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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68:羞辱


    “看來這不隻是謠言而已。”巴瑞克說道。


    “瞧!”曼杜拉侖咆哮道:“瞧那人衣服上的徽章?那是索拉爾城的徽章。我早就知道索拉爾城的男爵惡名遠播,但我以前卻沒想到他這麽卑劣,等我迴到亞藍國,我一定公開羞辱他。”


    “公開羞辱他,又能怎樣?”巴瑞克問道。


    “這樣,他就不得不跟我決鬥。”曼杜拉侖嚴肅地說:“我要以他的身體來證明此人之惡行。”


    巴瑞克聳聳肩“農奴還是奴隸——哪有什麽差別?”


    “那些人是有自己的權利的,大人。”曼杜拉侖嚴肅地說道:“他們的領主有保護他們,與照顧他們的責任;騎士誓言也如此明文規定。這種卑劣的交易,已經玷汙了每一個真正亞藍武士的榮譽。除非除掉那無恥男爵的性命,否則我絕不罷休。”


    “有趣的主意。”巴瑞克說道:“我說不定會跟你一起去。”


    希塔從船艙裏出來,巴瑞克立刻走到他身邊,悄悄地說了一番話,並牢牢地抓住他的手臂。


    “叫他們跳一跳。”其中一名摩戈人厲聲說道:“我要看看這裏麵有多少人跛了腳。”


    一名粗壯的尼伊散人鬆開了一條長長的鞭子,然後靈巧地鞭打在被長鏈鎖住的那些人腳上。那些奴隸們開始狂烈地在奴隸船邊的碼頭上蹦跳。


    “該死!”曼杜拉侖罵道,他的手緊抓著欄杆,連關節都泛白了。


    “輕鬆一點。”嘉瑞安提醒道:“別忘了寶姨說我們必須避人耳目。”


    “是可忍,孰不可忍?”曼杜拉侖叫道。


    把奴隸鎖在一起的鐵鏈已經老舊且鏽處斑斑;所以一名奴隸絆倒時,鐵鏈便斷了開來,而那人則突然發現自己沒了拘束。由於絕處逢生,那人頓時靈活起來,他就地一滾,迅速地站了起來,然後跑了兩步,便從碼頭邊跳入渾濁的河水中。


    “喂,這邊這邊!”曼杜拉侖對那遊著水的奴隸叫道。


    揮鞭的那個壯碩的尼伊散人厲聲尖笑,然後指著那逃脫的奴隸,對那些摩戈人說道:“注意看!”


    “把他攔下來,你這白癡。”其中一名摩戈人不耐地說道:“我可是花了不少金子把他買下來的。”


    “太遲了。”那尼伊散人繼續看著水裏,嘴邊露出邪惡的笑容。“注意看!”


    那遊著水的男子突然驚叫一聲,便沉入水裏不見了;待他又浮出水麵的時候,原本就在河裏肆虐,一條條一呎多長的的黏膩水蛭,已經牢牢地攀住了他的臉以及雙臂。那人尖叫起來,掙紮地把絞扭不定的水蛭扯開,其用力之大,連自己的肉也扯下了好幾塊。


    那些摩戈人開始大笑起來。


    嘉瑞安心裏幾乎要爆炸。他聚精會神,然後伸出一手,指著自己船邊的碼頭上,說道:“到那裏!”此時嘉瑞安突然感到一股狂潮襲來,然後他便幾乎是失神地被掃倒在曼杜拉侖身上;而他耳裏的聲響更是震得他差點耳聾。


    霎時間,那個仍在拉扯、周身已經布滿水蛭的奴隸,突然躺在碼頭上。這力量一退,嘉瑞安隻覺得渾身無力,若不是曼杜拉侖抓住他的話,他便要跌倒在地了。


    “那人哪去了?”巴瑞克迫切地問道,他眼睛仍在搜索著片刻之前,那奴隸露出水麵的那地方。“他潛下去了嗎?”


