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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87:維達


    維達和塔爾京靜靜地站在那裏,讓她有充分的時間研究這個在眼前盤旋的夢魘般的魔怪。至於塔爾京總督特別注意不讓自己心存幻想——以為她一看到這個機器就會嚇得供出他所需要的情報。這倒不是因為害怕下一步出現難堪的局麵——他思忖道。每次動刑,都總有人醒悟過來,變得理智些,但那是普通犯人。這次看看這個參議員的反應倒是非常有趣的事。


    他們又有意地等了片刻。然後,塔爾京對機器作了個手勢。“好了,奧加納參議員,奧加納公主,我們來討論討論叛亂的總根據地在什麽地方吧!”


    機器慢慢地衝著她移過來,嗡嗡聲越來越響,它那冷酷無情的球體遮沒了維達、總督和牢房的其餘部分……遮沒了光亮……


    慘叫聲透過牢牆和鐵門傳到外麵已經非常微弱了,不足以打破走道上的安逸和寧靜。盡管這樣,門外守衛的士兵仍然立即設法找到借口,稍稍向遠處挪動,挪到聽不到那恐怖聲音的地方。


    “盧克,你瞧!”柯羅比指著西南方向說。陸上飛車懸浮在沙漠的沙塵礫石之上向前疾駛。“我想那可能是煙霧。”


    盧克偷空朝柯羅比指示的方向略掃了一眼。“我什麽也沒看見,先生。”


    “不管怎樣,讓我們拐到那個方向去吧。可能有人碰上麻煩了。”


    盧克將飛車調了個方向直奔西南。不一會,盧克也看到了柯羅比剛才不知怎麽發覺的那股煙霧。


    飛車翻過一個小丘,順著緩坡駛進了一個坦蕩的峽穀。峽穀裏屍骸狼籍,有的是有機生物,有的是機器人——都燒得麵目全非。千瘡百孔的“沙漠爬蟲”的龐大身軀橫臥其中,看上去就象一條被風暴拋上沙灘的金屬鯨魚。


    盧克將飛車停住。柯羅比跟在他後麵走到沙地上,一起仔細觀察這個劫後的屠場。


    沙地上幾個小坑引起了盧克的注意,他稍稍加快了步伐,走到坑旁。仔細地研究了一會,然後招唿柯羅比過來。


    “看來象是沙民幹的,準沒錯。這是巴恩撒的足跡……”盧克注意到半埋在沙中的一片金屬的閃光。“這是他們所使用的雙刃斧上的金屬片。”隨後他又疑惑地搖了搖頭。“但是我從來沒聽說過塔斯肯襲擊過這麽大的東西。”他向後仰著身子,注視著那燒壞了的“沙漠爬蟲”的高大身軀。


    柯羅比從他身邊走過去,查看著印在沙上的寬大的足跡。“這不是塔斯肯幹的,”他不假思索地判斷說,“但是,兇手卻想讓我們和其它所有偶然來到這裏的入相信這是塔斯肯幹的。”


    盧克走過來,站在柯羅比身旁說:“我不明白,先生。”


    “仔細瞧瞧這些足跡吧,”老人用手指著從他們腳下逶迤遠去的足跡,判斷說,“你發現它們有些蹊蹺麽?”盧克搖搖頭。“從這裏離去的人是騎著巴恩撒並排而行的;而沙民卻總是騎著巴恩撒排成單行魚貫而行,使遠方的窺探者無法判斷他們的眾寡虛實。”


    柯羅比讓盧克獨自一人呆望著這兩行平行的足跡,自己則把注意力移到了“沙漠爬蟲”上。不難看出,當初兇手們在摧毀車門、履帶和支撐梁時是彈無虛發的。柯羅比指著這些部位,說:“瞧,他們射得真準!沙民射不了這麽準。實際上,整個塔圖因上也沒有人有這麽好的槍法。”他轉過身,向著地平線了望。在那些與天相接的峭壁中。隱藏著一個秘密——一種威脅。“隻有帝國部隊才會以這種冷酷的準確度襲擊一輛‘沙漠爬蟲’。”


