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吏一開始還有些畏畏縮縮,可是慢慢地,心裏也不緊張了,開始努力迴憶起那十幾年前的事兒來。


    柳乘風顯然也感覺尋到了一些東西,隻是這東西時而很近,時而有很遠,捉摸不定,不由道:“那你知不知道楊作為何愁眉苦臉?”


    “這個,小人就當真不知了,大人。不過楊大人自此之後就再也不煉丹了,還把那些修道的書一並燒了。”


    柳乘風頜首點頭,既然地道的事已經因為某種原因而終止,那再打這個幌子也沒什麽用了。


    楊作這個人,隻怕是很難再查了,不過那個什麽勞什子的仙長,似乎也沒什麽線索,隻知道是南昌來的,帶著的是南昌口音,難道是和寧王有什麽關係?


    可是又不對,這個仙長一定是明教重要的人物,因為這條密道幹係之大可謂大明開國以來所未有的,柳乘風甚至相信,楊作隻是這所謂道長的棋子,真正暗中主持這件事的,想必就是這個木道長了。


    既然是明教的核心人物,絕不可能會與寧王同流合汙,或許明教和寧王在某些利益上是一致,可是雙方的根本利益卻是不同,所以柳乘風絕不相信這是寧王指使。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個木道士才是這個地道案最核心的人物,也是明教之中最核心的人物,這個人到底是誰?


    柳乘風看著這老吏,見他仍然跪在地上,便道:“你起來坐下說話吧,你現在再想一想,你見的那個姓木的道士還有什麽不同?”


    老吏道了謝,微顫顫地站起來,小心翼翼地欠身坐下努力迴想了許久才道:“哦,是了,我聽說說那個木道士在京師中結交過不少的大人物,據說他此前也是讀書人出身,後來喪了妻,突然悟道,領悟了不少仙法,其餘的就當真不知了。走了還有一次,木仙長還在的時候,左金吾衛指揮使大人突然帶兵到了這裏,說是要查什麽東西,在這兒翻箱倒櫃,是了,就是那一次之後,王仙長差點被那指揮使大人以反賊的名義拿了自此之後,楊大人便不再煉丹,王仙長也沒了蹤影。”


    這麽一說,柳乘風打起了精神莫非早在十幾年前,就曾有人查出了那姓王的有問題?他不由道:“還有別的嗎?”


    老吏這時候是當真不知道了不由苦笑道:“大人,小人所知道的都說了。”


    柳乘風道:“待會兒本官自有打賞,你先到外頭候命,再想起什麽,便立即知會本侯一聲,去把陳千戶叫來。”


    老吏籲了口氣,如釋重負地出去,過了一會,陳泓宇快步進來道:“大人有何吩咐?”


    柳乘風道:“成化年間,金吾左衛的指揮使是誰?”


    陳泓宇想了想道:“十幾年前,卑下還隻是個小旗呢,哦,記得了,當時的金吾左衛指揮使就是現在的親軍都指揮使婁封。”


    柳乘風不由大喜,想不到這案子轉了個圈居然轉到了這位都指揮使大人頭上,十幾年前,婁封在金吾左衛做指揮使的時候一定有什麽發現此時若是能從他那裏問出點什麽,或許能尋出一些線索。


    他連忙道:“立即備馬,我要去拜謁都指揮使大人。”


    此時天色已黑,柳乘風也顧不得什麽了,眼看著這案子越來越大若是再拖遝下去,宮裏那邊不好交代。柳乘風帶著一隊人出了太常寺隨即帶著一撥人飛快去往婁封的府上走。


    婁封是一個很低調的人,便是他的府邸也盡量低調,並沒有坐落在內城城東,而是在城西那邊,城西那邊富戶不少,要嘛就是一些京裏的小官,柳乘風抵達婁府的時候,人家的大門關得緊緊的,想必裏頭的人大多都已經睡下了。


    借著月色,柳乘風榻上台階,用門環敲了敲門,裏頭才有了動靜,隨即,一個披著衣衫的門子開門探出頭來,看了柳乘風的服色,倒是不敢嗬罵,客客氣氣地道:“大人這麽呢……”


    柳乘風正色道:“錦衣衛金事柳乘風要拜見都指揮使大人,你去和都指揮使大人說,深夜拜謁,實在冒昧,隻是事出突然,非要請大人出來相見不可。”


    門子猶豫了一下,還是飛快地去報信了,過了片刻功夫,門子去而複返,道:“我家老爺在小廳中見大人,清大人隨小人來。”


