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


    盧先生的表情十分明顯,旁邊眾人自然看得非常清楚。


    一時之間,蔡先生笑問起來:“盧先生,這些畫有什麽不對嗎?有話不妨直說,我也有這方麵的心理準備了。”


    “這些畫……”


    這個時候,盧先生遲疑道:“我再看看……”


    說話之間,盧先生摸出了放大鏡,在幾幅油畫上仔細觀察起來。而且旁邊眾人也注意到,他越看下去,眉頭就越皺得厲害。由此也可以判斷,事情有些不同尋常。


    見此情形,王觀也頗有幾分好奇,忍不住湊近打量。不過,油畫是他的弱項,單純用肉眼來看,肯定是看不出什麽端倪來。好奇心作祟之下,他幹脆使用了特殊能力。


    “咦!”


    乍看之下,王觀臉上也多了幾分驚奇和恍然:“原來如此……”


    “大哥,你也看出來了。”適時,蔡鵬就在旁邊,自然聽見了王觀的聲音,急忙追問道:“這些畫有什麽問題嗎?”


    “……不太好說。”王觀想了想,卻輕輕搖頭起來。


    “有什麽不好說的。”蔡鵬無所謂道:“大不了全部是假的唄,我們蔡家賠得起。但是敢騙我爸的人,絕對沒有什麽好下場。”


    “阿鵬,少胡說八道。”


    與此同時,蔡先生開口了,一臉微笑道:“世侄,你也懂鑒賞油畫?”


    “……略懂,略懂。”


    王觀不好意思笑道:“不過有盧先生在,就不用我獻醜了。”


    “不不不……”


    然而,盧先生也十分客氣,更仿佛找到了台階,連忙示意道:“既然王先生也是行家,大家不妨交流交流……”


    “怎麽敢班門弄斧。”


    “相互交流,才能共同進步嘛。”


    看見兩人你推我讓,蔡鵬有些不耐煩了,幹脆說道:“你們不要磨蹭了,趕緊說實話。大哥,我相信你,你來說。”


    聽到這話,王觀無奈苦笑了下,不過也注意到蔡先生的神態,卻知道不說怕是不行了,免得人家以為自己在故弄玄虛。


    想到這裏,王觀稍微遲疑,就開口說道:“說起來,我對於油畫了解不多,而且對於畫家莫遊更是沒有什麽接觸。不過,我卻看得出來,這五幅畫不管是風格,還是細膩的筆法,都十分相似,明顯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


    “嗯嗯。”


    此時,盧先生也點頭道:“沒錯,我也可以肯定,這五幅畫都是同一個人畫的。這些可以在細節上鑒定出來,比如說鬱金香的勾勒,以及少女形象的描繪……”


    盧先生害怕蔡先生以為他不盡心盡力,所以說得十分詳細。


    “也就是說,這些畫全部是假的了。”蔡鵬眉頭一揚,一臉殺氣騰騰的樣子。


    “不不不……”


    然而,就在這時,王觀和盧先生居然同時搖頭。


    一瞬間,盧先生看了眼王觀,也有幾分驚詫之意。對於王觀能夠看出五幅畫都出自同一個人之手,他也不覺得奇怪。畢竟能夠成為珍寶展覽的負責人,多少也得有兩把刷子。然而,能夠看出更深層含意的人,就多少讓他有些佩服了。


    此時此刻,盧先生終於收起了暗藏的輕視心理,微笑禮讓道:“王先生,還是你來說吧。”


    “……那我就拋磚引玉了。”知道現在不是賣關子的時候,王觀也不再拖泥帶水,而是幹脆利落道:“在我看來,這些畫應該全部是真的。”


    “什麽?”蔡鵬一愣:“全是真的?”


    “嗯。”


    王觀點了點頭,又笑道:“當然,也可以說是假的,但是嚴格來說,又不能稱為贗品。”


    “……不懂。”


    蔡鵬感覺有些暈,莫名其妙道:“到底是真還是假啊?”


    “就是不好區分,所以我剛才才告訴你,這事不好說。”王觀無奈道:“你要知道,藝術圈的事情,尤其是油畫藝術圈的事情,特別的複雜。其中的真真假假,也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釋得清楚,更加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


    “沒錯,就是這樣。”盧先生深以為然,十分讚同的點頭。


    “還是不明白。”


    可憐的蔡鵬,本來就有幾分懵懂,現在卻是徹底糊塗了。


    “盧先生。”


    此時,王觀不再賣弄了,直接看向盧先生:“您是專業人士,不如由你來解釋清楚吧。”


    “也行。”


    盧先生點了點頭,慢慢解釋道:“市場上的贗品比較多,以前仿的大多數是名畫,但是現在的人聰明了,知道名畫都收藏在大博物館之中,不再那麽容易上當。所以造假者由以前的專仿名家作品轉向仿市場銷售好,又有投資潛力,但名氣卻不是很大的藝術家作品。”


