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聽了,不由點頭,沉吟了片刻,才將這章程放迴禦案,籲了口氣道:“隻是要是實行下來,人家就未必會叫好了,內閣那邊隻怕也繞不過去。”


    朱佑樘的顧慮是肯定的,柳乘風說這個辦法能掙銀子,他自然相信,可是一旦讓錦衣衛去收錢,在別人看來就是壞了規矩。


    柳乘風見朱佑樘滿臉顧慮,笑道:“陛下,何不如這樣,全麵實行肯定不成,倒不如暫時在京師裏頭先試試水,錦衣衛也不逼著所有的商販交銀子,全部讓商販自己決定,他們若是願意交自然就交,不願意交,衛所這邊也不強逼,若是中途出了什麽岔子,有人強烈反對,衛所就是抽身出來也容易一些。若是效果好,朝廷那邊就算有人反對,可是商販們若是支持,他們又能如何?總不能睜眼說瞎話吧?至於內閣那邊,陛下倒是可以先讓他們擬定官學的章程,隻怕內閣聽了定是歡欣鼓舞了,暫時也顧不上這個。”


    朱佑樘苦笑道:“原來你是早有了預謀,罷了,就依著你的意思去辦,你自己說的,不準強逼,完全讓商戶們自願。”


    柳乘風站起來,道:“微臣斷不敢恣意胡為,請陛下放心。”


    朱佑樘歎了口氣,道:“下去吧,朕等著瞧。來人,去把幾個閣老請來,朕有要事和他們商量。”


    得了朱佑樘的許諾,柳乘風自然心花怒放。這種事隻要皇上點了頭,事情就算成了一半,現在最重要的是錦衣衛這邊能不能把事辦好了。他飛快地出了宮,知道接下來朝野即將震動,官學一事必定會鬧得滿城風雨,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把事情做得圓圓滿滿。做出成效出來,讓言官就算是想攻訐也尋不到把柄。


    果然,到了正午的時候。內閣就擬出了旨意詔告天下了,興辦官學的事對皇上來說可謂是巨大的政績,此時他得了重病。眼看時日無多,這個節骨眼上自然是盡量鬧出點動靜才好。而接著便是朝野一陣沸騰。教育問題一直是老大難的問題,往年的時候,言官們總是攻訐朝廷不注重國子監,而現在朝廷直接拋出了興辦官學,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也即是說,自此之後,天下所有年滿八歲的孩童,隻要肯交一定的費用就可就近讀書,而之所以天下的讀書人這般擁戴。其實還有一個巨大的原因,根據官學的章程,朝廷準備在各縣招募一些人入官學授課,全天下一千三百餘縣,所需的授課博士至少就需要萬人以上。而這些人隻要去授課就算是官身了,別看薪俸不多,油水幾乎沒有,可最重要的是,這是吃皇糧的,麵子上說得過去。也更有保障。做博士和做尋常的小吏畢竟還是不一樣的。


    與此同時,此舉也大獲禮部的歡迎,禮部雖然清貴,可是權責卻是不大,而如今興辦了官學,這權利自然擴大了不少,於是這禮部上下已經開始忙碌起來,皇上打算此事必須盡快進行,那如何設立官學,如何招募博士都必須盡快拿出個章程,而後等著戶部把款項撥發出去,讓各縣各府立即實施。


    這些款項,朝廷倒是不怕下頭的人克扣,也不怕有地方官員敢敷衍了事,官學是一個縣的體麵,也是地方官員的政績,從前就算朝廷不撥款,一些官員為了名望,甚至願意自己掏出銀子來興辦學校,若是辦得好,立即便會得到清議的大加褒獎,對地方的主官們來說,本地的學子都是他的學生後進,若是連這個銀子都敢貪墨,那就真的別想在這官場圈子裏混了。


    抵報下發到了各地,如雪片般的奏書也遞入了京師,幾乎是一陣頌揚,沒一個敢說不好的,宮裏高興,朝廷那邊也有了勁頭。地方上,大家又都拍手叫好,這事兒可謂暢通無阻,除了縣學之外還有府學和省學,甚至朝廷還未頒出銀子來,地方上就有人等不及了。一些地方官索性先向富戶告貸,隻說朝廷撥下了銀子就如數奉還,先拿銀子支用著,把學堂先辦起來。至於學堂所需的課本和教材,禮部那邊正在擬定,從前的時候莫說是這種縣學,便是國子監也是沒有固定課本的,而這一次之所以采用課本,最重要的原因是書商的湧現。