    驚訝得連頭也發起抖來的曼杜拉侖,一語不發地指著那奴隸,現在那人躺在德斯尼亞這邊的碼頭上,就在他們船首前二十碼的地方。


    一艘由四名尼伊散人劃漿的小船,從對麵的碼頭出來,直朝哥第克的船而來;一名高大的摩戈人站在船頭,他的疤臉上怒氣衝衝。


    “你們占了我的財產。”那人隔著大片水麵叫道。“立刻把那奴隸還給我!”


    “你為什麽不自己過來拿,摩戈人?”巴瑞克吼了迴去,然後把希塔的手臂放開。那愛力佳人立刻走到船邊,中途隻停下來拿了個大船錨。


    “我過去會不會受到騷擾?”那摩戈人不大相信地問道。


    “你何不過來這邊,我們再談一談?”巴瑞克開心地建議道。


    “你們妨礙了我取迴自己財產的權利!”那摩戈人咆哮道。


    “一點也不。”巴瑞克對那人說道。“不過當然啦,這可能有一點微妙的法律問題。這個碼頭是德斯尼亞領土,而在德斯尼亞,法律是規定不準蓄奴的;既然如此,那麽這個男人就再也不是奴隸了。”


    “我要叫我的人過來。”那摩戈人說道:“我要把那人帶迴來,就算要動武也在所不惜。”


    “這一來,我們就得把這當成是侵犯愛隆領土的舉動。”巴瑞克擺出遺憾的臉色警告道。“既然我們的德斯尼亞兄弟們不在,我們就隻好被迫代替他們來保衛這個碼頭了。你說呢,曼杜拉侖?”


    “汝的想法至為敏銳。”曼杜拉侖答道。“有榮譽感的男子,本來就必須負起道德上的責任,為不在場的親人保衛疆土;這乃是一般的通例。”


    “哪。”巴瑞克對那摩戈人說道:“現在你懂了吧!我這位朋友是亞藍人,所以他在這件事情上是完全中立的。我想,我們是不得不接受他對這件事情的詮釋了。”


    此時哥第克的水手早已爬到桅架上,他們一個個像是高大且邪惡的猿猴般攀在繩索上,並笑眯眯地拿著武器對準那個摩戈人。


    “還有別的解決辦法的。”那摩戈人威脅地說道。


    嘉瑞安感到有一股力量正在凝聚,而且他腦子裏似乎迴響著微弱的聲音。嘉瑞安振作精神,扶著麵前的欄杆把自己撐起來;雖覺得虛弱得要命,但嘉瑞安仍挺起身來,設法匯集力量。


    “玩夠了沒有。”寶姨一從船艙裏出來,便立刻說道;她身後跟著杜倪克和瑟琳娜。


    “我們不過是在討論一個小小的法律問題。”巴瑞克一臉無辜地說道。


    “我知道你在幹什麽。”寶姨劈頭便說道;她的眼神非常憤怒。然後她冷冷地看著河麵另外一邊的那個摩戈人。“你還是走吧。”寶姨對那人說道。


    “那得先把我的東西拿迴來才行!”小船裏的那個人叫道。


    “你最好把這事忘掉!”


    “等著瞧吧!”那人站直了身子,開始喃喃自語,同時兩手迅速地比劃著一連串繁複的手勢。嘉瑞安覺得有什麽東西在推他,好像是風,不過空氣卻是靜止不動的。


    “你可得全都做對了才行。”寶姨平靜地指點道。“你要是出了差錯,就算錯得再小,它也會當著你的麵炸開來。”


    小船裏的那人動也不敢動,臉上微微地擠出擔心的皺紋。神秘地推著嘉瑞安的風停了下來。然後那人又重來一次,他的手指頭在空中比劃,臉上則是凝神專注的模樣。


    “應該是這樣才對,戈若林人。”寶姨說著,便舉起一隻手,,稍微動了一下;嘉瑞安感到情勢陡然一變,方才幾乎要推倒自己的風,突然倒轉方向,往對麵吹去了。那安嘉若祭司鬆了手,往後一倒,跌在那小船裏;而那小船則像是被人大力一推似地,一連退了好幾碼。


    那安嘉若祭司半撐著身子,他臉上死白,眼睛睜得大大的。


    “迴去吧,狗崽子!”寶姨嚴厲地說道:“連功課都沒學好,還不迴去找你主子好好打你一頓?”


