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哮天犬?”


    陳浮生無言以對。


    他瞧了瞧眼前這位死於非命,已是醜陋遺屍,氣質淒慘,翻著蒼白死眼的狗妖,不禁問道:


    “你為何自稱哮天犬?”


    狗妖已被化生為冥骸,受陳浮生的掌握,再無之前的桀驁兇殘,老老實實地說道:


    “我生來便是狗頭、貓肢、豹身,在蟠陽大湖地域內,自幼便天賦異常,從無敵手......”


    “後來,我偶感道蘊氣機,得道化為人形。忽有一日,被師祖擒下,收為徒孫。至此方知我有上古神獸哮天犬的血脈,乃是千年罕見的異種......”


    “師祖?”


    陳浮生眉頭一皺,“你師祖是何人?”


    哮天犬帶有血汙的醜臉上,頓時變得扭曲猙獰,顯出痛苦掙紮的模樣,顫抖聲音道:


    “我......我想不起來......精神意識裏被種下禁術,不可說出師祖之名......”


    陳浮生微微沉吟。


    “五行照冥鏡”化生的冥骸,身體言行皆受控於掌鏡者,不可反抗,視若主人。


    這位無名師祖種下的禁術,居然能壓製鏡子的效果?


    “你前來寶騎鎮,所為何事?”陳浮生繼續問。


    哮天犬痛苦顫抖之後,略微恢複,嘶啞說道:


    “我領了師祖之命,追查一柄神兵的下落......耗費了數年時間,終於是追到此地......”


    陳浮生將手邊的鐵劍展示,問道:“你知此劍的底細?”


    哮天犬的神情再次扭曲痛苦,抱著血汙的腦袋,顫抖著嘶嘶模糊道:


    “不知......我不知......師祖隻是下令追索......我不知神兵是何物,隻是知道,若追到下落,便迴南楚蟠陽大湖迴稟覆命......”


    陳浮生收起“無間龍雀”,靜靜思考。


    哮天犬所說的無名師祖,並非東唐的修行者,乃是鄰國南楚蟠陽大湖的高人。


    那麽老道士當年獲劍的奇遇,可能與這個無名師祖有關聯。或者說,這個無名師祖知道薑伯通得了神兵,所以派哮天犬追索。


    若不是哮天犬狂傲大意,想出手拿下陳浮生,迴去邀功。那麽此時此刻,哮天犬應該已經迴了南楚覆命......


    “事情總有敗露的那一天,這個狗妖折在我手裏,南楚那邊的無名師祖,還是會繼續派人前來追察......”


    “所以我要早做準備,提升實力,避免大禍臨頭。”


    陳浮生一番思緒後,又再瞧著哮天犬,不禁心中一動,又問:


    “你有何本事?”


    哮天犬聽到這句,終於是不再淒慘,顯出一些得意:


    “我生來嗅覺敏銳,即使相隔百裏,亦可尋跡追蹤。”


    “我修行的乃是盜門之法,精通隱身匿形,無懼任何陷阱難關。而且我天生利爪,撕金裂石,銳不可擋。”


    “我另有一個天賦,體上豹紋暗含陣列,驅以法力咒訣,可大可小。大若蠻牛,刀槍不入。小若幼鼠,見縫即鑽......”


    陳浮生聽它洋洋灑灑說完,不禁一笑:


    “你既有如此強橫的本事,為何折在我手上?”


    哮天犬頓時羞愧,得意的神情蕩然無存,半晌後囁嚅道:


    “我......我大意了......”


    陳浮生笑著搖頭:“說明你曆練不夠,狂傲自大,不懂得發揮長處。隻知好勇鬥狠,所以方有此劫。”


    哮天犬更是慚愧,俯首說道:


    “道長教訓得是,我深記心中,下次一定......”


    說到此處,它的聲音戛然而止,臉上淒慘涼涼。


    狗都已經死了,又哪來的下一次......


