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過了很多年,徐生依然無法忘記當年在漢江大橋上看到那個男人。


    他就像一隻潛伏在陰影裏的獵鷹,那雙漫不經心的雙眼卻更像漆黑裏的追擊者,有著不可言語的尖銳鋒利。


    但這已經是多年以後徐生的印象。


    如今徐生看到這個男人的第一眼,給他的就是一種強烈的心靈衝擊感,記憶深處被遺忘的某些碎片若隱若現,那抹浮現雙眼裏的獨特情緒不斷湧動,仿似一場波瀾將起。


    而這個男人開始映入金泰妍的視線裏,他穿著一件白色襯衫,黑色的劉海掩蓋了他的額頭,嘴唇蒼白,卻不會給人虛弱的感覺,雙眼看似漫不經心,但似乎隱藏著某些東西。


    隱約間,金泰妍那顆細膩的心微微顫動了一下。


    是某些無法言語的奇異感覺。


    這個男人一步一步地走來,他的四周仿佛是一個隔開了的世界,明明一身白衣,卻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夕陽的光輝打在他的身上,刺眼的光芒模糊了那半張臉。


    金泰妍再轉身看著徐生,目光微微一沉。


    嘶。


    唿吸聲越來越凝重。


    那抹越來越明顯的獨特情緒占據了徐生雙眼的大半部分,原本平靜的心境竟然在這一刻強烈地顫抖著。


    一股仿似恐懼的感覺纏繞在徐生的大腦中,他睜大眼,迎著那個漫不經心的男人望去。


    更加劇烈的感覺湧上心頭。


    徐生猛唿一口氣,強壓著這種情緒站前一步,將金泰妍擋在身後,而後將那抹情緒帶來的專注力提高到極限。


    無比認真。


    極度專注。


    可是這個男人就像是一個無底深淵,無論徐生怎樣去窺探,當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時候都會徹底沉淪。


    讓徐生不由得雙眼微微一縮。


    他從未遇見這種超乎能力範圍的事情。


    心底仿佛野獸般的直覺猛烈地預警起來。


    “徐生,你……”金泰妍張開嘴唇,卻被徐生打斷:“不要說話,安靜地呆在一旁就好。”


    金泰妍見到徐生表情認真,於是不再說話,默默地站在他的身旁。


    但這幅奇異的畫麵很快就被這個男人徹底打破。


    那種強烈的氣息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男人揚起他漫不經心的笑容,與徐生相差數米對視起來,然後似是隨意地說道:“請問,你們是情侶嗎?”


    徐生那抹獨特的情緒始終不曾散去,此刻的他仿佛一個演員,嘴角揚起一個別樣的弧度:“我說是,你信嗎?”


    男人蒼白的嘴唇輕張:“看起來挺般配的。”


    目光之間的交鋒各不相讓,徐生露出一個遺憾的表情:“抱歉,你猜錯了。”


    男人言語清晰:“那或許隻是現在而已,未來的事誰能說清楚呢?”


    徐生沒有猶豫:“所以那隻是未來。”


    男人再次笑了笑:“把握現在也很好,不是嗎?”


    徐生語氣平靜:“但能不能把握,靠的是自己。”


    “確實,但平庸倒是讓人煩惱。”男人平淡開口,目光裏仿佛有一種漠視。


    徐生直視男人,開口說道:“可不努力就一定不會有結果。”


    男人依舊那樣隨意:“這種事情誰會知道呢。”


    隨後他像是看透人心一樣指著漢江上的水波笑著說道:“也許咚地一聲……人生就沒有了。”


    徐生雙眼微微收縮。


    男人繼續說道:“相遇也是一種緣分,我是一個畫家,能不能幫你們畫一幅畫?”


    隨即他又看了徐生一眼,說道:“或者隻畫這個小姐也行。”


    徐生本能地想要拒絕,但背後的金泰妍卻是開口說道:“可以。”


    徐生皺下眉頭,與金泰妍並肩而站,用隻有她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這個人…有些奇怪。”


    金泰妍詫異地看了徐生一眼:“他隻是一個畫家,又不是記者私生飯,你至於這麽緊張嗎,況且我現在是金瑪麗,不是金泰妍。”


    徐生聞言,讓開半步,對男人說道:“那你畫吧,不過快一點,我們趕時間。”


    男人似笑非笑:“放心,絕對會很快的。”


    他從背包裏取下畫板和畫筆顏料,然後與金泰妍直麵而視,笑著問道:“嗯,有沒有特別喜歡的季節?”