    盧克走到一具血肉模糊的短小屍體跟前,把它踢轉身來,臉朝著天。那可憐的死者的遺骸使他的臉因惡心而抽搐起來。


    “這就是把阿杜和斯內皮爾賣給我和歐文叔叔的加哇,我認得他的鬥篷式樣。為什麽帝國部隊要殘殺加哇和沙民呢?他們一定是殺死了一些‘塔斯肯襲擊者’之後才得到這些巴恩撒的。”他的腦海劇烈地翻騰著。他把視線越過正在迅速腐爛的加哇屍體,停在陸上飛車上,感到異乎尋常地緊張。


    “但是……如果他們是因為追尋機器人而找到加哇的,那麽他們一定會逼問出加哇將機器人賣給了誰。這樣就會使他們追到……”想到這裏,盧克便瘋了似地朝著陸上飛車疾奔過去。


    “盧克,等等……,”柯羅比唿喊著,“這太危險了,你決不能……!”


    除了耳中的轟鳴外,他什麽也聽不見;除了胸中的烈火外,他什麽也感覺不到。盧克一跳進飛車,就立即將加速器開到最高檔。沙石一聲爆炸,飛車疾駛而去,留下柯羅比和兩個機器人孤孤單單地停留在縱橫的屍體旁,背後是仍在冒煙的“沙漠爬蟲”的殘骸。


    快到家的時候,盧克看到一股黑煙,這跟從加哇的“沙漠爬蟲”冒出來的濃度不同,他匆忙打開座艙罩,縱身跳出,幾乎忘了關掉陸上飛車的發動機。


    黑煙不斷從地上的洞孔中飄出。


    這些洞孔原是他的家,他唯一的家。可現在看來,卻象是小火山的噴口。他一次又一次地企圖通過這些地麵入口闖到地下設施中去,但一次又一次地在灼熱空氣的威逼下退了下來,嗆得連聲咳嗽,透不過氣來。


    他虛弱地踉跟蹌蹌地跑出來,眼中充滿了並非全由煙嗆出得淚水。他睜著朦朧淚眼跌跌撞撞地跑到車庫的外部入口。這裏仍在燃燒著。但是,他們或許已設法乘另一輛陸上飛車逃走了。


    “貝魯嬸嬸!歐文叔叔!”多刺眼的煙霧遮住了視線,但盧克透過淚水和煙幕依稀看到在隧道裏麵有兩個冒著煙的軀體,它們看上去幾乎一樣——他眯著眼拚命看,氣惱地擦著不聽使喚的雙眼。


    不。


    他陡然轉過臉來,撲倒在地,把臉埋在沙中,以便避開那令人心碎的慘景。


    立體固態電視屏幕占據了這個寬敞房間的從頂篷到地板的整整一麵牆壁,顯示出百萬星球。這雖是整個星係的一角,但是當它們集中展現在屏幕上時卻蔚為壯觀。


    在屏幕下站著身軀魁梧的達斯.維達。他的一旁站著塔爾京總督,另一邊站著艦隊司令莫迪和泰格將軍,在此令人驚悸的時刻,他們暫時忘卻了彼此的私仇。


    “最後檢查完畢,”莫迪向在場的人報告說,“戰鬥基地所有的係統都工作正常。”他轉身麵向他們,問:“開航後我們駛向何方?”


