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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65:從良


    致遠肚子痛得很厲害。琴咯咯地笑,一邊數:“一、二、三……”


    “三”字還沒有說完,致遠已經跳起來開始跑,向茅房飛跑。


    跑得居然比來時還快。


    從茅房出來,致遠幾乎要虛脫。


    一個剛剛從地裏刨出來的烤紅薯怎麽能經得起上吐下瀉?他肚子空得幾乎可以吃下一頭牛。


    先教訓一下那丫頭再說,盡管致遠自己都懷疑現在有沒有力氣。


    琴已經不見了,小橋流水旁、一叢竹籬下,坐著的是上次與琴在一起的二十來歲的年青人,原來烤紅薯的地方居然烤著一頭已熟透的烤乳牛。


    “我姓餘,排行七,別人都叫我餘七。”年青人滿臉含笑:“你別生氣,琴一向是這麽頑皮。”


    餘七也是一臉無奈:“她實在是沒有別的什麽事情做。”


    “你是餘七?”致遠很驚奇又很高興:“是不是快劍餘七?”


    “正是在下。”


    餘七據說是東部大陸上年青一代中使劍最快的人。


    他從撥劍到劍刺入人咽喉的速度,跟一個人想眨眼睛,眼皮剛剛想動的時間差不多。


    當世最著名的鑄劍大師之一的卞三劍,中年時候羽扇冠巾、雄資英發,深諳劍的精髓全在一個快字,因而鑄就了一把叫“電”的名劍。


    他的意思是希望這柄劍象閃電一樣快。


    現在,這把劍就隨隨便便掛在餘七的腰間。


    “我向你保證,這頭烤乳牛絕對沒有問題,”餘七用刀割下一塊牛肉塞進自己的嘴裏:“你吃了一定不會後悔。”


    “我當然想信你,我不能不信一位劍客,”致遠看著餘七真誠的眼神,拍了拍餘七的肩膀:“況且,我現在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


    琴的歌聲又從遠處飄來,由遠而近,歌聲中,琴提著一個菜籃,一路笑吟吟地走過來。


    籃子裏裝著一盆紅薯稀飯,還有兩牒雅致的泡菜。


    “我是來給你賠罪的,”琴的表情怎麽看連一點道歉的意思也沒有:“這些紅薯稀飯和泡菜很適合喝醉酒的人。”


    自從琴來以後,餘七的眼睛就一直在琴身上,再也舍不得離開。


    “我當然要吃,”致遠苦笑:“就是你在裏麵放了毒藥,我也隻好吃了。”


    一個宿醉末醒的人,沒有什麽比一碗稀飯和一喋泡菜更吸引人的了。


    致遠一口氣吃了五碗稀飯,所有的泡菜,在開始割牛肉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怎麽沒有酒?”


    琴的眼睛立刻瞪得特別大:“你還能喝酒?”


    “吃烤乳牛怎麽能沒有酒,豈不是曝珍天物?”致遠歎口氣:“信不信我比你們都能喝?”


    琴和餘七均是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致遠悠然道:“既然你們出了這麽好的下酒菜,那麽,我就請你們喝酒,保證不醉不歸。”


    ――“而且,我也恰好沒有別的事情做。”


    阿黃的酒館今天生意非常的好。


    幾張簡陋的長凳上鬧哄哄的坐了不少人。


    當致遠、餘七和琴抬著一頭已熟透的烤乳牛浩浩蕩蕩走進來的時候,所有的喧嘩一下子靜了下來。


    他們都在看著琴。


    這些人都是些傭工、佃農、苦力,都是生活在社會最低層的人,他們中的許多人也許一輩子都沒有近距離見到過象琴小姐這樣健康而美麗的女人。


    更令這些人吃驚的是,這位小姐一走進這間四麵透風的酒館就喊:“快拿一壇酒來!”


