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難言之隱劉養正不願意和這些太醫再糾纏,道:“天色不早,這裏已有大夫照看,諸位請迴吧。”


    他下了逐客令,隨即飛快進了朱宸濠的臥房。


    臥房裏,良久傳出一陣怒喝聲:“柳乘風,我和你勢不兩立。”


    劉養正的聲音道:“殿下不要動怒,現在傷勢嚴重,雖說大夫們已經暫時止了血,可是一旦牽動了傷口……”


    “滾……滾出去!”


    劉養正隻得灰溜溜出來,滿臉鐵青,隨即喚來一個仆役,道:“快,立即給王爺去信,將此事報知王爺,還有,打點好行裝,盡快出京師,這裏不能再久留了。”


    次日一早,消息才傳出來,原來昨個兒柳乘風和朱宸濠毆鬥了,隻是誰占了便宜卻是不知道,不過朱宸濠和柳乘風二人,都一起派了人去宗令府告狀,一個說//最快文字更新無彈窗無廣告//被柳乘風打成了重傷,一個說被朱宸濠破了相,雙方各執一詞,鬧得很厲害。


    宗令那邊也是為難,自然是往宮裏報去,這兩個一個是郡王,一個是最新的駙馬,哪個都不是好惹的,自然是少惹為妙,這事兒除了讓皇上處置,還真沒有人敢說什麽。


    朱佑樘今個兒連早朝都早早散了,聽了這麽一樁事,也是憂心忡忡,叫了宗令來,詢問了事由,仍是稀裏糊塗。


    按著宗令的意思,這是柳乘風和朱宸濠不知怎麽的打了起來,似乎誰也沒有占便宜,一個說自己受了重傷,卻偏偏不說什麽傷,另一個說是破了相,難道臉給撓花了,若隻是這麽個結果,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各大五十大板就是,這畢竟不是什麽好事,傳出去太難聽,至於什麽重傷、什麽破相,多半都是裝出來的,否則那上高王,為什麽不指明到底傷在那裏,若是斷了手,那便說斷了手就是,可隻是一句重傷,多半是故意誇大了。


    朱佑樘鬆了口氣,不禁苦笑道:“朕就知道,總有人喜歡惹出點事兒來,去,把廉州侯召入宮中來。”


    宮裏的使者去了兩次,第一次被打發了迴來,說了柳乘風受了傷,不便入宮,現在正在家中歇養,朱佑樘聽了,眉頭皺起,道:“朱宸濠便是再有勇力,難道還能打的他下不了榻,再去叫。”


    第二次,柳乘風總算來了,和朱月洛一道入宮,朱月洛入宮之後,直接去坤寧宮,柳乘風則奔著正心殿來,朱佑樘見了他,果然看到臉上有抓痕,說是傷也不算是,可要說毫發無損,卻又未免牽強,他板著臉,道:“到底怎麽迴事,怎麽事情鬧得這麽大?”


    柳乘風道:“陛下,其實也不算什麽大事,隻是有了一點兒肢體衝突而已,微……微臣……嘿嘿……”他露出一副憨厚的笑容,這笑容是他對著銅鏡練過的,越是憨厚,越是顯得自己沒有說假話:“微臣和上高王,都沒有什麽重傷,隻是微臣心裏不忿,故意誇大了言辭而已。”


    朱佑樘恍然,心裏說,朕早就猜到是如此了,想必那上高王也是如此,應當傷的不重,否則肯定會把傷勢報上來,隻是籠統的說一句重傷,想必和柳乘風所謂的破相是一個道理。


    不過這種事發生,畢竟有傷體麵,他嗬斥一聲:“往後再不許如此了,上高王無論如何也是宗室,這不是讓外人看笑話?”


    若是這個時候朱宸濠在,聽到朱佑樘這般輕描淡寫的把事情揭過去,非要氣的背過氣不可。


    朱佑樘又道:“來人,派個人去探問一下上高王的病情,就和他說,這件事,朕一定會好好責罰柳乘風,讓他安心養病吧。”


    一個太監應命去了。


    柳乘風卻是喜滋滋的,當時他最後那一下撞擊是很有把握的,隻怕那上高王現在多半要做太監了,偏偏做太監這種事屬於難言之隱,朱宸濠本就是個目空一切的人,怎麽能將這事兒示人,而方才自己誇大了一下傷勢,在皇帝心裏,自然也覺得朱宸濠和自己一樣,都是誇大而已。偏偏朱宸濠是有口難言,想說理都沒處說去,總不能滿世界嚷嚷,說柳乘風讓自己做了太監。


    朱佑樘淡淡的道:“明教同黨的事,你可要抓緊,眼下年關就要到了,朕也是忙碌的很,這些事隻能托付在你身上,少去胡鬧,多想想正經事。”


    柳乘風點頭,道:“陛下聖明。”


    朱佑樘不由莞爾:“朕這也是聖明,你這也未免也太高看朕了。”