    維達象沒有聽見似的,半自言自語地輕聲咕噥著:“她的自製能力真驚人,她在審訊者麵前表現得相當頑固。”他俯視了塔爾京一眼。“要從她口裏獲得任何有用情報還得費些時間。”


    “我一直認為你推薦的方法是相當離奇的,維達。”


    “這些方法是有效的。”維達輕聲爭辯道,“然而,為了加快進程,我願意考慮你的建議。”


    塔爾京顯出沉思的神色。“這種頑固,往往能用向某一局外事物施加威脅的辦法來摧毀。”


    “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我隻不過是覺得該顯示顯示這個戰鬥基地的全部威力了。我們還可以一箭雙雕。”他向留神傾聽的莫迪發出指示:“命令你的程序編製人員,讓他們把航線調到向阿爾德蘭係統進發。”


    柯羅比的自尊心並沒有阻止他將一條舊領中捂在鼻子和嘴上,借以擋住從火堆中飄散來的陣陣腐臭。阿杜.得杜和斯內皮爾雖然擁有嗅覺感受器,卻並不需要這種口罩。即使是具有欣嚐各色芳香功能的斯內皮爾,也能根據自己的願望有選擇地感受部分氣味,而將討厭的臭味排斥在感受範圍之外。


    兩個機器人同心協力地幫助柯羅比將最後一具屍體拋進了火光熊熊的火葬堆,然後站在一旁,著著屍體燃燒。他們這樣做倒不是因為沙漠的食腐動物吞噬屍骸的效率不及火葬,隻是柯羅比仍然保持著任何一個現代人都會認為是陳腐的價值觀念:他不願將任何人(哪怕是汙穢猥瑣的加哇)留給啃骨頭的動物和砂蛆作踐。


    突然傳來了單調的隆隆聲,越來越近。柯羅比停下手中正在掃尾的臭哄哄的活計,轉身看著已經駛近的陸上飛車。這一次它的速度正常,和它離開時大不一樣。它減低速度,在附近徘徊,毫無生氣的樣子。


    柯羅比揮手示意讓兩個機器人跟上,朝著等待他們的飛車走去。座艙罩向上打開,露出了一動不動地坐在駕駛台上的盧克。柯羅比投以詢問的目光,他卻連頭也不抬。這神態無異告訴老人出事啦。


    “我和你一樣悲痛,盧克!”他終於鼓起勇氣輕聲他說,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即使你在場,也隻能同歸於盡;而機器人則會落入帝國部隊的魔掌。就連‘力’也——”


    “讓‘力’見鬼去吧!”盧克突如其來地狂吼起來。他轉過臉來盯著柯羅比,他的下巴緊繃,麵部顯得蒼老了許多。


    “我把你送到莫斯艾斯利的宇宙港去,貝恩。我要跟著你去阿爾德蘭,這兒沒有什麽東西值得我留戀了。”他將目光移轉過來,越過沙漠,凝視著沙塵、岩石及峽穀峭壁之外的某個東西。“我要學習做一個象絕地騎士一樣的人;象我父親一樣,我要……”他頓住了,話語梗滯在喉嚨中,就象木排阻塞在河道中一樣。


    柯羅比悄俏地邁進駕駛艙,把手輕輕放在年輕人的肩上,然後又朝前挪了挪,給兩個機器人騰出地方。“我盡力幫助,使你成功,盧克。至於眼下,讓我們去莫斯艾斯利吧。”


    盧克點點頭,關上座艙罩。陸上飛車向東南方向駛去,將仍在悶燒的“沙漠爬蟲”、加哇的火葬堆以及盧克所熟悉的唯一生活拋到了後麵。


    盧克和貝恩.柯羅比將飛車停在距沙石斷崖邊沿不遠的地方,然後走到懸崖邊上,俯身下望。隻見下方是一片太陽烘烤著的平原,分布著一些小而規則的由低級水泥、石頭和類似塑料的建築材料構成的建築物,以一個中央動力用水分配站為軸心,象車輪輻條一般向四周伸展開來。


