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規矩,便是提前立下‘敗書’!”


    “敗書?”


    “是的。所謂敗書,便是雙方各自提取自家祭壇的氣運,以意念立下一份敗書,然後投入對方祭壇內。”


    “若是按正常的靈窯之爭,贏家通吃,敗者一無所獲。但如若提前投了敗書,靈窯便不會強掠所有氣運,而會留下四成或五成的餘蘊,還予敗者,令其不至於一無所獲。”


    陳浮生聽了藍公子的講述,細細琢磨。


    這個方法確實是避免了過於殘酷,讓敗者也受益。


    但凡間俗世的普通人,尚且弱肉強食,不擇手段地強取豪奪。修行界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誰願放手?


    陳浮生說出自己的疑惑。


    藍公子點頭道:


    “確實如此。靈窯之爭,千舸競帆!大家都是有背景靠山的人材,耗費巨力創建廟觀,誰又願意提前肯定自己會輸?”


    “再說了,立下敗書,贏家所獲利益便減少。對於修行者來說,一步差,步步落後。誰又願意接受?”


    “更何況十大派係,明爭暗鬥,結下不知多少千古仇怨,誰又願與死對頭立下敗書?豈不漲他人誌氣,滅自家威風?”


    “所以自從有了‘敗書’這個規矩,自古以來,並沒有多少人,願意接受。反而仍是殘酷競爭,贏家通吃!”


    藍公子說到這裏,話鋒一轉:


    “不過,不願意歸不願意。不接受規矩的多,但並不是沒有。世間也有關係不錯的修行者,或天性不喜鬥爭的,還是願意立下敗書。”


    “此世間每隔一段年月,具備根基可創建廟觀的無名小鎮,並不算很多。所以但凡有所出現,必然引起不少修行者前來參與競爭。”


    “人多,有仇怨、有鬥爭,但自然也有結盟、有交際。”


    “如今的世道,不如上古,僧多粥少。勢強的自然是一強到底,無視眾生。但勢弱的,卻要抱團取暖,方可存續。”


    陳浮生聽完藍公子的講述,略一思考,不禁說道:


    “藍公子的意思,是想要我自己創建廟觀,然後與朝春樓約定,雙方立下敗書?”


    藍公子笑道:


    “你與朝春樓有恩義的關係,便不算是敵對。立下敗書,無論你盡責守觀人,還是為自家奮鬥,立場上都說得過去。”


    “有了敗書,也算有了盟約。想必那位薑泥姑娘考慮後,也不會拒絕。你自家勝了,朝春樓損失不大。朝春樓勝了,你自己也損失不大,兩邊受益。”


    陳浮生想了想,覺得這個方法確實可行。


    但突然轉念又一想,不禁抬頭道:


    “若是別的廟觀成為贏家呢?”


    藍公子淡然道:


    “你既已建起廟觀,踏入寶騎鎮的靈窯之爭,隻能爭做贏家!朝春樓是因為恩義,其他的,盡皆誅之!”


    這位男鬼前輩雖是附身朱晏,但此話一出,渾身驟起磅礴凜冽的殺氣。


    頃刻,宛若萬劍齊出!


    陳浮生是第一次見到他的肆意鋒銳氣勢,不禁心襟動搖,眉眼亂跳,有一種麵對極兇殺神的感覺。


    就在陳浮生的唿吸都為之滯窒的時刻。


    藍公子眨了眨眼,瞬間收斂所有氣勢,又變成狐女那般柔弱姿態,再無任何出奇之處。


    陳浮生暗暗咂舌,隨即定了定神,恭敬說道:


    “弟子願意創建廟觀。然後遵從恩師的指教,與朝春樓立下敗書,結成盟約。”


    藍公子微微一笑:


    “敗書另有一個好處,但此時說來,未免耽誤你的進取之心,所以不說為好。”


    陳浮生心裏暗暗嘀咕,但仍是不動聲色,施禮道:


    “一切聽憑藍公子指點!”