    其實,就連瞎子都看得出來,琴根本不是他們這一階層的人,單是琴頭上插的那支綴滿鑽石、珠寶的發夾,就可以買下整條街。


    “老板,”琴又大大咧咧在喊:“把牛肉切兩盤端上來,剩下的分給大家一起吃。”


    大家哄然叫好,都很高興。


    致遠也很高興,他發現自己很喜歡餘七和琴這一類年青人,他們不僅自己快樂,也懂得把快樂分享給大家,他們都和致遠的性恪很象。


    酒很快就上來了。


    阿黃賣的是一種又苦又澀又烈的酒,琴先滿滿地倒了一碗,說一聲先幹為敬,一仰頭咕咚咕咚就喝了下去,竟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今天怎麽啦,”致遠故意歎了口氣:“這年頭好象豬也特別能喝。”


    琴嘴一撅:“你才是豬,大懶豬!”


    “這不叫喝酒,這叫牛飲!”


    “是牛又怎麽樣?你不一樣很能喝嗎?”


    看著琴和致遠鬥嘴,看著琴的一笑一顰,餘七似乎有些癡了。


    喝酒實在是一件非常浪費時間的事情。


    特別是三個酒量非常好的人湊在一起喝酒的時候。


    從正午到下午,從陽光明媚到日近黃昏,誰也沒有倒下。女人自帶三分酒,看著琴越來越亮的眼睛,致遠算是真信了這句話。


    餘七和琴不斷地交換著熱戀中的情人特有的眼神,許多不敢說的話,不敢做的神態,隨著酒後越來越明顯了。


    琴一臉的燦爛,餘七一臉的喜歡。


    看著這一對青春年少,致遠不由想起了朱珍,想起朱珍在自己身下的婉轉呻吟的情景,她還好嗎?她在哪裏?致遠堅信自己一定能夠找到她。


    致遠也有過幾個女人,也有過刻骨銘心的初戀,可那些已成往事,時間會衝談一切。


    致遠忽然發現在這裏自己是個多餘的人。


    他起身向兩人告別,而兩人也一點挽留的意思也沒有,好象覺得他早就該走了。


    外麵,已是華燈初上。


    致遠一踏上長街,轉過一個街角,就感到一陣肅然的殺氣!


    日已近暮秋,氣候漸涼。


    工作了一天的人們,晚飯後紛紛湧上街頭,散散步,逗逗小孩,恢複一天的疲勞,享受這短暫的歡樂。


    街上的人很多,川流不息、來來往往。晚上還在營業的雜貨鋪、百貨鋪、胭脂鋪、綢鍛鋪家家門庭若市。


    在不起眼的街角,躺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叫化子。說是叫化子,臉卻白白胖胖,人也又白又嫩,那象餓過飯的麵黃肌瘦的叫化子?


    叫化子對麵一個胭脂鋪裏,一個年青的和尚正在化緣,這和尚頭上居然還有一撮黃毛。說是和尚,一雙色迷迷的眼睛一盡往買胭脂的姑娘身上嫖,他是不是想把這些姑娘都化緣迴去?


    胭脂鋪旁邊,和記藥鋪前麵轉角處,擺著兩張簡陋的桌子,幾條長凳,一個火爐,一鍋熱湯――這是一個賣湯圓的小攤,一個滿頭白發的老頭,正在煮湯圓。


    老頭一臉的滄桑,看樣子離墳墓已經不遠了。


    他動作雖然緩慢,手卻很穩,倒湯的時候一不小心濺了幾滴,一雙穩定的手怎麽會濺湯?難道這手不是賣湯圓的,而是拿兵器的?


