將撐腰?跟我談規矩?嗬嗬,全都殺了,我便是規矩!!”


    姬雉笑得花枝招展,臉色潮紅一片,如瘋如狂。


    拓拔吞虎頓足重重一踏。


    蓬~~


    全場所有人立地之處,浮現如虎紋如豹紋,宛若獸皮膜般的虛影。縱橫開闔,如網如阱,布滿可見的範圍。


    “獵家狩陣!”


    宋重陽和李元璧等人,頓時臉色難看,驚怒交加。


    處身在獵家狩陣的範圍裏,一舉一動,皆在獵家修行者掌控中。即便想逃,也如泥足深陷。


    但要在瞬間布下如此範圍的狩陣,令在場的每個人無從抵抗,隻能是神將手段。


    拓拔吞虎挾勢欺人,以強淩弱,已經不顧臉麵了。


    “你說,先殺誰?”


    拓拔吞虎一臉陰沉,誰也不看,隻是瞧著姬雉。


    姬雉笑眯眯地指著薑泥:


    “這個小姑娘我極其討厭,先殺她!”


    拓拔吞虎的臉色頓時一僵,稍有猶豫。


    姬雉此刻是最敏感最易怒的狀態,察覺拓拔吞虎的臉色,立刻尖叫:


    “怎麽??你不願意?你又想騙我?”


    她此話一出,身上的蜉蝣如絲,又一縷縷地乍現出來,顯得可怖。臉目又再扭曲,老嫗的形象若隱若現。


    在場所有人,除了嶽非群和茅崆峒早知如此,盡皆驚駭。


    “她不是姬雉?”


    宋重陽和李元璧等人,互看一眼,皆是驚懼後退。


    唐心和薑泥同樣震驚無言,提高萬分警惕。


    拓拔吞虎手忙腳亂,擋在姬雉麵前,低語道:


    “你莫急,我立即動手,遂你的心願!”


    他再也顧不得許多,轉過頭去,一聲悶雷大喝:


    “你們嫦門得罪了姬雉,隻怪你們不該來寶騎鎮。話不多說,我動手極快,你們死了也不痛苦!”


    他這一聲喝,用上了神將壓製的本源。


    隻是瞬間。


    在場所有人,受到心神震蕩,恍惚迷離,全身上下皆是不受掌握,如同待宰羔羊。


    但隨著拓拔吞虎這一聲,他頭頂虛虛浮現的黃泉詔鑒光影,也是變得黯淡,似乎也大受影響。


    拓拔吞虎知道此時不能半分猶豫,速戰速決!


    他將手臂一揚。


    頓時長臂暴漲,五指如山!


    一股威煞大勢磅礴而起!


    轟~~


    臂如小山,指如山傾,轟然撕裂虛空,向唐心和薑泥身上拍去。隻須一觸,便能將二人打為齏粉。


    弗嗡!


    弗嗡!


    弗嗡!


    三道耀眼如小太陽的光輝,突兀閃現在五指大山的前方。


    拓拔吞虎這一掌,就像主動撞上去一樣。


    蓬~~


    “太白元神”猛烈閃耀,白亮欲盲!


    頃刻,五指大山撞得潰滅,初代符籙亦是潰滅。


    巨大的衝擊如潮波及,震得唐心和薑泥不住後退,瞬間便驚醒過來,雙雙臉色蒼白無血。


    同樣遭受波及的李元璧等人,也是瞬間驚醒。


    所有人眼見這一切,詫異驚駭,不知所以。


    “是浮生師兄!!”


    薑泥驚醒後,立刻一聲尖叫。


    她和唐心,都是見過太白元神的威力,非常熟悉。


    那邊的姬雉一聽到“浮生”,頓時臉目逾發的扭曲猙獰,歇斯底裏地怒吼:


    “是不是那個小賊來了??是不是??又是他??”


    拓拔吞虎臉色陰鬱得濃烈可怕,轉過頭去。


    不遠端,石柱縫隙間,陳浮生、哮天犬、晁馗,已經顯身而出。


    “是浮生師兄!”


    “浮生!”


    薑泥和唐心驚喜得無以複加。


    李元璧和宋重陽對看一眼,仍是難以置信。


    “哈哈哈哈......”