    那安嘉若祭司立刻迴頭對操漿的尼伊散人交代了幾句,然後他們便立刻掉頭,劃迴奴隸船旁。


    “寶佳娜,我們剛才醞釀了挺好的小場麵。”巴瑞克抱怨道:“都被你破壞了!”


    “長大吧!”寶姨直截了當地喝道,然後轉向嘉瑞安,她眼裏燃著怒火,額頭上那一綹白發仿如一束火焰。“你這白癡!你不肯接受任何指點,卻又像蠻牛似地爆發出來。移位會造成多大的聲響,你到底有沒有一點概念?你這等於是公然對悉絲荼城的每一個安嘉若祭司昭示說,我們已經來了。”


    “那人差點死掉。”嘉瑞安一邊抗議,一邊無助地指著躺在碼頭上的那頭奴隸。“我總得救他吧!”


    “他一入水的時候,就已經沒救了。”寶姨不動情感地說道:“你仔細看看。”


    由於**的痛苦,那奴隸僵硬地弓著身體,頭不自然地扭到背後,嘴巴張得開開的;這人顯然已經死了。“怎麽會這樣?”嘉瑞安問道;他突然感到天旋地轉。


    “這裏的水蛭有毒;水蛭一咬,毒液就把受害的生物癱瘓掉,以便讓水蛭自由地吸血。這人因為水蛭的毒液,所以心髒停止跳動;而你竟為了一個死人,而把我們的行蹤暴露給安嘉若祭司知道。”


    “我剛救他上來的時候,他還沒死呀!”嘉瑞安對寶姨叫道。“剛剛他還在尖叫求救呢!”嘉瑞安覺得自己這輩子從沒這麽氣憤過。


    “那人根本就救不活。”寶姨的聲音很冷淡,甚至可說是殘酷。


    “你到底是什麽妖怪?”嘉瑞安咬牙問道:“你到底有沒有感情呀?換成是你的話,你會眼睜睜地看著他死掉,是不是?”


    “我認為在此時此地,討論這個問題並不恰當。”


    “不!就是現在!現在就談,寶姨。你根本不算是人,你知道嗎?你老早就不是個普通人,久到連你自己都忘記你的人性掉在哪裏了。你已經三千歲了,我們的一生,對你而言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我們不過是你的娛樂,餘暇的消遣。你為了自己娛樂,而把我們當成木偶來玩弄。我告訴你,這種被人操縱的生活,我已經厭倦了;你跟我之間的事情已經結束了!”這話遠超過嘉瑞安原本打算講的意思,不過他的怒氣終於消了下來,然而那些話卻來不及攔阻,就從他嘴裏說出去了。


    寶姨看著嘉瑞安,臉色蒼白得像是嘉瑞安突然打了她似的;然後她振作起來。“你這個愚蠢的孩子。”寶姨說道;由於她的音調如此平靜,所以聽來更加可怕。“結束了?你跟我?我為了把你帶到這世上所做的一切努力,你所知道的根本不及九牛一毛!這一千年來,你乃是我唯一的重心。我默默地忍受著遠非字麵所能形容、也不是你有能力了解的苦悶與傷心——為的是你;我過了幾百年卑汙貧窮的生活——為的也是你;我放棄我珍愛有加更甚於自己性命的妹妹——為的仍是你;我曆經十幾次比烈焰更嚴重的大火與絕望——為的還是你。而你竟以為這一切對我而言,隻不過是娛樂?閑暇的消遣?難道你以為我奉獻給你的這一千多年,如信手撚來一般輕易?你跟我之間永遠也不會結束,貝嘉瑞安,永遠不會!如果需要的話,我們會繼續相伴到地老天荒為止。我們之間永遠也完不了,因為你欠我太多了!”