    叫化子、和尚、老頭是昨天才來的,怡養財大總管花重金請來的,他們是“五口會”一流的殺手。


    “五口會”是近百年來東部大陸上最有名最成功最可怕最低調的殺手組織,它成功的最大秘訣就在於低調,其內部組織極其嚴密,它的價格也是最高的――當然,如果你出得起錢,它可以替你殺任何人。


    賣湯圓的老頭就是大哥,名叫黃曆,他的任務就是致遠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抽空子把一鍋又滾又燙的湯圓潑向致遠。


    叫化子是老二黃毛病,他的毛病主要就是好色――殺人上可是一點毛病也沒有。他的任務就是在街角截住致遠的退路。


    那個最年輕、最不老實的和尚是老三,因頭上一撮黃毛,人稱一點黃,他是三兄弟裏麵用劍最刁狠最毒辣的――他的任務就是在致遠被一鍋又滾又燙的湯圓淋得手忙腳亂的時候,喂致遠一劍。


    他們三人自出道以來,成功十九次,從末失過手,如此高的成功率,除了他們嚴密的配合外,還與他們精確的計算有關。


    他們已經算過,街角到和記藥鋪一共五步,和記藥鋪到湯圓攤二步半,湯圓攤到街角也就隻有二步半,這二步半就是致遠最後所能走的路。


    街上的行人很多,人群也是一種很好的掩護,退路已經準備好――致遠一中劍,立刻會有一輛車駛來,狼山司馬兄弟就在車上。


    狼山司馬兄弟並不是幾兄弟,而是一個人,姓司馬,名兄弟。他最擅長的就是追蹤、掩護、逃跑。他的任務就是在混亂中將幾人接走。


    他們為這個計劃取名為“毒蛇行動。”因為他們實在想不出還有比毒蛇一樣更完美更可怕的計劃。


    仿佛一種動物的本能,一轉過街角,致遠就察覺到了危險。


    這是一種在長期的、無數次的生死關頭,磨練出的一種動物的本能、一種求生的本能、一種與死神擦肩而過的本能。


    隻是他明白自己現在很虛弱,一個人如果一日一夜粒米未進、宿醉末醒後又被一個烤紅薯弄得上吐下瀉,然後又喝了許多又苦又澀又烈的酒,他能不虛弱嗎?


    致遠清楚,他現在的體能、判斷都是最低潮的時候。


    可是,致遠並沒有退縮,也沒有往迴走。


    因為,從他轉過街角的那一刻起,他就已沒有退路!


    隔一條街,在“兆園”的閣樓上,透過垂下的竹簾,怡養財大總管用一種從旱地貿易交換來的,叫“望遠鏡”的東西,靜靜地遠望著長街發生的一切。


    這是一個很好的角度,從這個角度遠望,對麵長街一覽無遺。


    “五口會”這三個殺手就是怡養財大總管花了二千兩銀子請來的,他用這二千兩銀子買致遠從此消失――盡管他知道致遠絕對不止值二千兩銀子――可是,能替“怡和錢莊”省一點,他一定會省一點。


    他一向認為,一個人如果死了,那才真的一文不值。


    黃曆已經開始出手。


    他們之所以選擇街角的“和記藥鋪”擺湯圓攤是很有道理的。他們一天前才趕到這裏,準備的時間很倉促,偽裝不足,老東部大陸是很容易看出破綻的。


    所以他們隻給了致遠兩步半的時間。


    其實,從致遠轉過街角,感覺到危險,他也不知不覺走了兩步,他真正的反應時間不過半步而已!


    這是判定生死的半步!


    就在致遠最後半步剛啟動那一刹那,黃曆手一揚,一鍋又滾又燙的湯圓猛潑向致遠。


    “毒蛇行動”已經啟動。


    叫化子老二黃毛病立刻從躺著的街角躍到街心――他截斷了致遠的退路,致遠如果往迴退,就會撞上他的刀。


    街上的行人驚唿還沒有出聲,和尚一點黃已經從胭脂鋪裏竄出、飛身、撥劍,黃曆的湯圓還沒有淋到,他的劍竟後發先至!


    又刁又毒又快的一劍!


