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聽說柳大師不在,王觀也有幾分措手不及的感覺。不過他也很快反應過來,盡管錢老打過招唿了,但是柳大師不知道自己今天過來,所以出門了也很正常。


    事實也是這樣,隻聽青年說道:“到湖邊釣魚去了,你找他有什麽事?”


    “果然不出所料……”王觀心中一定,然後笑道:“我是請柳大師幫忙鑄鍾的。”


    “鑄鍾?”青年眉頭一皺,再次打量王觀,隨即笑道:“你是錢老說的王觀吧。”


    “對,就是我。”王觀連忙點頭,好奇問道:“大哥怎麽稱唿?”


    青年大概三十歲左右,身材有幾分粗壯,濃眉大眼的有些質樸。從有些發黑的皮膚,以及雙手粗厚的繭皮看來,王觀懷疑他應該是繼承祖業,說不定也是個鑄鍾師。


    “柳誌成。”與此同時,青年自我介紹起來,然後招唿道:“進來喝杯茶吧,我爺爺估計要到中午才能迴來。”


    王觀從善如流,跟著柳誌成走了進去,來到客廳坐了下來。


    斟茶倒水之後,柳誌成隨口問道:“你要鑄造的佛鍾,大概需要什麽規格?有沒有什麽特別的要求?”


    古鍾的規格,自然是有大有小,外形也很有講究。


    以最著名的永樂大鍾為例,這口鍾高6.75米,直徑3.7米,重46.5噸。鍾唇厚18.5匣米,鍾體光潔,無一處裂縫,內外鑄有經文230184字,無一字遺漏。鑄造工藝十分精美,是佛教文化和書法藝術的珍品。


    當然,鍾的質量和音色也是關鍵。不然就算鑄造一口十米高的大鍾,就算拿到了吉尼斯世界記錄,但是撞擊的時候聲音沉悶沙啞難聽,而且撞著撞著鍾體就扁了,這樣的鍾再大又有什麽用處?


    所以在過來之前,大家也商量好了關於佛鍾的具體要求,並且已經寫在紙上,現在王觀直接把這一頁紙轉呈給柳誌成就行。


    “鍾高三到四米,外形沒有什麽特殊要求,隻要顯得比較古樸就好。”王觀娓娓而談道:“唯一的要求就是快,又好又快。在保證質量的前提下,越快完工越好……”


    “明白了。”柳誌成輕輕點頭,已經開始琢磨起來。


    “對了。”


    適時,王觀又問道:“應該是用傳統的工藝鑄鍾的吧。”


    “那當然,純手工製作。”柳誌成點頭道:“不過你也知道,手工鑄造的東西,講究慢工出細活。鑄造這口大鍾,三五天肯定做不好的,至少要一個月才能完工。”


    “行,一個月就一個月。”王觀點頭,也可以理解。


    “有客人來了?”


    就在兩人商討之中,一個衣著樸素,有點兒幹瘦的老爺子慢慢走了進來,手裏還提著魚簍和魚竿,顯然是出去釣魚的柳大師。


    “爺爺你迴來了。”柳誌成抬頭一看,立即笑道:“不是說去釣魚嗎?這快就有收獲了?對了,這位兄弟就是錢老介紹過來鑄佛鍾的……”


    “柳大師好。”王觀連忙起身問候。


    “你也好。”柳老爺子和氣一笑,隨手擱下空蕩蕩的魚簍及魚竿,然後朝柳誌成說道:“一會兒阿亮要過來,你去接一下他。”


    “什麽?”柳誌成頓時沉下了臉:“他又來做什麽?”


    “什麽話。”


    柳老爺子瞪眼道:“他好歹也是你二大爺的孫子,現在過來看看他大爺我不行啊。”


    “當然不行。”


    或許是對那個阿亮十分不滿,柳誌成根本沒有避諱王觀的意思,直言不諱道:“那小子肯定又是闖了什麽禍事,所以過來避難的。爺爺,這事你最好少管,連叔嬸都懶得理會那個渾小子了,揚言要斷絕關係,你又何必操這份心。”


    “你就是太好心了,才使得那個小子三天兩頭往這邊跑,混吃混喝也就算了,手腳也不幹淨,看到什麽就拿什麽。”


    說話之間,柳誌成怒氣衝衝道:“別的也就不說了,居然連太爺爺的骨灰盒他都敢拿去賣了,簡直就是數典忘祖,喪心病狂。如果不是你攔著,我非要把他打殘不可。”


    “好了好了,不要那麽生氣。”柳老爺子勸說道:“你太爺爺的骨灰早就移葬到墳裏了,隻是留下一個空盒子而已,擱在屋角幾十年了,根本沒人理會。要不是他翻出來,我也忘了旮旯裏還有這個盒子。一個晦氣的盒子,留在家裏沒用,他能賣得出去也是他的本事……”


    “有客人在,你少說兩句。”


    拍了拍柳誌成的肩膀,柳老爺子頓時笑嗬嗬轉頭道:“小夥子,關於佛鍾,你有什麽具體的要求沒有?”