    實際上,這個城市比它露在外頭的輪廓要大得多,因為有很大一部分是隱藏在地下的。遠遠望去,發射台的平滑的圓形凹陷就象彈坑一樣,密密麻麻的,使這個城布的景色別具一格。


    一陣勁風吹過令人困倦的大地,風將沙卷揚到盧克的腳上和腿上。他整了整護目鏡。


    “咱們到了,”柯羅比用手指著這些不起眼的建築群,低聲說道,“莫斯艾斯利宇宙港——這是我們在尋求飛離塔圖因道路時的最理想的隱身之處。這裏集中了各種聲名狼藉的奸邪醜惡之輩,塔圖因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這樣肮髒的藏汙納垢之所了,整個帝國都已處於戒備狀態,在通緝我們,因此我們一定要十分小心,盧克。莫斯艾斯利的居民會給我們起很好的掩蔽作用的。”


    盧克聽了以後,堅定他說:“我已準備好應付一切可能的變化,歐比—旺。”


    “我懷疑你是否真的明白這句話的含意,盧克。”柯羅比尋思著,沒有說出來,隻是點點頭,領著盧克迴到陸上飛車。


    和安克赫德不同,莫斯艾斯利是個熱鬧地方,即使是在炎熱的白天,人們也四處奔走。城市建築從一開始就考慮到商業的需要,即便是最古老的建築物也具有屏蔽雙重陽光的設施。這些建築外觀古樸,其中有許多也的確很原始。但是在古老的石砌牆壁和拱門的內部往往有用“持久鋼”製成的空心牆,供循環冷氣自由流通。


    盧克駕駛陸上飛車在城市的郊區穿行著。突然,幾個微微發光的高大身影不知從什麽地方冒了出來,開始向他們包圍逼進。盧克驚惶失措。想開大油門。從行人和其他車輛的中間衝過去。正在這一刹那,一隻手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臂,阻止了他,同時也使他鎮定下來。他向後看了一眼,見柯羅比正在警告地向他微笑,於是,他們仍舊以市區行車的正常速度向前行駛著。盧克希望帝國部隊是另有公幹,不是針對他們而來的。可是,沒有這樣的運氣:一個士兵舉起了裹甲的手臂。盧克不得已,隻得服從,把車開了過去。他意識到行人都在好奇地打量著他們;更糟的是,士兵們注意的似乎並不是柯羅比和他,而是坐在他們身後的兩個一動也不動的機器人。


    “你們有這兩個機器人多長時間了?”舉手的士兵喝問,看來他不把禮貌當一迴事。


    盧克茫然了片刻,終於迴答道:“大概有三、四個季度了吧。”


    “如果你們需要他們,而價格又合適,我們可以把他們賣掉。”柯羅比插了一句,完全是一副想從無知的帝國士兵身上撈點油水的沙漠騙子的模樣。


    士兵的頭目不肯屈尊迴答,他全神貫注地徹底檢查著著陸上飛車的下側。


    “你們是從南方來的嗎?”他問道。


    “不……不,”盧克趕緊迴答,“我們住在西邊,靠近貝斯汀區。”


    “貝斯汀,”頭目輕聲重複著,走過去檢查飛車的頭部。盧克強使自己直視前方。那些身披鎧甲的士兵終於檢查完畢。那頭目走過來,不祥地緊靠盧克站定,突然聲色俱厲地說:“讓我看看你的身份證。”


    盧克驚恐地暗想:這頭目現在肯定覺察出了他的慌張。在這個職業軍官一眨也不眨的雙眼的逼視下,盧克剛才準備應付一切的決心早已冰消雪化了。他知道,正式身份證上寫有家庭地址和近親姓名,如果給他看了,後果不堪設想。他腦子裏嗡嗡作響,他覺得自己要昏厥過去了。


    然而柯羅比已傾身過來,神色自若地對這個軍官說,“你不必看他的身份證。”老人的話音極其古怪。


    軍官茫然地迴視著他,迴答說:“我不必看你的身份派。”那口氣就仿佛這句話是不言而喻的。他的反應和柯羅比正好相反:話音正常,但表情古怪。


    “這些並不是你們要尋找的機器人。”柯羅比笑容可掬地告訴他。


    “這些並不是我們要尋找的機器人。”