    現場一片死寂。眾人被寶姨講的重話嚇了一跳,先是瞪著寶姨,然後又瞪著嘉瑞安。


    寶姨未多說一句,便轉身走進船艙裏。嘉瑞安無助地四下環顧,突然覺得羞愧至極,也孤獨至極。


    “剛才我別無選擇,不是嗎?”嘉瑞安問道,他不特別針對誰問,他也不大清楚這樣問是什麽意思。


    大家都看著嘉瑞安,但是沒有人迴答他的問題。


    下午過了一半時,烏雲又卷了過來,這蒸氣彌漫的大城再度雷雨狂掃。午後的雷雨似乎每天都同一時間到來,而眾人也幾乎習以為常了;大家移到甲板下的船艙裏,個個大汗淋漓,而狂驟的雷雨則傾瀉在他們頭頂的甲板上。


    嘉瑞安僵硬地坐著,他的背靠著粗糙的橡木艙板注視著寶姨;他表情頑固,而且眼神毫不留情。


    寶姨視而不見地靜靜坐著跟瑟琳娜聊天。


    哥第克船長從甲板通往船艙的狹窄階梯走下來,臉上跟胡子上都淌著水。“那個德斯尼亞人——卓步列——他到了。”哥第克對大家宣布道:“他說,他是來報消息的。”


    “帶他進來。”巴瑞克說道。


    卓步列好不容易把他龐大的身軀從狹窄的艙門擠進來。他已經被雨水淋得全身濕透,所以水不斷地從他身上滴下來。卓步列揩了一下臉。“外頭很濕哪!”卓步列評道。


    “我們注意到了。”希塔應道。


    “我收到一個消息。”卓步列對寶姨說道:“是凱達王子那邊來的。”


    “總算。”寶姨說道。


    “現在他跟貝佳瑞斯正沿著河,順流而走。”卓步列報告道。“就我盡可能解讀出來的是,他們應該再過一、兩天就到了——最多不超過一個星期。那個信差講話顛三倒四的。”


    寶姨以詢問的眼神望著他。


    “他得了熱症。”卓步列解釋道:“這信差是個德斯尼亞人,所以很可靠——他是我安插在內地貿易站的情報員——但是他卻染上了這個沼澤的眾多疫病之一。剛才他有一點兒神智不清。我們指望在這一、兩天內把他的症狀壓製住,以便把他講的話理出個頭緒來。不過我一聽出了個大概,就馬上趕了過來,因為我想您可能希望馬上知道消息。”


    “多謝你設想周全。”寶姨說道。


    “我本來要派個仆人過來通報的。”卓步列說道:“但是在悉絲荼城,派人傳消息往往會走漏,而且仆人有時侯會把話弄擰了。”卓步列突然露齒而笑。“當然啦,這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


    寶姨也笑了。“當然了。”


    “胖子總喜歡待在原地不動,把跑腿的事情留給別人去做;不過從羅達爾王捎信的語氣聽起來,我推測這件事情應該是全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所以我可不想錯過。”卓步列露出淘氣的臉色。“我猜我們偶爾都會還原成小孩子。”


    “那信差的情況有多嚴重?”寶姨問道。


    卓步列聳聳肩。“這誰也說不準。在尼伊散國,傳染性的熱症實在太多,而且其中有一般連病名都叫不出來。有的時候,人一感染了熱症,很快就死了;有的時候則會拖上幾個星期;偶爾甚至還有的人會康複起來。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讓他舒服一點,然後看看有什麽進展。”


    “我立刻去看看。”寶姨說著便站起來。“杜倪克,能不能麻煩你把我們貨包裏的那個綠袋子拿來?我會用到那裏麵的藥草。”


    “有些熱症可能不宜近身,女士。”卓步列警告道。


    他放下心來,便去看看天魚。籠中的天魚仍靜靜地躺在地上,但他知道天魚的頭調了個方向。


    他把電腦製圖帶到飛船上,仔細研究。他按圖所示,又檢查了一遍濾油器和計時器,把附在大油箱上的小油泵重新裝上,在仔細研究了電路表之後,又把所有電路接好。他啟動計算機,修改了錯誤,並做了適當的調整,最後測驗顯示一切都很正常。現在一切都已準備好了。就差最主要的東西——主磁。


    注意!監視器裏出現一道紅色警告信號。主推進裝置失靈!