    金泰妍仔細想了想,忽然說道:“冬天,下雪的日子。”


    男人擺好畫板,手上的畫筆對著金泰妍進行人物構圖,又把需要的顏料迅速調好,填滿畫板上堆放顏料的小圓裏,弄好一切之後似要開始。


    徐生臉上的疑惑越來越濃厚,這個男人基本功做得很好,但是根本看不出有奇特之處,可那種冰冷直接的敏銳直覺隻要出現,就一定不會有錯。


    或許有什麽地方被他遺漏了。


    然而……


    下一刻,徐生猛地睜大雙眼,神情極度震驚,像是看到了某些不可思議的事情,那抹湧動的獨特情緒竟然主動放大無數倍。


    在男人抬起手的那一刻,整個世界仿佛都寂靜起來。


    他的身後像是有無數的黑暗侵襲而來,將四周的漢江橋完全吞噬,繼而天地成為一片無邊無際的雪白。


    徐生的眼眸裏似有鵝毛般的大雪飄然而落。


    那個男人的動作行雲流水,他下的每一筆都泛著奇異的芒光,似乎真的有一個蒼茫浩瀚的風雪世界在他的手中徐徐鋪開!


    從頭至尾,他的雙眼都帶著漫不經心,似是世間的一切於他而言,隻是渺小如沙。


    金泰妍的表情漸漸變化,那一秒,她仿佛從這個男人的畫筆下看到那片寒冷的冰天雪地,畫紙上渲染的純白此刻無比逼真,如同真的有那麽一個滿是蒼茫白雪的世界存在。


    徐生這一刻驚訝地張了張嘴唇,這種詭異的畫法他從未見過,而那種近乎以假亂真的畫麵卻讓人似如身臨其境,如果不是他處於這種極度專注的狀態,恐怕也會像金泰妍一樣產生恍惚的感覺。


    眼眸再次閃爍,連同那抹獨特的情緒一同湧動。


    無比認真!


    極度專注!


    可是下一刻,那片蒼茫的白雪徹底撕裂起來,到處朦朧一片,徐生什麽也無法看清。


    男人嘴角悄然露出一抹冷漠的笑意。


    眼裏是不屑與嘲弄。


    而金泰妍看著那個男人畫畫,腦海裏的記憶像是被掀開無數頁一樣急速翻騰起來。


    刹那間她的思緒仿佛迴到了很遙遠的時光裏,迴到了那個隻剩下……她一個人的冬天。


    直到那個男人停止作畫。


    他慢慢抬起頭,眼神的淡漠又變成漫不經心,將畫筆和顏料隨意扔掉,拿著畫好的畫來到徐生身邊。


    徐生沉默,想要說話,卻隻是看著男人把畫塞到他的手裏。


    男人經過他的身邊的時候,那把聲音無比平淡,卻充斥著一種站立高處俯瞰而下的意味:“這幅畫,有你這一生或許再難觸碰的東西。”


    “所以說,平庸的人,相當可悲。”


    那嘴角的可怕弧度令徐生猛地一顫,仿似不能唿吸一般。


    待那個男人離開後,徐生他突然低頭看著那幅畫,眉頭緊皺起來,他緊緊地攥住這張畫紙的邊緣,目光低迷,死死地咬緊嘴唇。


    夕陽最後的餘光灑落,仿佛散盡最後一絲的溫暖,光芒從徐生沉默的臉上折射下來,最終清晰落在那幅畫卷的人物上。


    赫然是……


    金瑪麗站立風雪之中悲傷無助的模樣!


    徐生猛地迴頭看著金泰妍.


    此時的她抿緊嘴唇,目光複雜,似是在這幅畫中看到了遙遠時光中那個久遠的自己……


    (從一開始我就想寫一個關於男人與男人對決的故事,當然,這個男人和徐生有非常深厚的緣分,不是無緣無故出現的,後麵都會鋪墊的,請大家耐心看下去,至於境界這東西,我隻是將它認為是一個人在某個領域掌控程度的抽象化,這就是有關徐生才能的故事,感謝每一個投票給這本書的人,你們說的問題我都會努力改進的,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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