    “結實耐用,聲音洪亮……”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王觀自然不會多問,提了幾點基本要求之後,又笑道:“反正都寫在紙上了,想必對於柳大師來說,肯定沒有任何難度。”


    “確實不難。”


    柳老爺子拿紙打量片刻,立即笑道:“你太急了,如果有足夠的耐心等上三五個月,我倒是可以鑄一口和永樂大鍾一個級別的佛鍾給你。”


    “這樣呀。”王觀一聽,倒是有幾分意動,但是又有些遲疑。


    “真的很急嗎?”柳老爺子笑道:“可以先拿別的鍾應對一下,等到大鍾鑄成了,再替換也行啊。”


    說起來,柳老爺子也是幾分私心,畢竟鑄鍾不是熱門行業,兩三年能夠開工一次就算不錯了。平常時候十分冷清,門可羅雀,柳老爺子也憋壞了。


    要知道鑄鍾可沒有練手之說,從熔煉再到完工,講究一氣嗬成,途中停頓一下,估計鍾就廢了。所以沒有接到訂單,柳老爺子總不能自己鑄來玩吧,那該多麽耗錢。


    聽錢老說王觀是不差錢的主,柳老爺子也想摩拳擦掌玩一把大的,免得再過兩年,就是有心估計也無力了。


    自己身體是什麽情況,柳老爺子心裏也有數,年邁體衰是自然規律,他也避免不了。趁著現在還有點力氣,能夠親手鑄鍾,那就該珍惜機會。不然的話,以後也隻能在旁邊指手畫腳,動動嘴皮子,充當軍師的份了。


    對於柳老爺子的心情,王觀卻是沒有這方麵的感觸,隻是他的提議確實讓王觀比較心動。不過想到半山和尚急切的心理,王觀隻得無奈道:“柳大師你不知道,這是開山立寺的佛鍾,懸掛之後怕是不能改弦易轍了。”


    “這樣啊。”柳老爺子一聽,盡管有幾分失望,不過卻也可以理解。畢竟一個寺院,最講究的就是穩定,佛鍾應該可以與佛寺同存。如果中途更換了,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那就這樣吧。”


    失望歸失望,但是聊勝於無,柳老爺子也沒有拒絕的道理,隨意點頭道:“大概一個月就可以完成,材料費你出,還有……”


    “一百萬是材料費。”與此同時,王觀識趣的遞上了一張支票,輕微笑道:“另外五十萬是給柳大師的勞務費。”


    “嗯,可以了。”柳老爺子也不客氣,把支票拿過來隨手給了柳誌成,然後吩咐道:“明天開工,你去準備一下。”


    “好。”


    與柳老爺子的淡定不同,接到這筆巨款,柳誌成還是比較高興的,小心翼翼把支票收好之後,才想按照柳老爺子的吩咐出去準備,卻讓柳老爺子叫住了。


    “知道讓你準備什麽嗎?”老爺子問道。


    柳誌成眨了眨眼,有些遲疑道:“給師叔他們打電話,讓他們過來幫忙。再聯係經銷商,叫他們運一批金屬材料過來?”


    “不是說了麽,明天才開工。”柳老爺子搖頭道:“死心眼的孩子,沒看見客人來了嗎,趕緊去準備午餐啊。”


    “啊!知道了。”柳誌成恍然大悟,頓時有幾分尷尬。


    “知道了就去,弄點本地的特色菜。”


    吩咐之餘,柳老爺子又迴頭笑道:“鄱陽湖的銀魚還是不錯的……”


    “是不錯,我經常吃!”王觀笑道,不是普通話,而是標準的地方語言。


    “咦?”


    聽到這方言,柳老爺子驚奇道:“你是武寧的?”


    “對。”


    王觀點頭承認了,既然談完了生意,那麽就該拉交情了。先拉交情後談生意,或許讓人心生反感,但是先談妥了事情,再敘述交情,那就比較容易讓人產生好印象了。


    前後順序的不同,效果自然不一樣。發現王觀也算是本地人,柳老爺子自然更加熱情了。剛才是看在錢老的情麵上,笑容再和氣也有幾分生疏之意,現在完全是親切友好的模樣。


    “大爺,我來了。”


    就在兩人聊得熱火朝天之際,一個提著兩籃水果的青年在門外探頭伸頸,一雙賊溜溜似的眼睛骨碌碌轉動了幾下,沒有看見柳誌成的身影,頓時讓他的笑容更加燦爛。本來有幾分佝僂的腰身一下子挺拔起來,大步流星似的走進客廳。


    “阿亮。”


    看到這人, 柳老爺子立時笑道:“這麽快就到了?我還以為你要到十二點才到的。”


    “運氣好,沒遇上堵車。”青年解釋了句,立即把果籃放在柳老爺子旁邊的桌上,然後笑嘻嘻道:“大爺,成哥呢?”


    “他買菜去了。”


    柳老爺示意道:“家裏有客人,正好你也過來了,自然要吃一餐好的。”


    “哦?”


    青年好奇瞟了王觀一眼,就是這個動作,給了王觀不好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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