    他皺著眉頭茫然地看著監視器。計算機已安裝了一個飛往阿茲特克的程序。油箱裏的油量可能足以維持整個航程。幸運的話,輔助推進裝置可以發射這艘小飛船,但保持高度警惕的艦隊肯定會發現他,並隨時在他準備降落的地方進行截擊。他心想,這艘飛船要是安裝了主磁,要是灌滿了油箱,他要是有星際之間的航標和太空飛行的技術,那麽也很可能飛抵簡諾特。沒有了這一切——他跌跌撞撞地爬出座艙。長時間的辛勞令他疲憊不堪,神智不清,而刺骨的嚴寒也使他雙腳冰涼,行動遲緩。他漫無目的地在空曠的大廳裏轉了轉,又迴到他媽媽那間陰暗的實驗室。除了坐以待斃,他再也想不出還能幹些什麽。


    他抖抖嗦嗦地坐在地上,最後和衣而睡,睡得極不安穩。他夢見自己駕駛著飛船,飛往希望之地——光圈站。傑生?科萬在身後緊逼,用激光槍朝他掃射。他的前方,那隻無名怪獸正在吞吃簡諾特。怪獸離他越來越近。它睜著血紅的眼睛,揚起黑爪大吼一聲。


    怪獸的吼聲變成了銅鑼般的巨響。


    “安全部門小心!”他模模糊糊地看見牆上顯示屏紅光一閃,傳來冷冷的聲音。“緊急零度紅色!”


    又是一聲鑼響。


    “阿爾法!”顯示屏上依次現出黃色,綠色和暗紅色。“安全部門小心!緊急零度——”


    聲音戛然而止,顯示屏一片黑暗,慢慢地又浮現出一個完全不同的形象。天魚!


    天魚在黑暗中遊蕩。它雙翼伸開,閃著銀光,充滿了生機。它圓睜著明亮的雙眼,緊緊地盯著他。天魚豎直的眼睛看上去十分神秘。


    “你好,奎恩。”


    天魚的聲音並沒使他害怕。他記起很像他媽媽的聲音。有那麽一會兒,他懷疑這又是不是一場夢。


    “奎恩,我們對你講話,一方麵、因為你是在光圈中出生的孩子。”天魚慢慢斂去雙翼上的銀光,柔聲說道,“另一方麵因為你具有艾爾德人的魔力。


    “我從來沒有開過口,連對你的媽媽也沒有,我現在對你說話,是因為你們正麵臨一場災難,這場災難比我們經曆過的任何災難都可怕。”


    這個小小的搜尋者,是她的第一個孩子,她為此感到無限的自豪和驕傲。


    它的弟弟妹妹馬上就要出世了。他們會成為飛得更遠的搜尋者,技術熟練的工人、護士,或英武逼人的勇士。他們中會有些得天獨厚,更多繼承先祖優良品質的王子和公主,盡管她會用百倍的熱情擁抱每一個孩子的降臨,但她會更多地為她的小英雄感到由衷的驕傲,畢竟它是她的第一個孩子,是她肚子裏第一次生命的震動。


    “你要小心啊,孩子!”她對著孩子的身影囑咐道。“小心你的飛行衣。小心對你來說太深的引力井。給我們找到了食物,就平安迴家。”


    小家夥拍了拍稚嫩的翅膀,像是在迴答。它朝星際間飛去,飛得很快。


    “小心,孩子!小心!”她再次大聲提醒。“不要浪費能量。不要冒險。你得了解自己的優缺點。”