    一招“一指南天”直刺致遠咽喉。


    一鍋又滾又燙的湯圓、一柄淩空飛至的利劍、背後還有一把刀在等著。


    三人配合得天衣無縫,時機、動作、出手均掌握得非常準,很少有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從他們這致命的一擊中躲過去。


    致遠恰好是一個例外。


    他立刻開始退,退的速度竟然比潑過來的湯圓、刺過來的劍還快。


    他一下就退到了黃毛病的刀前。


    致遠退、一點黃進。


    一點黃的劍如影般跟來。致遠忽然用一種非常怪異、非常有效的姿勢從黃毛病和一點黃之間斜竄而出。


    黃毛病和一點黃隻覺眼前一花,致遠就從他們夾擊中消失了,一點黃的劍由慣性順勢刺入了黃毛病的咽喉,而黃毛病的刀砍中的竟是一點黃的腹部。


    他們的動作實在太快,正因為快才從來沒有人躲過他們的夾擊,正因為太快,長期的配合,使他們想都來不及想就將對方刺中。


    連他們自已都無法躲開!


    隨後,一鍋又滾又燙的湯圓就淋在了他們身上。


    致遠竄出,在中途轉向、撥劍,由斜改進,身子一旋,赴向老大黃曆。


    就象一枝中途轉向的箭,射向黃曆。


    劍至、胸穿。


    “兆園”的閣樓上,居高臨下,位置很好。


    透過垂下的竹簾縫隙,怡養財大總管從一種叫“望遠鏡”的東西裏看得清清楚楚。


    他眼裏也不禁露出一絲讚許,他沒有看錯致遠,沒有低估對手。仿佛一切與他事先估計的完全一樣。


    請這三個“五口會”的殺手,隻不過是在替致遠喂劍。


    是的,喂劍。


    “毒蛇行動”其實隻是今天行動的一部分,黃曆他們三人做夢也想不到,剛才發生的一幕隻是序幕而已。


    致遠雖然虛弱,可是老虎臨死前的一擊照樣勇猛無比。


    所以,致遠才需要人喂劍,當他最後凝集的力量散發完之後,他就真的隻有任人宰割了。一而衰、再二竭的道理,怡養財大總管是非常明白的。


    那二千兩銀子買的其實是黃曆他們三人的命,怡大總管現在覺得有些貴了。


    今天行動的核心叫做“獵虎計劃”,這是怡大總管仔細想了一夜想出來的,他把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步驟、每一種可能都想得非常認真,直到認為沒有任何漏洞為止。


    一張鋪天蓋地、嚴嚴實實的網已經撒開。


    這條街昨天就悄悄清場了,整條街都是“怡和錢莊”的人,外人是根本看不出來的。八大金剛來了四個:孫基、鄭魂、鄭洪、大象分守四個方向的街區。


    尤其是孫基,斷了一條手臂之後一直想殺人。


    怡養財還是不放心,他特地花了十萬兩銀子,請了一個人。


    這個人叫做“網眼”。


    一張捕獸的網,核心就是網眼,隻要你抓住了網眼,獵物就掙不開了。


    這個人才是“五口會”真正一流的殺手。


    如果你要殺一個普通人,隨便找個小混混就可以了,難一點的,黃曆之類的人可以擺平,可要對付象致遠這樣的人,就隻有“網眼”這樣的人。


    關鍵是你要出得起價錢。


    怡養財仔細將長街所有的人、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看了幾遍,也沒有發現誰是“網眼”,也沒有發現“網眼”藏身的地方。


    隻有一點是肯定的,“網眼”一定早就到了。


    狼山司馬兄弟早就準備了一輛跑車――他的任務是接應。


    他一向做得很好。


    “毒蛇行動”一發動,他立刻駕馬而出,風馳電掣般衝過長街,直衝街角。


    整個事情發生的實在太快,車末至,黃曆他們三人已幾乎在一瞬間死於劍下!


    狼山司馬兄弟並不是幾兄弟,而是一個人,姓司馬,名兄弟。他最擅長的就是追蹤、掩護、逃跑。他的任務就是在混亂中將幾人接走。


    可人都死了,他還接應什麽?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這一生中從末見過的最可怕最不可思議的一幕:整個長街上所有的人,包括賣胭脂的、賣水果的、賣藥的、以及散步的老人、玩耍的少年、嬉笑的少女忽然象潮水一樣湧向致遠,將致遠淹沒在一片人潮之中。


    ――這才是今天行動的核心“獵虎計劃”。


    你見過漲潮的潮水嗎?