    拓拔吞虎怒極反笑,“黃雀在後,黃雀在後。某家縱橫一世,想不到今日被雀啄了眼!”


    陳浮生一臉平靜,開口大聲說道:


    “李元璧、宋重陽、薑泥,你們在黃泉偏路上原本是有陷阱埋伏。南楚的神將公孫燭,設計暗殺你們!”


    “現在不是解釋的時侯,姬雉想要誅滅所有人!你們可敢一戰?再若遲疑,大難臨頭!”


    李元璧和宋重陽繼續滿臉驚詫,還是難以置信。


    唐心和薑泥早已經過一劫,立刻接道:“浮生說得對,姬雉陰謀詭算。咱們若不齊心,大禍臨頭!”


    “已經遲了!!”


    拓拔吞虎怒不可遏,一聲悶雷大喝。


    他再次用上神將壓製本源。


    宛若全場覆蓋無形潮浪,卷入每人心神之中,震蕩難抑。


    “全都死!!”


    拓拔吞虎已經不顧一切,身軀龐然劇漲。


    無窮威煞氣焰蒸騰大作,神將之威凜冽全開!


    他頭頂的黃泉詔鑒,嘶嘶亂震,處於崩滅。


    當此之際!


    姬雉卻是率先發作。


    她又哭又叫地指著陳浮生,憤怒哀號: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陷阱是他破的!!我又被騙了,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隨著哀號哭叫,姬雉身上的蜉蝣絲縷轟然大放。


    瞬間,成團成團如迷霧的蜉蝣黑氣,將她的稚嫩身軀籠罩。臉上的老嫗形象,完全占據,聲嘶力竭地痛苦咆哮。


    “娘?!!”


    拓拔吞虎驚駭,趕緊收束神將之威,一把將姬雉的身軀扶住,大喝道:


    “快醒來!此地乃黃泉,不能迷失啊!”


    但是姬雉已經被老嫗覆蓋,稚嫩的形象越來越蒼老。肌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整個人如同鬼魅,氣質可怖。


    拓拔吞虎堂堂六境神將,對此情形竟是手忙腳亂。有一種束手無策,極至憤怒卻又不敢動手的古怪。


    轟隆~~


    高空中,赫然有青黑交加的雷電畢現。


    轟隆~~


    山後的黃泉河裏,潮浪翻湧鼓蕩,宛若驚風驟雨將至。


    隨著拓拔吞虎散去神威,隨著天現異象,所有在場眾人皆是震驚清醒,眼看這一切,完全不知所措。


    誰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陳浮生也未想到會是如此詭異的一幕,身邊的哮天犬和晁馗,同樣瞠目結舌,完全懵了。


    卦幡裏的河童尖聲叫道:


    “快走!想辦法逃!一時說不清,這女子會引來大恐怖,逃了再說!!”


    轟隆隆~~


    長空中,驟然開裂。


    一根頂天立地的漆黑長矛,遍纏可怖詭異的紋路,宛若捅穿雷霆濃霧,穿透冥獄空際。


    然後以一種極緩慢,卻又氣勢強橫,不可阻擋的浩瀚偉力,徐徐刺下。


    這根長矛大得驚怖,若是刺下,全場眾人皆不能幸免。


    “這......”


    晁馗不知想起什麽,臉色僵硬灰敗,但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仿佛驚呆了一樣。


    在場所有人,腳下如同凝滯,即便有心想逃,也無法動步,如同被禁錮。


    眼看一切麵臨覆滅,所有人駭然無力。


    突然!


    一聲清亮的歌聲緲緲而來:


    “滔滔濁波無所依,船兒無底怎能行......莫看濁波,莫看無底,有心便渡河,有心便可行......”


    隨著歌聲,一艘普通的烏蓬小船,在黃泉河中,伴著滾滾翻浪起伏,悠悠蕩蕩,看似不快,實則如飛一樣來到。


    船頭站著一個身影模糊的男子,負手而立。


    一人、一船、黃泉之中,如夢如幻。


    “小師叔!!”


    晁馗突然驚醒,立刻喜不自勝的大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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