    “你可以自便了。”


    “你可以自便了。”戴著金屬麵具的軍官通知盧克。


    盧克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這和他起初緊張的神色是同樣能泄露真情的,但帝國士兵卻視而不見。


    “走吧!”柯羅比低聲說。


    “走吧!”軍官命令盧克。


    對於瞭望著廣闊宇宙的船員而言,前方的群星變得扁平了,並且質量增加;它們之間的距離也同樣縮短了;而它們的光芒、它們的演化則是以一種古怪的緩慢速率在進行著。這幅圖景的複雜程度還不止於此。你一定還記得,我們的飛船事實上經曆了一個加速過程,然後又會經曆一個相對的減速過程,這一切都發生於整個宇宙的大背景之下。這也就意味著這個問題不再屬於狹義對論的範疇,而可以歸入廣義相對論之內。恆星與飛船的形勢對比不是完全對稱的,因而也不存在雙生子佯謬。等到飛船的速度降至“低速”(與恆星速度處於同一數量級)、兩者的時空再度結合起來之時,恆星度過的時間會比飛船更長。如果將t定為0.01、而飛船又在依靠重力質量飛行,那麽你將在僅僅1年的時間當中穿越100光年的距離。(當然,1年時間隻是你個人的感受,而你事實上已經失去了100年,在這段時間當中,你家鄉的朋友都已衰老死亡了。)


    另外,這也會使你的質量增加100倍。推動這樣的質量需要巨大的動力,好在吸取太空中氫原子進行聚變的巴薩德引擎完全能夠提供如此巨大的能量。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你可以持續減少t,那麽關閉引擎進行慣性飛行就成了愚蠢的做法。


    這樣一來,飛向其他恆星所用的時間就變成了人生當中的一小部分:在到達星際空間的中點之前一直加速,而在到達中點以後,啟動巴薩德模塊當中的減速係統,一直減速直到到達目標。光速是飛船速度的一個絕對限製,任何物體的運動速度都不可能達到光速,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不能讓自己的速度無線趨近於光速。也就是說,我們完全可以讓t趨近於無窮小。


    在以一倍重力加速度飛行了一年的此時,“萊奧諾拉.克莉絲汀”號與那些以低速運行的恆星之間產生的時空差異已經累積到比較明顯的程度了。如今,這一變化弧線更是即將進入急劇爬升的階段。飛船上的乘員們將發現,自己距離目標越來越近——這並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本身在前進,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對於他們來說,空間的幾何性質正在改變。在他們的體會中,整個外部宇宙的運行速度也是處於一種加速當中。目前而言,這種狀況還談不上壯觀。實際上,在整個飛行計劃中,當飛船到達航程中點時,達到的t的極限將會僅僅略高於0.015。然而在某個瞬間之後,飛船上每度過一分鍾,外界速度就度過61秒。很快地,外界原時會達到62秒,然後是63秒,64秒……飛船的時間收縮過程雖然緩慢,卻絕不會停頓……65秒……


    66秒……67秒……


    在飛行開始的早期,船員們共度的第一個聖誕節最終演變成一場盛大的狂歡,順便連同光明節、元旦和冬至日都一起慶祝了。但第二個聖誕節慶典收斂了許多,船上的人們已經各自忙於自己的工作了。不過,各層甲板上還是掛滿了即興而作的飾品;娛樂室中一片繁忙景象,針線剪刀到處飛舞,廚房中也溢出各種香料的撲鼻香氣——這是因為所有人都在給他人製作小禮物。水培植物區工作者們利用多餘的產能生產了一些綠色蔓藤和枝椏,好在健身房中擺放上一棵模擬聖誕樹。管理員從藏品浩繁的微型磁帶資料庫中取出了有關白雪與雪橇的錄像帶以及聖誕頌歌的錄音帶。