    那雙稚嫩的翅膀又歡快地拍了拍。它朝前繼續飛去,仍是那麽快。她沒有阻止自己的孩子,因為她已不能飛翔。不能給它任何幫助,不能給它任何保護。


    她隻能看著它遠遠飛去。她爬迴產房孵化其他孩子時,她的心思還在那隻朝星際飛去的搜尋者身上。她可以肯定盡管自己的孩子從未接受任何訓練,但它僅憑本能,就能躲過蚊蟲的傷害,順利找迴足夠的金屬食品,喂養即將出生的弟弟妹妹。孩子返家的時間已到了,但望眼欲穿的她仍未捕捉到它的一絲信息。她開始焦灼不安起來,最後,她幹脆丟下泛著紅光的蛋卵,爬到巢穴口極目張望,但還是看不見孩子的身影。


    她大驚失色,放眼朝小行星群望去,那裏沒有它的影蹤,她極目朝更遠的方向望去,一個蚊群密布的星球正喧囂不斷,她心頭一陣哆嗦。


    她看到了自己英勇的孩子。


    它正奮不顧身地朝蚊群編織的圍在星球周圍的網中衝去。恐懼緊攫著她的心。盡管蚊蟲們幾乎不能傷害它,但憑孩子那點本領,要從網中逃脫出來又談何容易。它不應該朝下衝去,那裏引力井太深太危險。它至少應先學會如何才能老練地把能量貯存在體內,或至少學會在極地的廣闊冰川充能量。


    或許——或許它已學會了應付這一切,因為它的才能和勇氣已令她折服。蚊群預先把一圈圈極小的月亮送人太空,利用這些高速運動的小月亮將天網懸拉在空中。許多小月亮都是發光體,體積很小卻蘊藏著大量的食物。


    它正朝著小月亮進發!


    它向更深的地方衝去,更加靠近它那小小的腦袋所不可思議的危險。它在剪斷連在小月亮與那星球赤道之間的網線。她以前從未發覺它是如此機靈,切斷每一根線的時機都把握得恰到好處,剛好能利用慣性將小月亮拋迴巢穴。


    真是一次壯舉!一件值得所有的後代慶賀的壯舉!曆史上還不曾有任何一個時代的英雄比雛鳥一般弱小的它更加勇敢,為家族所作的貢獻更大。


    洋溢在心頭的驕傲使她啟動忘記了自己的損失和傷痛,她迫不及待地開始在腦海中勾畫這樁新的英雄事跡。故事從它父親英勇獻身開始,敘述部分便追述她在星球之間飛行的孤單曆程,現在的英雄僅僅是她肚裏一點神奇的火光。


    她拋開它弱小的生命帶來的憂傷,這幕短劇正奔向**。在略帶喜劇色彩的幕間,她嘲笑著蚊群的愚昧。她和著古老英雄讚歌的曲調,尋找貼切的比喻,讚美她第一個搜尋者取得的勝利!


    蚊蟲討厭的嗡嗡聲漸漸平息。很多蚊蟲都從白癡似的天網上掉了下去。而她的小英雄一路狂追。她自己的努力終沒白費——恐懼如暴雨般澆滅了她的榮譽之火。她勇敢的小英雄飛得太低,在那裏滯留得太久。它尾部的噴氣式裝置開始輕輕地震蕩。它跌入了引力井中。


    但她仍希望小家夥救得了自己。它應把稚嫩的翅膀收起,以防被敵人迅猛一擊。它應繼續朝極地的冰川安全滑翔而去,在那裏利用新的能源點燃即將熄滅的噴氣裝置。


    它還是那樣歡快地飛翔,絲毫沒有意識到前方的危險。她看著它還在繞著那個星球飛來飛去,忙碌地切斷那些看不見的網線。而那些月亮般的東西掙脫了網線的牽引,正自由地朝她飛來。


    她發出淒厲的嘯聲,警醒她的孩子,然而距離太遠,這它聽不到了。她眼睜睜地看著它掉了下來,或許已被一張看不見的網纏住。她看見它嬌嫩的翅膀被扭曲,被擠壓,最後被火化。


    它嬌小的身子在空中打了幾個滾,最後帶著一束火焰穿過死寂的大氣層,朝無邊的黑暗裹著的明亮星球墜去。


    她知道,它一瞬間便會化著一縷青煙緩緩地上升。她會憂傷地看著那縷青煙,想起這幕不無諷刺意味的戲。為了尋找飛翔所需的能量,她可憐的小英雄掉進了一片液體的海洋,死前也沒來得及飲到一滴水。


