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膳過後。


    傾玥拒絕讓南宮冰漪作陪,與傾玉一並去了慈寧宮。


    一入門,傾玥的冷漠身影,透過門外一縷暖光,深深射入一雙曆盡歲月的蒼瞳。


    “沒想到,你們還願意來探望哀家。”


    蘇舞後愣然迴神,眼中卻是早已濕紅。


    她跨步上前,將傾玥的葇荑溫婉放置手背上,輕輕拍道,語氣竟是充滿了無比的愧疚。


    自從她親眼目睹兒子死後,知曉了一切的因果皆由她罪孽造成,她便永隔塵世,一心隻寄善念,奢望佛主能賜予一念慈悲,超度她亡去的兒子,讓他安然轉世,下輩子就算做個平凡幸福的人,也足矣。


    就讓其餘的報應,都降臨在她的頭上吧。


    一切的罪孽,與旁人無關。


    “哼,蘇舞後這是什麽表情?是在悔恨將我們送給了南宮楚痕?送入了‘羅網’,造就成如今的我們?還是在悔恨,因你當初的貪念,害死了南宮寒影?”


    傾玉眸露出蔑笑,冷視著殺母的仇敵,狠狠嘲諷“若不是因為你當年的執著,我們又怎會聽命於南宮楚痕,對你兒子痛暗殺?”


    “你說得沒錯。若不我當年一時糊塗,遭了南宮楚痕謀算,若不是我對不起你們再先,寒影又怎會送死?一切……都是我的錯……”。


    蘇舞後聽起悲傷過往,滿臉溢出了苦楚與悲恨。


    滿眶淚濕,卻得不到半句安慰的話,不由令人異感可悲、淒涼……


    伴隨著她眼中一顆瑩淚落下,滴在傾玥手上。那灼熱的溫度,卻始終融化不了一顆冰封的心。


    傾玥淡然瞥過太後一眼,在那雙覆滿粗糙的繭掌下,挪迴自己的玉手,毫無言語踏離了慈寧宮。


    直到殿門緩緩關上之際,她亦不曾迴眸一眼。


    可待殿門全然緊閉之後,她貿然迴頭,安靜盯著如高牆般的檀門,隨即思緒深深淪入沉默。


    ——


    清菀閣中:


    見過太後的傾玥,心頭似有一股莫名沉重,壓抑著。


    她異感難以喘息,特意來到一處舒心清雅的庭閣中,默然奏起悠揚古譜,已解心頭之悶。


    “怎麽,傾玥莫不是對蘇舞後產生了情緒,可憐起她吧?”


    傾玉走至側旁,與傾玥並肩坐下,從她曲中聆聽出一股雜味,似悲憫,似傷懷。這還是殺人不眨眼,脫俗高雅的傾玥?


    居然可憐起自己的敵人,真是諷刺。


    難道,溟王賜下的情蠱,並不能全然影響住她的情感?


    她中了情蠱,本該隻因溟王才動情,但情蠱發揮的效果,似乎還不足以壓製住她心底深處的情根,更無法製止她產生七情六欲。


    莫非是因為她體內晶魂在作祟?


    思至此,傾玉蹙緊的眉頭,不由鬆了幾分。


    “你與她,都是可憐之人……”


    琴音動聽迷繞,蕩漾四射,宣泄出心底的一絲悲憐。傾玥冷冷啟唇道,指尖上的悲曲依續未斷。


    “哼,可憐之人……


    “與其在此虛耗時間,去同情一個沒資格被愛的人,還不如先去查探出晶石的下落,這才是當務之急。”


    傾玉聞言,心底不禁氣憤幾分,想到傾玥竟為了一個殺母的仇敵而傷感,她就氣不打一處。


    不過,傾玉心中雖怒,但依然沒忘卻潛入羅網的最終目的。


    眼下,傾玥又記憶尚未複原,自己確實不該將情緒發泄在她身上。


    否則,這不僅僅影響了她們彼此之間的情感,更助紂了幕後的權力紛爭。


    但無論如何,她絕不能讓溟王野心達成。不然,這一年來的努力,都將會演變成一場夢幻泡影,最後消失匿跡。


    “望你三思再行。”


    傾玉用心良苦道,咽下一口擱置心口的火氣,最終化為長歎,


    她站起嬌姿,深深望了一眼專奏彈琴的傾玥,眸低溢滿了無奈,隨即邁步踏出了庭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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