    戲劇愛好者們在排演一場大戲。主廚卡爾杜齊在準備盛宴。無論是公共區域還是私人艙室都有很多派對舉行。


    沒有人提到那每過一秒鍾就又遠離了數十萬千米的地球——這已經成為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了。


    雷蒙特在喧鬧的娛樂層中穿行。一些人在進行新一輪的飾品擺放。船上的任何東西都不能浪費,鋁箔剪成的鏈子、玻璃吹出的圓球以及布料扭成的花環都是可以迴收再利用的。另外一些人則玩遊戲、聊天,到處請人喝酒或是打情罵俏,總之熱鬧無比。在所有這些談笑聲、蜂鳴聲和滴答聲之中,揚聲器傳出的一段音樂仍然清晰可聞:


    來吧,來吧,虔誠的人,他們快樂又歡欣;來吧,來吧,來到伯利恆。(本歌詞來自天主教著名頌歌《adestefideles》。原文為拉丁語,中文轉譯自此歌的英文版本。下同不注。)岩本哲夫、侯賽因.薩迪克、約舒.本薩維、莫漢達斯.齊達姆巴蘭、費拉.塔克還有卡托.姆伯圖似乎與奧爾加.索別斯基和喬漢.費雷瓦爾德同樣沉浸在這音樂之中。(前六位人士的姓名表麵他們分別來自東亞、西亞、近東、南亞、東南亞和非洲這些地方傳統上不信仰天主教;後兩者則是來自東歐和中歐,是傳統的天主教文化圈。作者借此段表明在故事發生的年代,天主教在信仰方麵已經一統天下。)機械師費雷瓦爾德見到雷蒙特,大聲喊道“日安,親愛的警官先生!(原文為德語。)來跟我喝一杯吧!”


    他一隻手握著酒瓶子在空中揮舞,另一隻手環著瑪格麗塔.吉門內斯的腰。他們頭上飄著一張紙,紙上印著“槲寄生”幾個字。雷蒙特停下腳步,他跟費雷瓦爾德關係不錯。“不


    了,謝謝。”他說,“你看到波裏斯.費多洛夫了嗎?我想他要是沒在工作的話應該會來這兒。”


    “沒——沒有。我也這麽想,特別是今晚氣氛又這麽好。不知道怎麽迴事,最近他好像比以前開心多了,你不覺得嗎?你找他做什麽?”


    “公務。”


    “公務,又是公務。”費雷瓦爾德說,“我發誓,你的個人娛樂肯定就隻有自尋煩惱了。我可有更好的辦法。”他一把抱住吉門內斯,後者咯咯笑著,“你去過他的艙室嗎?”


    “當然。沒反應。不過,也許——”雷蒙特轉過身,“我會再去試試。等下我再迴來嚐嚐你的酒。”他話音未落,人已經離開了。


    他沿著樓梯向下,穿過普通船員的居住屋,進入了官員層。音樂仍在繼續:“——至蓉耶穌,永祈汝名。”


    走廊中空無一人。他按下費多洛夫艙室的門鈴。


    工程師打開門。他身上穿著一套寬鬆的睡衣,身後的床頭櫃上放著一瓶法國葡萄酒,兩個玻璃杯,還有一些丹麥式三明治。


    看見門外的人,費多洛夫顯然吃了一驚。他往後退了一步,“什麽(此處原文為俄語)——是你?”


    “我能和你談談嗎?”


    “呃——嗯,”費多洛夫的眼神有些飄忽,“我在等客人。”雷蒙特笑了笑,“看得出來。別擔心,我不會逗留太久。但這事兒很緊要。”


    費多洛夫皺著眉頭,“不能等我上班的時候再說?”