    狼山司馬兄弟今天就見到了。


    致遠躍起、又落下;落下,又躍起。


    他已記不清擊退了多少人,如潮般的人流依然前赴後繼地湧來,綿綿不絕。


    很快,他的背上就挨了一掌、左腿中了一劍……


    恰好,司馬兄弟的車到了。他並不是來接致遠的,他是來接“五口會”黃曆他們三人,隻不過恰到好處地駛過長街,出現在了街角。


    車馳騁起來,是很驚人的,就象一道耕地的梨,從人潮中梨出了一條路――客觀地說,偵察、接應這一行,他確定幹得不錯。


    司馬兄弟隻覺眼前一花,馬車上已多了一個人。


    這個人就是致遠――這輛跑車是他逃生最後的機會。


    街角處有一座橋,叫斷橋。


    自從白娘子與許仙在斷橋相會後,就有很多橋取名叫斷橋。


    橋下有一條河。


    車很快在眾人追趕唿叫聲中駛上了斷橋。


    致遠就從橋上,縱身跳入河水之中。僅憑一輛車,你是絕對出不了“怡和錢莊”的――如果真那樣,“怡和錢莊”可能早就被搶光了。


    河水很深,一入水中,致遠知道這條命算撿迴來了。


    很少有人知道致遠的水性非常好。他從小是在銀月的江邊上長大的,那裏是江的上遊,水流湍急。


    致遠在水底奮力潛遊,如漁得水。


    入水前,他深吸了一口氣,憑這一口氣,他就可以在水底遊出很遠。


    致遠遊了很久,直到他覺得已經安全了,可以上去換口氣,就在這時,他見到水底靜靜地坐著一個人,在望著他微笑。


    ――這個人就是“網眼”。


    “五口會”是近百年來上東部大陸最低調的殺手組織,它成功的最大秘訣就在於低調。


    如果你以為“五口會”裏隻有黃曆之流的人,那你就大錯特錯了,這個組織能夠延續近百年,就一定有它過人之處,也有它可怕之處。


    “網眼”才是“五口會”裏真正傑出的殺手,在這個世界上,知道有這麽樣一個人存在的人,不會超過幾個人。


    一張無論多麽嚴密的網,很可能都有漏洞,彌補的方法就是抓住網眼。一張捕獸的網,核心就是網眼,隻要你抓住了網眼,獵物就掙不開了“網眼”就是在關健的時間,出現在關健的地點,堵住關健的漏洞,抓住關健的獵物。


    致遠想浮上去,他這一口氣實在弊得太久。


    他需要換口氣。


    可是他已經沒有機會了,一張漁網從“網眼”手裏展開,網住了他。


    這個時候的致遠在水底遊得太久,正是急需要換口氣的時候,也是一個人最虛弱的時候,這時候,就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孩都能打敗他。


    “網眼”一直在等這個機會,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致遠隻感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往下拉,一個巨大的黑洞吸住了他。他嗆了幾口水,很快一陣暈眩,失去了知覺……


    “致遠是不是已經死了?”


    在暴風城一間裝修非常豪華的房間裏,胡老板一邊品著一杯天笠來的葡萄酒,一邊在問蕭四。


    “是的,已經證實。”


    “從怡和錢莊逃出來的司馬兄弟親眼所見。”


    “他和在場的許多人都看見致遠跳入了河中。”


    “七天之後,在河下遊十一公裏處,打撈上了致遠已經泡得開始腐爛的屍體。”


    聽著蕭四的迴答,胡老板幹枯的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仿佛很興奮,他當然會解釋給蕭四明白:“事實上你無論用秦恆還是任何其它一個什麽假名、假身分都瞞不過‘怡和錢莊’,他們一定會有辦法查出你的底細。”


    “致遠隻有死他才能沉下去,他才能成功地潛伏下來,隻有完全潛伏下來,他才有可能找到‘針’。”