    她勇敢的寶貝死了——但它不會永遠死去。她要化悲痛為歡快的笑聲,嘲笑那些蚊蟲。他們一定會為白癡似的天網捉住了她無辜的小英雄而更加狂妄自大,疏於防範,從而留給她複仇的可乘之機。她的心中頓時又燃起一個母親不滅的驕傲和自豪。


    生存哲學:在人類進化的前技術時代,人們往往隻有毫無節製的再生產或侵略擴張才能生存。但是,隨著技術的進步,這無異於一條自絕之路,隻有合理地解決了這個難題之後,人類在後技術時代才能繼續生存下去。


    奎恩駭得四肢發軟,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轉身尋找那條囚在籠子中的天魚。


    “奎恩,你好!”顯示屏裏傳出他媽媽的聲音,急迫地請求他說,“請在原地別動。你必須得聽顯示屏的命令,因為我不會發聲,所有隻好借助你媽媽的聲音從顯示屏裏傳出。”


    籠子還在屋子盡頭,中間隔子一點地方,原來這裏放著他媽媽的桌子,現在已被人搬走了。他最終找到了天魚。天魚正張開神秘的大眼睛盯著他。大眼睛隨著聲音的節奏眨巴著,它鰭一樣的翅膀已張開,閃著螢光,正朝奎恩遊來。


    “站起來,奎恩,”天魚在乞求他,“看著顯示屏,聽我說。”奎恩十分驚訝。


    “我聽著呢。”他顫巍巍地站起身,急切地想知道他可能發現的可怖秘密,便轉過頭看著牆上的顯示屏。“但你得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


    “跟你說了太空掠奪者後,你會害怕的。”


    “我們肯定害怕,”奎恩嘟噥了一聲,“不過我們也害怕你呀。”


    “親愛的奎恩!”他媽媽的聲音,略顯不耐煩的樣子。他媽媽沒法向他解釋太陽帝國是怎麽迴事的時候口氣就是這樣。有一瞬間,他腦海裏出現了他媽媽的影子,她穿著黃色的汗衫,彎著腰,一直哆嗦,因為她怕冷。


    “你說怕我們,但實際上我們更怕你們。”他媽媽的聲音聽上去備受委屈。“但是,太空怪獸的到來卻是整個光圈的巨大災難。”


    “它是不是——”他害怕得說不出話,“它是不是我看見過的怪獸?就在光圈站外看到的怪獸!”


    “她的確到過你們光圈站附近,體積比你們的飛船大很多。”


    “她!”


    “沒錯,怪獸是一個雌性動物,她是來為自己種族開辟新的家園的。她占了一個地方——也許你們會說是一個窩——就在你們宇航員稱為特洛伊小行星群中間,在那裏她將繁殖後代。”


    “它是不是——是不是會吃金屬?”他語氣中充滿了好奇。


    “她尋找的正是發光體。”他媽媽的聲音此時聽上去十分溫柔。


    “比如重金屬,因為她的新陳代謝是基於核反應之上。她將飛往任何散發熱量的地方。在到這裏來的途中,她襲擊了我們設在光圈邊上的監測站,還襲擊了你們的赤道中繼站。現在——”


    他媽媽的聲音突然十分傷感,以前她講起遠離地球的太陽帝國也會這般傷感。


    “現在她的孩子已經飛來襲擊你們的星球了。”


    “你——”他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你又怎麽知道?”


    “我通過放射出的電磁光譜可以視物。盡管在這個地方空氣影響了我們視力,但我們仍可以借助天網作為天線收信息。”天魚閃閃發光的翅膀逐漸黯淡下去。“現在天網已經毀了。”


    “毀了?”他被顯示屏上睜著一對神秘眼睛的天魚所說的消息駭得不知所措。


    “你是說連在地球上的天網被毀了?”


