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振,傳我的命令下去,所有人在門口集合,準備出發。另外,準備一輛馬車到客棧後院。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將王爺中毒的事透露出去。”


    歐陽振愣了一下,還是應了聲。


    幾位太醫明顯有點驚訝。


    看覃王妃的樣子,看來是決定繼續前往青州。


    可是……


    “王妃,那王爺……”劉太醫還是忍不住問道。


    送糧雖重要,但皇子的性命更加不能忽視。


    孟漓禾又何嚐不知?


    事實上,讓他做出這種決定,那種痛苦,無異於在心上割刀。


    如果不是背負了那麽多人的性命,別說是幾日時間,她現在連一分一秒都不願意等。


    然而這些心思,孟漓禾自然也不會和太醫們解釋,隻是道:“接下來,我會要求全軍日夜兼程,可能要辛苦太醫們了。”


    太醫們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孟漓禾的打算。


    她這是要縮短送糧草的時間為覃王爭取更多的時間。


    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太醫們不再言語。


    之前,世人都有傳言,王妃大義,曾經與她接觸過的太醫們,也無一不稱讚。


    但畢竟沒有直接接觸過,他們並沒有太多感受。


    而如今,親眼看著覃王妃做出這樣的選擇,要說不震撼,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任誰都看的出來,此時,覃王妃的臉色並不比躺在**上中了毒的覃王要好多少。


    那一定是擔心至極的結果。


    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選擇了眾多百姓。


    並且以一人之力隱瞞全軍,隻為不造成恐慌,隻為不給敵人有可乘之機。


    而同樣,那後果她也是一人所負。


    這樣的女子,當真值得他們敬仰。


    官兵們很快整理好,盡數站到了客棧外。


    後院內無人,孟漓禾命人將宇文澈悄悄地,扶進備好的馬車裏。


    細心地為他鋪蓋好,才開始啟程。


    下過暴雨的路,泥濘不堪,並不好走,所以行程並不算快,與孟漓禾那似劍的心情形成鮮明的對比。


    而且不僅如此,因為要經過一段山路,加上並不好走的地段,眾人走的均是疲憊不已。


    然而,覃王妃卻下令,中途不能停下,即便是夜晚還要繼續行走。


    本來,如果是覃王下令,這些官兵們一向訓練有素,雖然疲憊了些,但應該還是會無條件的服從命令。


    然而令他們奇怪的是,他們從出發都沒有看到覃王的影子。


    這個覃王妃隻是道覃王有事先行,剩下的路由她來監管。


    這倒是無可厚非,畢竟在這裏,王爺最大,其次就是王妃,王爺先行王妃監管,也並沒有什麽不合理。


    隻是他們不明白的是,為何晚上還要繼續前行,即便是在此也並沒有這種要求,讓他們不得不猜測,難不成是這個王妃急於邀功不成?


    這種心思開始慢慢在官兵們的心裏泛濫起來,並且隨著疲憊的加重,怨氣也越來越重。


    終於有忍不住的官兵小聲的議論起來。


    “我看那覃王妃就是立功心切,想受王爺**呢!”


    “不錯,但是她這麽不體諒民情,我們才從京城趕過來,連跑了幾日幾夜,這才休息了一晚,又讓我們如此!她可曾把人放到眼裏?”


    “老子的靴子裏灌滿了水,她連讓我們停下來休息一會兒都不肯,連飯都讓我們邊走邊解決,這又不是行軍打仗,真是不把人當人看!”


    “對!這叫什麽王妃什麽女人?”


    “王爺怎麽取了個這樣的王妃,這種女人就算日後進了皇宮也不能母儀天下。我看啊,咱王爺,早晚要休了她。”


    後麵的話越說越離譜,越說越不堪入耳。


    甚至越來越大聲,好像故意要讓馬車裏的她聽見一樣。


    反正現在覃王也不在,隻剩這個王妃,能翻出多大的浪花?


    孟漓禾全程聽了下來,臉色卻並沒有多大的變化。


    因為從做這個決定開始,從決定隱瞞宇文澈的中毒之事開始,從決定讓他們日夜兼程開始,她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接受這樣的謾罵與不理解。


    她不是聖人,並非不在意別人的眼光,但是,比這些眼光更重要的東西,那是人的性命。


    人除死無大事,然而她現在麵對的就是最大的事。


    所以再難聽的話,她也決定忍了!


    隻是讓她沒想到的是,還有更嚴重的事情發生。


    “為何不走了。”前方歐陽振,看著停下來的大軍冷冷開口。


    “太累了,走不動了,我們不是馬,我們是人。”


    有人大著膽子迴應,目光卻朝孟漓禾的馬車瞥去,那意思是什麽,不言而喻。


    歐陽振皺了皺眉,他比誰都了解現在的情況,但是卻不能講,隻能強硬道:“這是王爺的命令,你們敢不從?”