    “然而,不為人知的是,許多公認的贗品其實跟畫家本人往往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說話之間,盧先生遲疑了下,最終據實說道:“比如說這幅鬱金香少女,我懷疑是畫家自我複製的作品。”


    “自我複製?”蔡鵬愣了一愣:“什麽意思。”


    “畫家的作品獲大獎,或者被國家級的美術館收藏後,往往就會出現買家指定要收藏這幅作品的情況。”盧先生解釋道:“這個時候,畫家很可能再繪畫同樣的作品出售,這就是自我複製。說是贗品吧,他又是畫家本人畫的;說是真的吧,又有些不恰當。”


    “畢竟,在世人的觀念之中,每一幅作品,就好像是樹葉一樣,根本不可能有完全一模一樣的存在。哪怕是同一個題材,但是表現的形式往往不同。”


    盧先生鄭重其事道:“第一幅作品,往往是由作者精心創作,自然飽含感情,充滿了藝術感染力。但是第二幅第三幅……那純粹就是複製的過程,哪裏還有什麽藝術可言?所以在許多人看來,畫家的自我複製,都算是贗品。”


    “明白了。”


    適時,蔡鵬恍然大悟,皺眉道:“也就是說,這些畫都是那個叫莫遊的家夥,為了賺錢所以幹脆自己抄襲自己?”


    “這樣說也沒錯。”盧先生微微點頭,同時感歎道:“到底是年輕人,經受不住名利浮華的誘惑,自甘墮落。這事要是傳了出去,他的名聲估計要毀壞大半,甚至於很有可能受不了打擊,從此以後歸於俗流,不複天才之名。”


    “你管那多做什麽,他這是自作自受。”蔡鵬哼聲道:“不作死就不會死,他在搞歪門邪道的時候,就應該料到會有報應。”


    蔡鵬這樣的大惡少,居然也有理直氣壯,大義凜然的時候,還真是少見啊。


    王觀暗暗嘀咕之餘,也沒有什麽特別感受,最主要是他壓根不認識什麽莫遊,自然談不上擔不擔憂了。不過,再細看油畫之時,他忽然之間覺得,畫中的鬱金香少女,似乎有幾分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是在哪裏見過。


    不過十分可惜,畫像是側臉,根本沒有把人物全貌展現出來,王觀仔細想了想,又發現沒有這方麵的記憶。


    在王觀思索之時,卻聽蔡先生笑道:“既然是畫家本人的作品,那麽確實不能稱為贗品。謝謝盧先生幫忙鑒定,對了還有世侄,也麻煩你了……”


    說話之間,蔡先生揮手示意保鏢把油畫拿下去,然後又有人拿了一件東西過來。


    “還有啊?”蔡鵬一怔,卻發現東西不是油畫了,而是一根卷軸,毫無疑問應該是中國的古畫無疑。


    “久聞盧先生學貫中西,不僅精通西方的油畫,對於中國的古畫更是很有研究。”與此同時,蔡先生微笑道:“一事不勞二主,請再鑒賞一下這幅古畫。”


    盧先生自然不會推托,接過卷軸之後,小心翼翼攤開,隻見古畫是一幅山水圖。


    這個時候,王觀也迴過神來,順勢打量山水畫,隻見圖中畫的是幾株蒼翠古鬆,邊上有溪水蜿蜒流過,充滿了高雅清幽之色。


    “意境不錯,是幅好畫。”


    這是初步的判斷,王觀微微點頭,再繼續細看,卻見在蒼鬆樹下,小溪的邊上,卻有幾個文士在臥坐暢飲。這些文人衣飾有幾分淩亂,頗有幾分魏晉古風。


    “秋鬆高隱圖!”


    適時,盧先生很形象地把圖畫做了個定義,然後有幾分驚喜交集道:“這是明代吳門畫派著名畫家文嘉的畫。”


    “文嘉?”


    王觀目光一轉,卻是在圖畫左下方款識的位置,看到了一行筆款。清勁的小楷,筆法十分流暢,文嘉兩字,字體更是十分清晰,讓人一目了然。


    “文嘉是誰呀?”


    對於有些人來說,文嘉可謂是如雷貫耳,但是對於一些人而言,卻是從來沒有聽說過。比如說蔡鵬,現在就是一臉懵懂的模樣,悄聲嘀咕:“難道是文徵明?”


    “呃,知道文徵明,還算是有救,不完全是不學無術。”王觀啼笑皆非,忍不住解釋道:“文嘉就是文徵明的兒子,能詩,工書,精於鑒別古書畫,工石刻,為明一代之冠。”


    “說起來,文徵明真的很會教兒子,長子文彪,次子文嘉,都是能夠在史書上留下名字的人物。而且在明末的時候,子孫之中更出了一個文震孟,那可是大器晚成的代表。”


    王觀娓娓而談:“反正從明代中期文徵明開始,一直到明末文震孟,一百多年時間,江南文家可以稱得上是名副其實的書香門第,名門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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