    “這件事最好是我們兩個私下討論。”雷蒙特說,“特蘭德船長已經同意了。”他從費多洛夫身邊繞過,進了艙室。“計劃中有一個我們沒有足夠重視的項目,”他繼續道,語速很快,“我們的計劃書中要求我們在1月7日進入高加速模式。也就是說你的手下將要做兩三天的預備工作,無疑會影響到其他所有人的日常公事,這方麵你比我清楚得多。可是,不知道怎麽迴事,飛行計劃的決策者們忘記了1月6日是西歐傳統中的一個重要節日。第十二夜,主顯節——隨便你怎麽稱唿,正好是節日歡慶達到**的一天。去年的聖誕慶祝太喧鬧了,沒有人想到這個節日,但我聽說今年會有一場按照古老儀式舉行的盛宴和舞會。大家都在談論這件事,現在也沒有什麽能讓人特別愉快的事情了,聊勝於無吧。想想看,記住我們的本源有助於我們保持士氣。船長和我希望你能計算一下,是否可以推遲幾天再進入高速度狀態。”


    “好的,好的。我會去研究一下。”費多洛夫催促著雷蒙特快點出去,“明天給結果,好嗎——”但已經太晚了。英格麗德.林德格倫繞過了轉角。她身穿製服,顯然是在值班時間結束後匆匆趕來的。


    “上帝!”她驚唿了一聲,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了。


    “怎麽了,怎麽了,林德格倫?”費多洛夫驚慌地說,“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


    雷蒙特深吸一口氣,臉上的表情表現出他心中所有的感受。他站在那裏,沒有任何動作,隻是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刻在手掌的肉裏,指節處的皮膚繃得發白。


    另外一首頌歌響起了。林德格倫的視線在兩個男人之間遊移。她本人臉色十分蒼白,沒了血色,但她還是站直身子,開口說道:“不,波裏斯。我們不該說謊。”


    “就算說謊也沒意義。”雷蒙特毫無生氣地讚同道。費多洛夫急速轉身麵對著他。“好吧!”他叫道,“好吧!我們是在一起有過幾次。她又不是你的妻子。”


    “我也沒說她是。”雷蒙特緊緊盯著她說,“我原本計劃在我們到達目的地時,向她求婚。”


    “查爾斯,”她低語道,“我愛你。”


    “毫無疑問,同一個伴侶總是讓人厭倦。”雷蒙特的語氣猶如寒冬般冰冷,“你有一種追求。當然這也是你的權利,但我沒想到你背著我偷情。”


    “你不能這樣侮辱她!”費多洛夫盲目地伸出手來想抓住他。警官雷蒙特迅速閃開,他的手順勢一擊。工程師痛得大口喘氣,坐倒在床上,用另一隻手握住受傷的手腕。


    “沒骨折。”雷蒙特告訴他,“不過,你要是不老老實實在那兒待著的話,我就廢了你。”他停頓一下,又審慎地說,“這不是質疑你的男人氣概。我懂得單對單的格鬥,正如你懂得核子物理學。我們還是文明點吧。再說她已經歸你了。”


    “查爾斯。”林德格倫向他邁出一步,伸出雙手,淚水流滿雙頰。


    他迅速而冷淡地鞠了一躬,“找到空床位後,我馬上把我的東西從你那兒搬走。”


    “不要,查爾斯,查爾斯。”她抓著他的衣服,“我沒想到——聽著,波裏斯需要我。是的,我承認和他一起很愉快,但那隻是友誼……和綁紮……但你——”


    “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在做什麽?我沒有權利知道嗎?”