    抵報出現之後,大明朝的印刷業得到了極大的發展,一些專業的造紙作坊和印刷作坊紛紛出現,在報紙的帶動下,也出現了一些打發人閑暇時光的書冊,這種書冊所用的紙質大多較為劣質,價格也低廉,因此頗受青睞,許多稗官野史的故事也紛紛湧現。


    而在創辦官學的消息傳出來之後,立即便有書商看到了商機,隨即便拉了關係,在禮部裏提了出來,李東陽覺得此法可行,自然是立即拍板,聯絡了書商印刷之後,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課本的編寫,在這一點上,禮部這邊倒是吵得不可開交,其中最大的問題不是四書五經,四書五經是必須的教材這沒有錯,大家爭吵的是四書五經的注釋,這曆朝曆代以來,關於儒家的注解版本可謂五花八門,幾乎所有的大儒都打著儒家的名義把自己對四書五經的理解摻了進去,於是在這儒家之下,又產生了許多的學派,說穿了,這就是學派之爭,以至於禮部這邊在吵,朝廷那邊也在吵,甚至內閣那邊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不過朝廷的事和柳乘風無關,錦衣衛和官學一點關係都沒有,北鎮撫司這邊也在忙碌,一個個章程擬定了出來,由於人手不夠,幫閑也開始招募,這些幫閑和以往的幫閑不同,以往的時候,幫閑是個別錦衣衛雇傭的,一些錦衣衛因為嫌差事麻煩,可是油水又是不少,所以便招募一兩個人做幫手替他辦差,再將自己極少一部分的油水分發給這個幫閑。而現在則不同了,所有的幫閑由北鎮撫司統一招募,在北鎮撫司下頭專門下設了一個緝事司統一管理,這些人要做的事其實很簡單,就是隨身攜帶著一些武器上街巡邏,每人還分發了一個哨子,哪裏出了事,就近的緝事要在第一時間趕到現場隨即吹響口哨召喚附近的同伴聚集,若是這些事,他們處置不了,便立即前往就近的百戶所、千戶所傳遞消息。


    總而言之,他們就是北鎮撫司在街麵上的眼睛和耳朵,一有風吹草動就得出現。


    與此同時,又一個新的部門設立起來,取名文吏司,文吏都是些招攬來的讀書人,能寫會算,他們要做的事就是頒發平安牌子,同時對繳納了平安錢的商戶進行存檔備案。


    平安牌子是北鎮撫司特別監製的,按月交了平安錢的商戶就可以在門前掛上這個牌子,同時還給他們的配備哨子等物,一旦有事,隻要吹響哨子立即便有人替你們擺平。


    不過任何新鮮的東西總是萬事開頭難,到了六月中旬一大清早,柳乘風到了值房,隨即便將文吏司的骨幹份子全部召集來,文吏司的首領是煙花胡同百戶所裏調來的王司吏,柳乘風訓了幾句話,隨即便道:“從現在開始,除了一部分文吏留在這裏整理存檔之外,所有的文吏都必須上街推廣平安牌子,推廣了一個則直接發送號牌,章程想必你們也都清楚了,王司吏,這事你來安排吧。”


    王司吏跟著柳乘風久了,自然清楚柳乘風的脾氣,他說要做什麽事,你不必問東問西,按著法子去做就準沒有錯,他頜首點頭,隨即便開始分派任務,這些文吏們紛紛接了差事,隨即便四散到京師各處角落去了。


    他們的差事其實也簡單得很,就是挨家挨戶的在商鋪那邊推廣平安牌,說一些平安牌的好處,許諾這平安牌的作用,不過這第一天下來,效果並不好。


    做生意的人大多都有點摳門,一聽說買牌子要花錢,而且耗費還不小,買了之後還要按著月給,就這麽個小小的木牌子,居然花銷這麽大,心裏肯定是萬般的舍不得,無論這些文吏好說歹說,這腦袋總是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無論如何,反正就是任你說破了天,就是沒錢。大家都是做小本買賣,自然不能吃虧上當。


    偶爾這平安牌子據說還是按等級來分的,店鋪越大,生意越大,牌子要繳納的費用就越高,商戶們自然不敢買了。


    不過這麽多人出去,也不是完全徒勞無功,倒是有一些商戶聽說這是錦衣衛都指揮使柳乘風柳大人頒發的牌子,心裏倒是活絡起來,不管怎麽說,廉國公可是財神爺,他說的話擲地有聲,倒不如買一個來試試,就算不頂什麽用,至少掛一個他的牌子權當是驅邪祛災,說不準還能財神保佑著自己財源滾滾。


    因此一天下來,推廣出去的牌子也有百來個子,總還不至於太過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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