    “唯一的辦法隻有死,隻有死人才能不被人懷疑。”


    ――“這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致遠有時還能有一點知覺,迷迷糊糊中,仿佛有人在他臉上做了什麽,臉上一片火燒火燎,有時臉上又象敷了什麽東西,清涼清涼。有時象掉進了火爐,全身發燙,有時又象落入了冰窖,凍得發抖。


    一會冷一會熱,一會疼一會鬆。


    不知昏睡了多久。


    仿佛走過一條長長的黑道,總不見盡頭,又仿佛做了一個奇怪綿長的夢,總不見夢醒的時候。直到有一天,見到了黑暗盡頭的一縷暑光。


    再長的夢,也有夢醒時分。


    在一個寒冷的夜裏,在於無聲處,在不經意間,致遠恢複了知覺。


    致遠恢複意識後,首先看到的是一幅非常溫馨的畫麵:暖暖的燭光下,一個七、八歲、梳著一根衝天辮子,穿一身紅色小褂的小男孩,正在專心致誌地寫字,一個三十多歲、漂亮溫柔的少婦,正在耐心地為小男孩指點著。


    致遠從小吃的苦,比黃河的水還多,那一刹那,致遠仿佛迴到了童年,母親在世的時候,依偎在母親懷裏,開始學寫字的情景……


    首先看到致遠的,是那個小男孩。


    他看見致遠,高興地嚷著:“父親醒了!媽媽,你快看哪,父親醒了!”


    少婦轉過頭來,一臉的驚喜,急急地碎步走來,一頭赴進致遠懷裏,喜極而泣:“謝天謝地,阿鬆,你終於醒了!”


    這不是在做夢吧?


    東部大陸——銀月城


    大家都知道,笑愚的一生中有很多充滿戲劇性的扯淡故事,而接下來的這個,則是最扯淡的。


    說起來這則故事很不符合當代大學生的精神麵貌,事實上這也與大學無關。因為嫖娼事件發生在學生時代。


    故事發生在即將畢業術士學校那年即將開學的時候,那是一段黑暗流離的時光,不堪迴首。笑愚唯一記得地是這次活動的發起人很有來頭,是他們的班長聰健。


    古早以前,笑愚暴露在陽光下的身份是體育委員,暗地裏地身份是兄弟的軍師。笑愚擁有一切衣冠禽獸的特質。不僅看起來人很淳樸而且體育成績出眾,學校運動會三級跳遠的記錄至今無人能破,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能大家都稱他三級明星。


    由於原來那班長太愛打小報告,終於在放學路上被人蒙住腦袋揍了一頓之後辭職。這事情除了老師之外其他人都知道,於是沒人敢出來接任班長一職。


    班主任無奈之下,隻能叫大家投票選舉。笑愚等人開始暗箱操作,聰健毫無懸念的當上班長,慕雲當上生活委員,比較扯淡的是還有思遠暗戀許久一直沒追上的姑娘愣是當上了文藝委員。


    這次民主選舉有著非凡的意義,笑愚這幾個牲口遲到早退曠課地行為越來越頻繁。但上交給班主任的遲到早退曠課書麵記錄次數卻逐漸減少,原因是他們組織上有人……


    聰健的老家在離學校比較遠的地方,坐車都要幾個小時,平常上學都住他舅舅家裏。這小子深知早起的鳥兒有蟲吃的道理,在離開學還有三天地時候就早早到來,與笑愚等人順利會師。


    當時有四個人,聰健,慕雲,笑愚,還有一個就是思遠。


    那年夏天很熱,大家踢了一場球看了兩部電影上了幾小時網之後覺得特別無聊,其實很多時候都是無聊的,關鍵是當時眾人心情特別不好。


    思遠上學期考試成績墊底,被家裏人軟禁了大半個暑假。笑愚在暑假剛來臨的時候跟傲珊吵架了,至於這姑娘對笑愚造成多大的刺激,你想想笑愚為什麽一直沉默不語就明白了。慕雲本來心情不錯,但是被大家罵他球踢得太臭之後抑鬱了。最誇張的是聰健,原來他提前到來不是為了找幾個人玩兒,而是跟一網友約好今天見麵,直到見到那姑娘之後,聰健萬念俱灰。


