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州府這幾日雖是太平,可是對王箏來說卻不輕鬆,突然來了這麽多工匠和民夫,人數竟是超過了四五千人,又是修建侯府又是築路,而侯府的糧倉也在籌建,從清河那邊源源不斷的糧食運往廉州西南部的一處臨時搭建的糧倉,所需的民夫也是不少,這麽多人吃喝拉撒,讓王箏很是頭痛。


    原本建府修路,甚至是運輸糧食,有個千把人也就夠了,可是偏偏萬戶侯手筆大,一下子就征募了五千餘人,王箏心裏頭偷笑,這個柳乘風萬戶侯還真是財大氣粗,生怕自個兒的錢huā不完一樣,一個人做的事要四五個人來做。


    隻是柳乘風的性子一向如此,王箏能如何?隻得好好地照看著。


    昨日安南使節到了廉州,王箏也跟著去迎接了,不過對安南使節的印象不是很好,倒不是說哪個安南使節如何,隻是王箏處在廉州,和安南人打慣了交道的,知道這些安南人不懷好意,不過柳乘風待他們倒還客氣,王箏還想勸一勸要小心提防一下,不過後來想想也就作罷,須知萬戶侯這個人聽不得勸的。


    在知府衙門裏,今日的公務倒是不多,王箏正在閑坐,一邊喝茶,一邊想著心事。


    過了一會兒,便有差役進來稟告,說是萬戶侯有請,讓王箏速速到萬戶侯行轅去。王箏聽了,倒也沒什麽在意,隻是淡淡地說一聲知道了,便長身而起,柳乘風的吩咐,他當然不能怠慢,這些日子,柳乘風和靖江王府鬥法的事,廉州上下哪個看得不清楚?瞎子都知道萬戶侯的手段如何,連藩王都得罪不起他,更別提一個知府了。


    王箏快步到了行轅這邊,其實這行轅就是知府衙門的內衙,隻是內衙一分為二,一邊成了王箏和家眷的住處,另一邊更亮堂一些的地方則是給了柳乘風及其心腹隨從們暫住,柳乘風帶來的人多,所以也擁擠一些,一共是十幾間房,據說一些跟來的護衛隻能十幾人擠在一起,條件是差了一些,不過看得出這些人沒有什麽怨言,也不肯搬出去,按理說萬戶侯財大勢大,隨便讓一些人在外頭的客棧租一些上房也不過九牛一毛,可是誰也沒有搬出,倒像是對知府衙門的警衛不太放心。


    王箏進這裏也不是一次兩次,可是當他穿過一個月洞,正式進入內衙的時候,發現今日的萬戶侯行轅有點兒不同,一隊隊的校尉筆直的帶刀站在兩側,神情肅穆,更有不知從哪裏抽調來的護衛持著刀槍來迴巡守,這本不大的地方,居然槍林刀山,重重都是護衛。


    王箏當然知道萬戶侯已經招募了一衛的護衛,就在城外安營,這三千人本都是靖江王府的精銳,如今卻全部成了柳乘風的走卒,據說由一個叫陳泓宇的暫時轄製,在這裏,王箏看到了一隊足有百人上下的護衛衣甲的護衛,這些人比尋常的軍戶顯然要精銳得多。


    這倒不是王箏信口開河,他雖是文官,卻也知道軍戶是朝廷的軍馬,可是往往淪為了當地千戶、百戶的佃戶,廉州這邊還算好的,畢賓是邊鎮,兵部看得嚴,所以還能有些戰力,換做其他地方,所謂的軍戶和普通的佃農並沒什麽區別。可從前的王府護衛就不同了,畢竟是王府的私兵,負責保護著整個王府的安全,每代王爺都是死死地盯著的,護衛們的武官們當然不敢玩忽職守,操練起來都是玩命的。


    所以王箏看到這些從前的王府護衛時,不由地感要到了一股強烈的殺氣。


    “今個兒莫非要出事……”王箏心裏想著,不免有了幾分忐忑。


    “來者是誰?”快進行轅huā廳時,一個帶劍的彪形漢子惡狠狠地攔住了王箏的去路,其實王箏認識這個人,是萬戶侯身邊的侍衛高強,據說此人從前是大內侍衛,很是勇悍。


    王箏顯得有些尷尬,自個兒認識這個高強,高強當然也認得他,這個高強突然站出來相問,一副公事公刃,的樣手,未免太不給他麵子了。


    可是在這種氣氛之下,麵子能值幾個錢?王箏倒也不扭捏,連忙道:“下官廉州知府王箏。”


    高強聽罷,身子一讓,筆挺著身子道:“知府大人請進。”