    “你這小子倒是機靈,也不枉我看中你,收你為記名弟子。”


    藍公子灑脫地擺擺手,“我願助你創建廟觀,一來是你這小子合我心意,我送你一份師徒緣分。


    二來麽,等你圓滿晉升靈窯之主,我有件事拜托你。但此時說過早,將來再說不遲!”


    陳浮生也不多話,恭敬謝過。


    藍公子抬起手腕,伸出四根手指,淡然道:


    “你去搜捕一個二境修為的雄妖,取其心。再搜捕一個二境修為的雌妖,取其雙瞳。”


    “再搜捕一個雄鬼,以及一個雌鬼,將其禁錮一起。”


    “四件必備之物,你取來之後,到這破廟頂上,舉劍等待。我有感應,便即刻來尋你,然後再教你如何創建廟觀。”


    陳浮生默默深記,立刻應道:


    “弟子記下了,必定完成!”


    “好,寶騎鎮來了不少背景深厚的修行者,競爭激烈。你切記要早動手,搶占先機。”


    藍公子說完,站起身。


    朱晏的臉色幻變,身軀微微扭曲,宛若有一抹如波蕩漾的“霧氣”要脫離而出。


    陳浮生見藍公子即將離去,不禁急唿道:


    “恩師,我有一事相求!”


    藍公子停滯脫離的變化,幽靈般的聲音問道:


    “何事?”


    陳浮生雙手托劍,上前一步,低語道:


    “承蒙藍公子之前的妙手,在此劍上留下一個火焰印記,令我避過一場大難......如今這火焰熄滅,藍公子能否複原......”


    此前一劍驚退拓拔吞虎,鐵劍上的火焰熄滅,痕跡淡無,似乎已經不能再用。


    藍公子聽到陳浮生的懇求,卻是皺眉道:


    “什麽火焰?我何時留下火焰?”


    陳浮生一愣,托劍上前,“藍公子請看!”


    藍公子接過鐵劍,略掃一眼,有些疑惑地喃喃道:


    “嗯,確實是有一抹印記......難道真是我所為?為何又記不得了......”


    他一邊說著,一連伸指在劍刃上摩挲。


    幾乎眨眼片刻,那一抹淡不可見的火焰印記,又再勾勒出清晰線條。而且似乎比之前更濃一些,顯得深幽莫測。


    陳浮生大喜過望,施禮感謝。


    藍公子卻是有些茫然搖頭,想說什麽,卻並未開口。而是拂袖,在朱晏的身軀上再次浮現出“霧氣”。


    眨眼片刻,朱晏仿佛昏睡般軟軟倒下。


    霧氣瞬息遠離廟殿,消失不見。


    陳浮生恭敬致禮,目送這位記名師父離去。


    廟殿內又再沉寂無聲。


    “劍上的真火再現,那我便又多了自保的手段。”


    陳浮生心中低語,仔細凝視劍刃。


    他手中掌握的三個初代符籙,雖然威力驚人,但畢竟消耗法力太過,也須養龍藥的支撐。


    若是運用,一道初代符籙便能將他抽空。


    隻能是生死關鍵時刻,初代符籙才可當作殺手鐧。


    但是鐵劍卻隨時可用,再加上這個真火印記,其威力比初代符籙更強。


    雖然一劍既出,自身也不好承受,但勝在快準狠。


    “先挖掘了機緣再迴寶騎鎮,不能再耽誤了!”


    陳浮生的目光投向高聳香爐底部。


    立刻縱身過去,再次蹲下,凝聚雙瞳,一寸一寸的察探。


    大約盞茶時間。


    陳浮生的視線裏,已經出現微弱搖曳的光芒。比起之前所見,此刻已經快要消失了。


    果然,機緣不可怠慢,稍縱即逝!


    陳浮生毫不猶豫,趕緊湧動法力,揮劍向下挖掘。


    此廟內的泥土頗為堅硬,比岩石還強上幾分。若不是“無間龍雀”乃是神兵,陳浮生此次還真是難以下手。


    如此一番大力掘起,已經挖出數尺深的土坑。


    刹那!


    一個青銅色澤,像是插著鑰匙的銅鎖,浮現汙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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