    畢竟是都指揮使大人的宅子,別看坐落的地方低調,可是裏頭的占地卻當真不小,門徑幽深,隨著這門子走了小片刻才到了一處小,廳,而此時婁封已經在這兒了,婁封見了柳乘風,倒也沒有怪罪,反而是吟吟帶笑,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道:“柳金事勤於王事,著實讓老夫佩服,這夜半三更的,居然還沒有歇下。


    柳乘風行了個禮,道:“打擾了大人的清夢還請大人恕罪口……”


    婁封笑道:“老夫年紀老邁,睡得自是早了一些,不過也無妨,反正起來了,來,給柳金事上茶吧。”


    已經有仆役去上茶了,柳乘風卻忍不住打量起這小廳來,發現這小廳裏竟有不少的字畫,柳乘風從前也是靠字謀生之人,仔細打量,竟是發現了不少前代名家的真跡,柳乘風忍不住道:“婁大人好雅興,原來也是好行書作畫之人。”


    婁封不由哈哈一笑,道:“柳金事取笑,老夫隻懂得舞刀弄槍,哪裏知道什麽行書作畫?實不相瞞,這是裝點門麵用的,一朝天子一朝臣,當今天子優渥讀書人,咱們這些大老粗若是不附庸一點兒風雅,怎麽投其所好?實話實說,老夫這一輩子雖然認得幾個大字,可是至於這行書……”哈哈……”他摸了摸腦袋,頗有幾分大老粗的可愛。


    柳乘風不禁蕪爾,這位都指揮使大人乍是頗有幾分可愛之處,不過往深裏想,他向自己掏心窩子,多半也是想和自己打好關係,看來柳乘風這駙馬似乎在親軍裏頭還算吃得開。


    “不知柳金事來老夫的府上,可是有什麽事嗎?是不走出了什麽變故?還是你們錦衣衛的人手不夠用?若是不夠,岩夫無論如何也得抽調一些出來。”


    柳乘風搖搖頭,道:“大人,卑下來這兒,是來向大人打聽一些事的。”


    見柳乘風滿是肅然,婁刮也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柳倉事但說無妨。”


    柳乘風道:“大人可曾在金吾左衛任職?”


    婁封道:“老夫未就任都指揮使的時候,確實是在金吾左衛做指揮使,那還是成化年間的事。”


    柳乘風道:“那大人可記得,當時大人曾~~-更新首發~~帶人去搜過太常寺嗎?”


    婁封呆了一下,隨即變得一頭霧水起來,不由道:“太常寺?柳金事,難道太常寺和明教的案子有關?實不相瞞,這事兒已經過去了很久,老夫一時已經沒了多少印象,請柳金事容老夫再想一想。”


    婁封變得慎重起來,開始努力迴想,柳乘風也不好勸,畢竟十幾年前的事,便是他也未必能有什麽清晰的記憶,總得給人家一點時間。


    良久……


    婁封突然有了些印象,隨即道:“走了,老夫想起來了,確實有這麽一樁事,柳金事也知道,金吾左衛奉命保護宮裏的,本來這外朝的事和金吾衛沒什麽關係,隻是當時老夫聽說一個太監說在太常寺裏有什麽寶貝,說是什麽仙丹被人私藏了,為了這個,先帝聽了之後便命老夫去搜查了,可走到了那裏卻是沒搜查出什麽。當時先帝的臉色很不好看,老夫著實是捏了一把的汗。”


    “太監……”


    柳乘風眼眸中掠過了一絲精光。


    這個太監,怎麽可能知道太常寺裏有古怪?又故意引人去搜索,十有八九,肯定是這太監知道點什麽,更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太監本來就和他們是一夥的,婁封帶人沒有搜出什麽,想必是這太監和太常寺裏的人合謀,早就把那洞穴暫時封住,又用假山填堵,自然搜不出什麽。


    這個太監才是本案的關鍵。


    柳乘風不由追問:“宮中可有檔案?”


    柳乘風所問的檔案其實就是起居注,既然那太監曾說過太常寺有仙藥,先帝又命金吾衛去搜索,按道理,起居注會詳細記載的,以此來作為將來修史的資料。


    “這個……”婁封卻是苦笑起來,道:“這個老夫也是不知,不過勸柳金事不要報太大的期望,先帝在的時候,宮裏頭亂得很,很多事兒……”他的話點到為止,不便再繼續說了。


    柳乘風自然也明白婁封的意思,成化年間的時候,可以說整個宮裏到朝野都是一片混亂,什麽亂七八糟的事兒都有,起居注有沒有記載,也隻有天知道,說到底,什麽事兒查到成化年間,就是一筆爛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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