    陳浮生打量著這個狗妖,越看越是滿意。


    他身邊正好缺少得力的屬下,若能將這隻哮天犬好好調教,發揮它的長處,確實是一個難得的好助手。


    “從今以後,你便為我效力。雖然你已是冥骸,但如若勤懇為我做事,將來之日,得了機緣,也不是不可以起死迴生。”


    陳浮生笑吟吟看著哮天犬。


    哮天犬毫不猶豫,俯首拜倒,恭敬道:


    “屬下願意追隨主人!從此忠誠勤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萬望主人垂憐......”


    “嗯,起來吧。”


    陳浮生虛虛抬手,“把自己收拾一下,明日與我出去,辦一些瑣碎事,看看你的能力究竟如何。”


    ......


    ......


    煙籠巷。


    五大夫槐是煙籠巷獨有的風景,亦是寶騎鎮百年來為數不多的古跡之一。


    附近百戶人家,可以說祖宗三四代,皆是吃著五大夫槐樹邊的水井之水長大的。


    圍著這五棵亭亭如蓋,煙繚霧繞,年深月久可見滄桑的老槐樹範圍內,羅列了幾家老字號的店鋪。


    生意雖稱不上多麽興隆,但多年來有街坊鄰居幫襯,還算過得去。


    再加上托了五大夫槐的福,各地文人墨客慕名而來,免不了在此盤桓留宿,吟詩作對,也算為本地生意做了貢獻。


    晨間已過,正近午時。


    煙籠巷“蔡根記”酒肆的招幌迎風高展,店內顧客盈門。


    寶騎鎮年老居民們最推崇的“槐井老酒”,便是出自蔡根記酒肆。依托此酒名聲,蔡根記的生意亦是首屈一指。


    槐香蕨豆腐、老酒香酥雞、蔥絲青魚、醋溜肉、一品鍋......等等,皆是蔡根記的名菜。再點上一壺酒,唿朋喚友共聚不亦樂乎。


    將近午時,進出酒肆的客人漸漸多起來。


    一位青衫小道士,衣著樸素,容貌俊秀。隻是雙眼微眯,瞳內異色,似乎半盲之人。背著卜卦幡和鐵劍,走進酒肆。


    小道士身後,跟著一個身材不高的戴帽小廝。裹著陳舊的土黃衫褲,頭上灰布帽壓著眉毛,凸鼻大嘴,一臉兇相。


    “客官,裏邊請!”


    立刻便有店內夥計滿臉堆笑地迎上前。


    酒肆內的客人們,有的抬眼打量進門的小道士,有的飲酒作樂毫不在意,有的則是竊竊私語,無視旁人。


    陳浮生巡梭了一眼店內,微微點頭,在夥計的帶領下,找到一處偏僻席位,和哮天犬一起坐下。


    點了酒菜後,陳浮生端著茶杯,低頭慢飲。


    看似悠閑隨意,但他展開耳力,聽著四麵八方的談論。


    雖然對於降妖滅鬼而言,陳浮生隻是紙上談兵。但他欠缺的隻是親身曆練,至於相關的許多知識,老道士早有言傳身教。


    世間妖精鬼怪,不是說你想抓就抓、想滅便滅的。


    也不是說仗著自己乃修行之人,隨意闖進某個鄉野鎮地,便能大展身手,縱橫快意地降妖滅鬼。


    妖精鬼怪,需要探索追查,因為並不可見。


    世間獸鳥草木魚蟲等,偶得道蘊氣機,便能頓開靈智,吐納日月精華,天長日久可成精,民間視為妖怪。


    鬼怪,卻是人的惡念、怨念、孽障魂魄所化,與妖怪不同,並無軀體。但為惡之患比妖怪更甚。


    無論妖怪或鬼怪,皆可混跡人間。隻要不作惡,不出奇、不行詭異之事,那便難以察覺,難辯其蹤。


    四境以上的修行高人,以靈窯為基礎,搜索地域,也難說毫無失誤的便能捕到妖精鬼怪的蹤跡。


    所以大多數修行者,想要搜捕妖精鬼怪,最常用的方法,便是打聽黎民百姓們的談論,從中窺探蛛絲馬跡。


    人間畢竟是凡人為主,世所平凡。但有離奇詭異之事,荒誕不經之事,駭人聽聞之事,神秘莫測之事......


    絕大多數,必然與妖精鬼怪有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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