    二人寒暄了一陣,本來一場興師問罪,如今卻成了翁婿二人的閑話,半個時辰過去,那去探問朱宸濠的太監迴來複旨,朱佑樘對朱宸濠倒是頗為關心,雖說上高王不是好東西,可是若是當真有什麽大傷勢,也怕就此把寧王惹翻了,朱佑樘現在要爭取時間,就不能有任何意外發生。


    “陛下,奴婢奉旨去見上高王,誰知上高王卻不肯相見,說是在臥房中養傷,隻是有個姓劉的人出來,款待了奴婢,說……說……”


    “說什麽?”朱佑樘不耐煩的道。


    柳乘風卻是悠閑自在的坐在椅上笑嗬嗬的,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這太監小心翼翼的看了柳乘風一眼,道:“他說廉州侯將上高王打成這個樣子,定要朝廷給上高王一個公道,奴婢便問他,到底打成了哪般,姓劉的就不說話了,而是顧左右而言其他,說什麽上高王在京師駐留了這麽久,眼看就要過年了,上高王很是想念他的父王,想及早迴南昌去,還請陛下批準。”


    太監一番話,終於讓朱佑樘鬆了口氣,想來那朱宸濠所說的重傷肯定是子虛烏有了,否則為何不敢讓使者去看看他的傷勢,問他傷在哪裏又為何閃爍其詞,再加上又急著迴南昌,若當真受了重傷,肯定是要留在京師養傷的,怎麽又會這麽急匆匆的要迴南昌,眾多的疑點匯聚在一起,結果隻有一個,朱宸濠那家夥在撒謊。


    柳乘風方才也撒謊,可是朱佑樘並沒有多想,最多也就覺得這個家夥有些胡鬧而已。


    可是朱宸濠撒謊,朱佑樘心境就不同了,隻是覺得這個家夥可惡至極,滿口胡言,實在可恨。


    所謂智子疑鄰,其實就是這麽個意思,同樣的事兒不同的人做了,待遇卻是不同的;大雨淋牆,兒子說要小心防盜,鄰人也跑出來如此說同樣的話。當晚失竊之後,那麽在主人家看來,兒子是機警的,鄰人是值得懷疑的。


    朱佑樘臉色拉下來,道:“這麽急著就要走?”他目光落在柳乘風身上,道:“乘風怎麽看?”


    這一次把柳字去掉,直接叫柳乘風的名兒,顯然二人有了翁婿之情,連關係都親近了幾分。


    柳乘風道:“朱宸濠這是做賊心虛,不過現在朝廷既然不打算對他們動手,那麽就索性將這上高王放迴去,朱宸濠這個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朝廷所慮者隻有寧王,所以這個人無足輕重,管他是在京師還是南昌,都影響不了大局。”


    柳乘風對朱宸濠評價還算中肯,這家夥確實沒幾分本事,這樣的人可有可無。至於將這朱宸濠當作質子,隻怕也不可能,不說寧王還有其他的兒子,就算真沒有,可是一旦寧王知道了朝廷平叛的決心,那麽上高王在不在京師,其實都是次要的問題了。單靠一個質子,威脅不了任何人。


    倒不如索性做個好人,擺出一副朝廷對寧王全無疑心的姿態,就算寧王不會被疑惑,可是到時等寧王造反之時,也可以讓天下人看看朝廷對寧王的大度和寧王的喪心病狂。


    朱佑樘聽了,頜首點頭:“就這麽辦吧,傳出話去,就說朕準了,上高王想迴去,自然要擬準,這一次迴去,朕也不能令他空手而迴,列個賞賜的章程來。”


    二人又在正心殿說了會兒話,朱佑樘便準備去坤寧宮了,拉了柳乘風一道兒去,柳乘風倒是樂意,到了坤寧宮這邊,朱月洛正在和張皇後閑談,張皇後見了柳乘風來,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柳乘風,你請本宮出宮,去什麽五馬街,到底是什麽居心,快快從實招來。”


    她口裏是責難之意,其實並沒有埋怨的意思,其實這五馬街,前兩日她也聽說過,張延齡入宮的時候就說準備要和柳乘風在這五馬街做一筆大買賣。


    朱佑樘道:“哦?五馬街是什麽地方,柳乘風,你也太大膽了,居然想讓皇後出宮,若是遇到了危險,你擔待的起嗎?”


    柳乘風正色道:“陛下明鑒,微臣既然請娘娘出宮,肯定是早做了安排的,絕不會出任何差池,這一次讓娘娘出去,也是看娘娘在宮裏閑得慌,倒不如出去,給她看點新鮮的玩意。”


    朱佑樘皺了皺眉,倒是張皇後不禁笑了,道:“這事兒本宮做主了,既然你非讓本宮去,本宮去一趟又如何,隻是要出去,卻不能大張旗鼓,也盡量少讓人知曉,皇上,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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