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薑嶼搖頭苦笑:


    “恰恰相反,並不罕見,就是……”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就是一個普通的仙人。”


    少微更加不解了:


    “那你怎麽……”


    ……因為我幾乎已經確定是那個先天神動的手啊!結果居然不是嗎?薑嶼太過驚訝,不由得陷入了短暫的失聲。


    愣了一會兒後,薑嶼不死心,又開始驗第二具屍體。


    結果還是一樣。


    他接著又驗了第三、第四、第五……具屍體,依然沒有看到獨屬於先天神的,純白的霧氣。


    ……幸虧這一批的“黃膏盔蕈”備的充足,就算九具屍體一一檢驗也足夠。薑嶼再再再一次伸手進黑玉匣時,苦笑著安慰自己。


    到了第六具屍體時,事情發生了變化。


    眼見孢子騰空而起,形成的“霧氣”顏色卻相對單一,不再像前五具屍體那樣的“五顏六色”。


    少微驚喜地說道:


    “這迴的顏色不一樣!”


    是不一樣……薑嶼看清後,如遭雷掣,著實愣了一下。


    因為那股“霧氣”對應的靈力屬性,正好和他的靈力屬性一致!


    “……”


    他怔住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起碼這個人,真的是我殺的!除非當時現場還有一個植入了“狡”骨的仙人。


    還得是兩塊“狡”骨,否則“霧氣”顏色縱然一致,深淺也會有變化的。


    薑嶼在心中給自己強行找著理由,卻發現根本就沒有站得住腳的解釋。


    難以置信的同時,他緊接著從心底生發出巨大的諷刺之感。


    ……追求了那麽久的真相,竟然兜兜轉轉,轉到了自己頭上?


    難道真如一開始刑罰司定義的那樣,這就是一樁簡單的“勾結外敵,裏應外合”?


    薑嶼之前一直用“差點被先天神‘奪舍’”這樣的理由,為自己辯白,證明自己的無辜。


    但其實這個結論很容易駁倒:


    如果是“分贓不均”呢?


    如果是被利用然後“滅口”呢?


    明明有解釋,但他就是有意無意地忽略了它。


    “……”


    眼見薑嶼久久不能說話,少微隱約有了些猜測:


    “……該不會,是你的靈力吧?”


    薑嶼閉上眼睛,沉痛地點了點頭。


    少微也愣住了。


    這些日子,薑嶼是如何執著地找尋真相,這些少微都看在眼裏。


    但找來找去,最後發現,兇手就是自己……這種感覺一定很絕望。


    “是隻有這一具這樣,還是……”


    薑嶼打疊精神,又檢驗了剩下三具屍體,再沒發現他自己的痕跡。


    第六具屍體屬於一個名叫“五味”的掖衛,薑嶼試圖去迴想他的注色經曆,沒找到任何異常。


    少微斟酌著說道:


    “這件案子刑罰司已經結案了……如果不是想著你還想重新‘驗屍’,我也不會幫你把這些屍體留這麽久。”


    這話什麽意思……是在告訴我,反正沒人追究,我大可以假裝不知道嗎?薑嶼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少微垂下眼簾,有意無意地摸著腕上的手鏈:


    “真相有的時候並不美,甚至充滿了醜陋,但既然決定追尋真相,就要去接受一切的結果。”


    她這番話既是說給薑嶼聽的,也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誰知道她現在如此執著地去尋找離夢的下落,會得到怎樣的結果。


    薑嶼動了動嘴唇,剛想說話,就在這時,騰空的“霧氣”顏色又起了變化。


    在其中平添了一抹漆黑。


    “這是……”


    薑嶼眼眸一縮,這個顏色他再熟悉不過了。


    這是“漆黑之斧”中蘊含的靈力顏色!


    “霧氣”顏色這次突然的變化給了薑嶼莫大的驚喜,以及“死裏逃生‘’的慶幸。


    就好像是他渡劫的時候,眼看著要被劫雷劈死了,天空卻在千鈞一發的時刻放晴了。


    薑嶼“……”


    如果那具屍體的傷口上有“漆黑之斧”的痕跡,情況就又不一樣了!我充分確定,“漆黑之斧”是那片神魂帶來的額外“知識”……


    循著這條新的線索,薑嶼心裏飛快又推導出一個當日在琅嬛福地的可能性:


    先被“奪舍”,失敗後又被“控製”。


    就好像羅懷和小夔一樣,被種下了特殊的“種子”,隻要催生,就會不自覺的遵從命令。


    這麽說來,另一個兇手也是被“控製的”……我就說嘛,一個先天神對付一隊琅嬛掖衛還用親自出手嗎?


    這個解釋在邏輯上不是那麽的嚴絲合縫,但在情感上卻顯而易見的更加容易接受。


    薑嶼精神一振,宛如煥發新生。


    他邊把蕈子從屍體上拔下來,邊說道:


    “我會繼續調查下去,至少要找到剩餘幾具屍體的兇手。”


    “你打算怎麽找?”少微問。


    “我覺得兇手不會就此收手,所以以後隻要送到陳屍所的屍體,我都打算先拿‘黃膏盔蕈’驗一遍。”薑嶼說。


    少微看著他,豎起來兩根手指。


    她說:


    “兩個問題。”


    “第一,延益真仙不可能允許你反複去用‘黃膏盔蕈’的,他舍不得。”


    “第二,與其追蹤虛無縹緲,拿肉眼無法判斷的靈力屬性,不如依照傷口的痕跡……”


    “沒用的。”


    薑嶼搖了搖頭,“那件法器他肯定已經棄而不用了。而靈力的屬性卻不那麽容易改變,除非他大手筆進行全身的換骨,否則就算植入新的骨頭,也隻會增加屬性的複雜度。


    說到這裏,薑嶼在心中暗暗補充一句:


    更何況,據我觀察,至少在星層,了解靈力屬性和妖骨屬性的仙人並不多,他那個兇手不見得有那樣的警惕性。


    薑嶼念頭閃動,轉而又迴答起少微前一個問題:


    “至於你說的第一個問題,我考慮還是要讓葆生玄仙拍板。”


    “我記得你說過,探測針是他發明的,按摩屍體的手法也是他研究出來的,他還用陳屍所外麵的裂縫做試驗,甚至想在我身上做試驗……”


    想到葆生玄仙的一係列壯舉,薑嶼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他那種試驗精神總算有用武之地了,相信他不會拒絕在入殮師之間推廣這樣的新方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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