    王箏籲了口氣,快步進了huā廳,這huā廳裏,他來得算是最早的,畢竟知府衙門離這兒隻有一牆之隔,柳乘風仍舊坐在主位上,眯著眼,似乎是在養神,王箏到的時候,他仿佛沒有發現似的,紋絲不動。


    坐在柳乘風下首的自然是李東棟,李東棟搖著扇子也沒有朝王箏打招唿,李東棟的身世,王箏隱約知道一些,心裏不禁咋舌,堂堂閣老的族弟居然跑來了廉州給萬戶侯做了幕僚,這是何等大的麵子。


    柳乘風不動,李東棟不說話,王箏顯得有些尷尬,也隻能乖乖地在一旁站著,大氣不敢出。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進來,這些大小的官員有文職也有武職,可是從內衙口走到這裏,或多或少地感受那外頭的肅殺之氣,再看萬戶侯在這裏一言不發,知府大人乖乖地站著,誰還敢說什麽?都乖乖地垂頭站在兩側。


    一個時辰之後,天色漸漸有些晚了,霞雲透過紙窗照進來,這詭異的沉默氣氛讓廉州的文武官員們有些透不過氣,而這時,柳乘風動了。


    柳乘風的身子離了後背的靠椅,隨即坐直了身體,如墜入囊的眸子掃視了眾人一眼,手撐著書案,隨即看向李東棟。


    李東棟會意,朝柳乘風點點頭,咳嗽一聲,溫文爾雅地搖著扇子開始說話:“今日侯爺請大家來,是有事要商量。”


    李東棟說話時帶著笑,可是他的話,誰也得洗耳恭聽著,在這些文武官員們眼裏,這位與內閣李閣老有親的李先生可不是尋常的人物,甚至有些時候,他說的話比萬戶侯更有用,萬戶侯畢竟管不到他們的升遷,可是李閣老能管得著,隻要李閣老給吏部打聲招唿,足以讓站在這裏的任何一個人平步青雲,可要是李先生說他們幾句壞話,隻怕他們也隻能在這山窩窩裏繼續呆著了。


    李東棟繼續含笑道:“昨日,安南使節抵達廉州,有朋之遠方來,不亦樂乎,侯爺親自出城相迎,待之如上賓,絲毫不敢怠慢。可是呢……這些安南人未免太無禮了一些,侯爺以辛l相待,他們竟口出威脅之詞,陳兵廉州南麓,這是客人應該做的事嗎?”


    這一番話讓所有人都一頭霧水,安南人本來就這德行,尤其是這些廉州的官,哪個不知道安南人是什麽貨色?怎麽?這侯爺和李先生現在才知道。


    李東棟識趣地不說話了,因為他知道柳乘風這時候有話要說。


    柳乘風眯著眼睛,淡淡地道“安南人占本侯封土,又如此相逼,真以為我大明無人,本侯是好欺的嗎?今日他們既然無禮,那也別怪本侯不客氣了。來人……”


    柳乘風大吼一聲。


    這毫無防備地一吼,讓不少人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


    隨後,一個校尉踏步進來,中規中矩地朝柳乘風行了個禮,道:“卑下在!”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這個校尉的身上,校尉身形筆挺,穿著的是錦衣衛的飛魚服,可是身上似有殺氣,甚至……有一股濃重的血腥氣,行細一看,居然發現這個家夥的靴子上有著斑斑血跡。


    柳乘風漫不經心地道:“怎麽樣,本侯交代你的事辦了嗎?”


    校尉道:“侯爺,安南使節及隨從一百三十二口已悉數伏誅,不知侯牟還有什麽吩咐?”


    嗡嗡……


    王箏呆住了,腦子裏嗡嗡作響,安南使節被殺了,而且還是全部死光光,一個都沒有留下。


    不隻是王箏,其餘的文武官員都驚得說不出話來,擅殺來使,這實在有違他們的〖道〗德標準,不是有句古話來著嗎?叫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更何況大明堂堂天朝上邦,藩國的使者也不是你說殺就能殺的。


    雖說這些使者其實並不正式,去的也不是京師,而是來廉州和萬戶侯交涉,可是也不能說殺就殺,朝廷是要怪罪的。


    卻也有一些人心裏不禁在打鼓了,瞧這個萬戶侯的手段絕不是尋常的呆子愣子,人家收拾靖江王府的時候看上去衝動,其實也是步步為營,沒有把握的事,這個萬戶侯未必會去做,既然人家敢殺,就肯定有後著,人家根本就不怕這個。越是這樣想,反而讓許多人對柳乘風更加敬畏了一些,別人不敢做的事,這位侯爺敢做,這說明什麽?說明人家有這實力,也不怕朝廷問責,看來這聖眷優渥的傳聞,肯定不是假的,也難怪連內閣閣老的族弟也跟著這個萬戶侯的屁股後頭,李閣老可不是傻子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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