    以上,就是這四個牲口準備去**的次要原因。主要原因,笑愚後來想,大概是因為他們生理上都特別衝動。


    其實高一的時候笑愚等人就開始策劃著**,覺得一個男人成功的體現,那時候慕雲已經有過這樣的經述他地傳奇故事地時候讓笑愚等人崇拜萬分。這主要是受到《古惑仔》的毒害。因為陳浩南山雞等人初出江湖的時候首先就是去**,大家對此特別羨慕,一致認為出來混一定要嫖過妓才能算成熟。


    那時節,因為各種原因這個計劃被擱淺,要麽是有賊心沒賊膽,要麽是有的人突然有了女朋友,要麽是有這個想法的時候身上沒錢……但這次眾人吃了秤鐵了心,堅持要在今夜實現這個持續了兩年的願望。


    很快笑愚和慕雲發現了一個很現實也很有深度的問題:錢不夠!!


    然後聰健虎軀一震。釋放王者之氣,從口袋裏掏出了一遝百元大鈔。


    思遠頓時驚唿:“你哪來這麽多錢?”


    然後聰健說了一句簡短但讓兄弟們五體投地地話:“學費!”


    就因為這句話,聰健當軍師從那時候一直當到現在。


    慕雲問:“這算是挪用公款嗎?”


    聰健說:“挪用個鳥,記得大後天報名的時候還給我,不然老子死定了~!”


    於是眾人在這座城市裏裏轉悠,尋覓讓他們們奉獻青春的最佳地點。


    可是找了很久,竟然就沒找到一家合適的,原因很簡單。他們一共四個人,那些小店裏一時湊不出有空閑的四個小姐。有兩家貨源充足的,可是一看到那些姑娘兄弟們不僅沒了**,連食欲都沒有了。這曾經一度動搖了大家實現願望的決心。


    其實當時這城裏有好幾家規模很大的夜總會,裏麵貨源充足並且質量達標,可惜老板是林睿他家親戚,眾人顯然還沒有愚蠢到頂風作案地地步。


    幾人受到前所未有的打擊,差點沒打退堂鼓。為了避免讓全城色情行業的人都知道有四個毛頭小子在召妓,笑愚現場想出妙招,根本不踏進那些按摩房美容院大門,而是直接看清招牌上的號碼後開始打電話諮詢。


    在打了八個電話之後,大家開始鬱悶了。同時感慨這座城市色情場所數量之多競爭之激烈。


    夜色宜人,連空氣中都釋放著荷爾蒙地味道,這時候老天爺竟然很不給麵子的下起了小雨,笑愚感覺自己的鞋子已經被浸透了,內心無比羨慕穿拖鞋的慕雲。這場雨沒有阻止大家前進的步伐,反而激發了眾人的雄心壯誌。終於在撥通第十五個電話之後,他們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慕雲一拿起電話就開始栽贓陷害,牛逼哄哄地說:“我們是學生,準備在離開這個城市前快活一次,老板你一定要讓咱們滿意!”


    電話那頭的老板說:“一定一定,包你滿意。”


    然後思遠接著說:“別太老的,要年輕一點兒地,22歲以下。”


    老板連忙打著包票:“沒問題,沒問題,完全沒問題。”


    這時候笑愚搶過話筒說:“最好是來幾個文化程度比較高的。方便交流。”


    那頭老板明顯愣了一下,說:“好,我盡力,盡力。”


    以上,是他們踩點的全過程。


    在眾人雄心勃勃的準備進那家娛樂場所的時候,慕雲停下了腳步,指著思遠說:“操,麻煩你小子成熟一點好不好,居然穿球衣出來?”