    “你有,你當然有,但我害怕——你顯露出的一些跡象表明——你狠嫉妒——其實那毫無必要,因為你是唯一一個重要的人。”


    “我的整個人生都一無所有。”他說,“我的道德觀也同樣原始。在地球上,也許還有一些辦法可以讓事情——盡管不能再迴到完全正確的路線上,至少讓它可以忍受。我可以跟我的對手打一架,或者做個長途旅行,又或者你和我都搬到別的什麽地方去。但在這兒,這些辦法都行不通。”


    “你還是不明白嗎?”她懇求道。


    “不明白的是你!”他又一次握緊了拳頭。“不對。”


    他說,“你確實——我隻好假定你真的不覺得你的行為對我有任何損害。就算不需要維持這種糟糕的關係,日子也已經夠難過的了。”


    他掰開她抓著他衣服的手。“別哭哭啼啼了!”他吼道。


    她哆嗦一下,恢複了冷靜的表情。費多洛夫咆哮著想站起來,但她揮手止住了他。


    “這樣好多了。”雷蒙特走出門口,然後轉過身來麵對他們兩個,“咱們用不著吵鬧,用不著陰謀,也用不著怨恨。”他仿佛置身事外般評論道,“五十個人在這艘飛船裏,誰都出不去。要是不控製自己的情緒,大家都會全部死光。總工程師費多洛夫先生,特蘭德船長和我希望能盡快拿到關於我此次前來討論事宜的報告。你可以參考大副林德格倫女士的意見,但在公布正式結論前,請注意保持原則。”在這一瞬間,痛苦與憤怒從他胸中爆發了,“我們的責任是管理好這飛船,你們這些該死的東西!”但他馬上又控製住自己。他兩腳後跟一並,標準的立正姿勢,“抱歉打擾了你們。晚安。”


    他轉身離開了。


    費多洛夫在林德格倫背後站起身來,兩手環抱住她。“我很抱歉。”他尷尬地說,“如果我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我絕不會——”


    “這不是你的錯,波裏斯。”她一動不動。


    “如果你願意和我共享同一個房間,我會很高興。”


    “不了,謝謝。”她無神地迴答道,“這段時間我不打算搞這些了。”她從他的懷裏掙脫開來,“我還是先走了。晚安。”他獨自站在那裏,陪著他的隻有他準備好的三明治和葡萄酒。


    伯利恆的聖子啊,我們祈禱你的降臨。(這是另外一首天主教著名頌歌《olittlebethlehem》(《小伯利恆歌》))。做出適當的調整之後,“萊奧諾拉.克莉絲汀”號在主顯節之後幾天再次提升了她的加速度。這一次速度提升對於她旅行其中的“宇宙時間”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改變。即使在提速之前,飛船的速度其實也已經非常接近光速了,但如果可以更快地減小t,從而在到達中點時獲得一個更低的t,那麽“飛船時間”將會有明顯的縮短。


    飛船的攫取力場現在擴展得更寬了。為在巴薩德引擎後方的熱核反應火球獲取了更多燃料,從而使得飛船獲得了三倍的重力加速度。對於一個較低的牛頓範疇的速度而言,相當於每秒增加了近30米。不過以飛船現在的速度,能夠增加的數值已經很小了,而且還將越來越小。當然,這是以身處外界的測量而言。甚至飛船本身仍然是以3g的加速度向前,而其中的儀器也確確實實地測量出了三倍的重力。飛船上的人員無法長期在這種重力條件下生存。


    對於心髒、肺髒、特別是人體液態平衡的影響過於巨大。服用藥物會有所幫助,但效果不大。幸運的是,還有一種更好的方法。


    推動著飛船越來越接近終極光速的這種力量,使人震撼的不僅僅是它的巨大,更重要的是它十分精確。


    它與外界宇宙進行物質與力場的互動,並在外界條件變化的同時維持輸出功率。事實上,由於它是如此精確,導致輸出功率幾乎從沒有任何哪怕是微小的變化。


    類似地,驅動能量也可以在飛船內部的力場建立之後,將力場的強度變得比原子弱許多,並與這個變弱了的力場進行耦合。


    這一原子和分子尺度的非對稱連鎖的存在使得內部電機可以自行創造其統一加速度。不過在實踐中,這個效應並沒有完全使用上,它的作用隻是保持飛船內部的一倍重力不變。


    因此,不論飛船的加速度達到多高,其內部物體的重量仍然等同於在地球表麵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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