    “你自己看吧——”


    天魚從顯示屏上消失後,取而代之的是整個地球,是從科多港口俯瞰的圖像。地球周圍無邊的黑暗中出現了一個亮點。亮點在不停地擴大。


    “那就是怪獸。”他媽媽的聲音異常平靜。“這是你們科多港口艦隊監測站傳迴的圖像。它正繞地球飛行,剪斷天網線,以攫取貯滿大量能量的氣球。”


    “它為什麽要這樣做呢?”奎恩倒抽了一口涼氣,朝籠中的天魚瞟了一眼。“為什麽?”


    天魚的翅膀無聲地拍了兩下。它躺在地板上依舊借用他媽媽的聲音從顯示屏上傳話。


    “因為牽引著天網的氣球裏殘留著核反應後具有放射性的物質,這正是它要尋找的東西。它剪斷網線,攫取氣球,並把握時機,利用慣性,把氣球送往它媽媽所在的巢穴,作為它媽媽的食物。”


    屏幕上亮點慢慢模糊起來,變得搖曳不定。奎恩對準它進行局部放大後,屏幕上立刻顯示出一個令他十分吃驚的圖像。這個圖像他父親太陽巨頭曾給他看過:閃著銀光的雙翼半張,血盆大口一開一合,碩大的眼睛噴著怒火。


    “這隻是視覺圖像。”他媽媽的聲音十分溫柔,像小時候教他念書那樣。“你要是想聽聲音,我們也錄了下來。”


    話筒裏傳出斷斷續續的命令聲;聲嘶力竭的吼聲;軍樂隊在奏《日不落帝國》曲;啟示者聲音的片斷,鼓噪著撤旦的孽種把銘刻著太陽標記的靈魂投入十八層地獄;人們的尖叫;一聲嘶啞的嘲笑。


    “報告長官,我們正在反擊。”話筒裏傳出十分緊張而尖利的聲音,“情況不妙,情況緊急,怪獸根本不怕導彈,它像擲糖果一樣把我們射出的導彈擲了迴來!”


    話筒裏一片死寂。他媽媽解釋道:“這是發生在太平洋上空的激戰。怪獸隨著地球的旋轉,把連在地球各大城市的天網線——剪斷。科多會是它最後襲擊的目標。”


    “沒有辦法阻止嗎?”奎恩迷惑地盯著顯示屏上的災難問道,“難道你們——他們沒有辦法嗎?”。


    “我們嚐試過。我們有一種武器——”他媽媽的聲音裏流露出愛莫能助的樣子,像遇見了困難卻沒有人相助似的歎息一聲。“但卻被你們擊敗了。”


    “怎麽可能呢?”


    沒有迴答。此時顯示屏裏那可怕的怪獸的圖像不斷放大,夾雜著傳出導彈破空的嘶嘶聲,金屬的撞擊聲,導彈爆炸時發出的沉悶的響聲,以及穆斯林念著可蘭經的祈禱聲。


    “我們是紐林族,”奎恩耳邊又響起了他媽媽歡快的聲音,她似乎迴憶起了過去那些甜美的日子。“在艾爾德人中,我們是新來的一族。艾爾德人允許我們生活在光圈的邊沿地帶——”


    她媽媽的聲音驟然停止。一路襲來的搜尋者在顯示屏上的圖像越來越大,越來越恐怖,奎恩立即跌跌撞撞朝籠中的天魚身邊跑去。


    “要是它現在就來襲擊科多——”


    “不要害怕,奎恩,不要害怕。”天魚揚了揚翅膀,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顯示屏裏傳來的依然是他媽媽平靜的聲音。“沒有辦法能阻止它。”他對天魚突然湧起了不可遏止的同情和敬仰。它遠離了家,被囚在這裏,受盡創傷和折磨,卻依然那麽平靜堅強。


    “也許——”他低聲說,“我想我可以把籠子打開,放你出來。


    要是你能飛——”


    “我飛不起來了。他們捉住後就毀壞了我的飛行器官,在折磨我的過程中又損壞了一次,直到現在還沒痊愈。”


    “你受苦了——”他哽咽道,“這裏有一艘太空飛船,我想我能發射它。要是能找到足夠的糧食和燃料,或許我還能把你送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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