    歐陽振,平時是宇文澈暗衛,但他也經常代表宇文澈去發布一些命令,所以大家對他還是多少有些忌憚的。


    聽到是覃王的命令,大家的神色,果然慌亂了一瞬,但是很快目光交匯過的他們便說道:“我們走不動了,太累了,總要讓我們休息會兒吧。”


    歐陽振還要說什麽,卻聽馬車內一個聲音傳過來。


    “全軍原地休息一刻鍾,之後出發。”


    一刻鍾,官兵們,更憤怒了!


    這個覃王妃竟然隻給他們一刻鍾!


    然而,歐陽振在此震懾他們,他們也不敢再多說什麽,然而那眼裏的憤恨,隻增不減。


    一刻鍾很快而過,眾人隻覺得坐了下來,仿佛更累了,甚至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然而,忽然,他們卻看到一個靚麗的身影從馬車上走下。,


    對著歐陽振道:“走吧,我帶路。”


    歐陽振震驚道:“王妃,你這是……”


    孟漓卻沒有迴答他,而是扭頭看向仍然不想動的官兵們。


    “接下來的路程,本王妃陪你們行走,你們可還有意見?”


    官兵們幾乎全部驚呆了,王妃徒步行走,開什麽玩笑?


    別說她是一國公主,就算是現在的官家小姐,走上幾步路已經不錯了,接下來至少還有一天**的行程要走,她能全部走下來?


    官兵們滿臉懷疑,但是看著她眼裏的堅定,又覺得,這個女人是認真。


    但如果就此說不需要王妃陪同,這又會不會正中她的激將法呢?


    原本從京城一路跟隨而來的官兵們,本就沒有那麽大的火氣,隻不過是被其他的官兵影響罷了,這下被孟漓禾一說,心裏頓時軟了下來。


    這些天的接觸,他們也看得到這個王妃從來沒有飛揚跋扈,反而是溫柔良善,比起那個辰風國公主來說,不知道要要好上多少倍。


    或許真的是王爺有事,王爺留下的吩咐而已,何必要為難一個女人呢?


    而且,若不是她異國他鄉,而是在本國有父家支撐,誰敢說出這麽難聽的話?


    然而,一直心懷不滿的官兵們,此時又怎會輕易鬆口?


    有的甚至直接迴道:“好,既然覃王妃肯陪,那我們自然沒有意見。”


    孟漓禾沒有說話,隻是輕輕的笑了笑,朝著馬車的方向帶著眷戀看了一眼,接著,扭過頭堅定地朝前走去。


    官兵們不由暗暗嘲笑起來,這麽貪戀那個馬車,還說要陪他們走,看你能堅持多久!


    卻不知,那輛馬車上,某人的手指動了又動,但卻連握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而很快,如他們所想,孟漓禾這具身子的確太薄弱了,隻走出去不足幾裏地,孟漓禾便覺得雙腿如灌了鉛一樣,唿吸漸漸不暢起來。


    孟漓禾不由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如果她自己的身子,別說幾裏,甚至幾十裏幾百裏,她那經常拉練的身體都可以承受。


    所以風才一時意氣用事,才有此舉動。


    可是,既然如此,她也不能倒下,即使這個身子再孱弱。


    緊緊的咬住下唇,用疼痛來分散注意力,孟漓禾繼續往前行。


    身子搖晃,她撿起樹枝當拐杖,拄在地上往前走。


    腳底生疼,她找了軟布鋪在腳底裹上傷口也要繼續行。


    官兵們從最初的驚訝,變成了驚歎,最後漸漸變成了不可思議。


    這個女人當真是匪夷所思!


    誰都看得出她快堅持不下去,卻沒有人看到她有退縮。


    誰都看得出她的身子在搖晃,卻沒有人看到他倒下。


    官兵們慚愧不已,再也沒有人提出要休息,隻是默默的跟在後麵。


    鳳夜辰靜靜的看著那麽嬌小的身影,走在整個隊伍的前方,看著她的繡花鞋上,甚至滲出了血水,鳳夜辰隻覺那疼痛仿佛到了自己的心上。


    仿佛有什麽東西隨著孟漓禾的腳步,一下一下在割著他的心,最後磨成一粒朱砂再也抹不去。


    他不止一次的想要衝上前去拉起她離開,但是,他卻沒有立場。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宇文澈可以如此堅決的拒絕他。


    想來,能擁有她這樣的女人,恐怕真的江山不換吧?


    孟漓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堅持下來的,好像到了後麵,雙腿都已經沒有知覺,沒有勞累,也沒有疼痛。


    隻有一個不能倒下的信念,支撐著她,讓她竟然真的走到了崇縣。


    先前領頭抗議的官兵慚愧不已,想了想還是硬著頭皮前去請罪。


    “王妃,之前是屬下無理,請王妃降罪。


    然而幾乎累的隻剩下半口氣的孟漓禾隻是搖了搖頭。


    用僅有的力氣抬起頭,卻並不是看他,而是將視線轉迴到馬車上。


    如今已然有人接應,不再懼怕外在侵擾,歐陽振心領神會,走到馬車前將王爺背下來。


    隻見宇文澈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緊緊閉著眼,整個身體全部架在歐陽振身上,竟是一副危在旦夕的模樣。


    官兵們,不由全部心神一顫,王爺竟然一直在馬車上?


    這是發生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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