    這時候大家才發現,思遠竟然穿的是一件白色球衣,這樣去**太過丟人了。於是思遠將衣服反過來穿,乍一看還真像一件白色t恤。


    而這樣穿衣服帶來地好處是,進去之後,一幫花枝招展的小姐就圍住了思遠,誇他穿衣服真有個性。


    幾個牲口目光在這群小姐身上遊離,雖說比前幾家好多了,但總覺得有些不盡如人意。


    對於這幾個愣頭青的挑三揀四,老板很生氣,說:“你們到底是來玩的還是來看選美的?”


    “是你在電話裏說包咱們滿意的,現在咱們很不滿意。”慕雲不愧是嫖過一次的人,經驗豐富,說完作勢欲走,那模樣很逼真,就差沒打315訴老板服務態度不好了。


    老板連忙拉住了他,說:“小兄弟,別走,我給你想辦法。”


    說完老板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笑愚等人坐在外麵大廳沙發上跟那些小姐聊天。


    在這一刻,大家心裏都充滿了期待,盼著電話叫來的妞會是絕世美女。


    片刻之後,一輛出租車停在門口,進來三位光彩照人的姑娘。這三位姑娘一進來就令旁邊的小姐們黯然失色,讓笑愚等人誤以為是一代名妓。


    這是一個僧多粥少地尷尬局麵,而思遠居然當場發揚了風格,沒有上來搶這三個妞,反而和之前一個很聊得來的小姐勾搭上了……這樣的局麵,讓其他三個人心情很滋潤,大歎思遠夠義氣。


    聰健看中一個金發姑娘,慕雲挑了一個瓜子臉的短發姑娘,擺在笑愚麵前的,是一個長發動人的姑娘。笑愚開始覺得緊張,那姑娘估計看出了笑愚緊張,主動拉著笑愚進了一個包間。


    這時候笑愚聽到老板在訓斥他手下那幫小姐:“你看看你們這幅模樣,有點素質行不行?現在的客人都要求有知識有內涵的小姐了,你們遲早被淘汰!”


    看得出來,這老板很有先見之明,甚至可以說很有戰略眼光,有了超前意識。事實很正經或者說很不正經地證明,幾年以後掛著學生證的妞比一般的小姐值錢多了……


    進了那麻雀雖小卻五髒俱全的房間之後,笑愚開始緊張起來。當知道要和那姑娘一起洗澡的時候,變得更加緊張。


    但那時候的笑愚也不是一般人,他強作鎮定,說了一句很外行的話:“你先出去一下,我習慣一個人洗澡。”


    那姑娘曖昧一笑,轉身走了出去。這笑容讓笑愚覺得自己是待宰的羔羊,因為他在這時候發現一個很沒麵子的事實,自己他媽還是一半處男……男,請聽下迴分解。


    這生命中的第一次**果然是驚天動地的,笑愚洗完澡之後,整個包房裏水漫金山,那水流淌出來,將整個房間的地表掩蓋了幾寸。


    笑愚嚇了一跳,外麵的那姑娘也嚇了一跳,驚叫著問:“怎麽迴事?好多水啊,流到外麵來了……”


    很不幸,這地方隔音效果太差,周圍的人都聽見了。於是這很有歧義的一句話,讓大家浮想聯翩:到底搞了多少水出來呢?


    笑愚仔細檢查一遍,說:“下水孔堵住了。”


    無奈之下,二人換了一個房間,就在慕雲他們隔壁。之所以笑愚知道慕雲在隔壁,是因為聽到了那邊的水聲和他與那姑娘說話的聲音,之前已經說過,這地方這隔音效果真的很差。


    在經過四分之一炷香地折騰後。笑愚坐在床上,如同老僧入定。他心裏在思考一個問題:將自己的半處男之身葬送在這裏是否值得?


    隨後魏謝想起了傲珊,然後他開始思考自己為什麽會在這時候想起傲珊?


    但是片刻之後笑愚就將傲珊忘的一幹二淨,並且視覺受到前所未有的刺激,因為眼前這姑娘開始在笑愚麵前一件一件的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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