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白慕容高聲說道:“好劍!好劍法!昔日公孫大娘舞劍,觀者如山,江海凝光。今日有葉師兄為我等舞劍,真是榮幸至極。若白某沒有猜錯的話,此劍正是江湖傳聞,貴宗的青絲神劍,除此之外,世間再無如此的神器了!”他這一聲高喝,本就是震懾離天宗諸人,也趁此機會想讓葉魚蓉適可而止。


    果然葉魚蓉被他這一聲斷喝,震的生生的止住了腳步,收了劍勢,隨即向眾人拱手施禮,將寶劍交還謝庭煙,自己迴案幾坐下。


    謝庭煙見白慕容雖是氣定神閑,顯然已是心中不悅。但他胸有成竹,隻是微笑的說道:“慕容世兄說的極是,此物正是天下十大神劍其一,名為青絲劍,乃我掌門師兄在江湖中偶得,如今贈與謝某。我雖不才,但也隻好靦然受之。有辭為證——”


    說著“蒼”的一聲,將手中青絲劍撥出,亭中頓時古韻盎然,青氣充盈。卻聽謝庭煙朗朗頌道:“青絲之靈,在乎神韻。若夫大塊,萬籟齊鳴而不躁擾;好似靈龜,廟堂相邀泥中自樂。伶牙俐齒隱於無意,豁達開朗見諸隨心。柳絮隨風作逍遙遊,飄然四方得養生主。劍意之妙,其實無招。以無招化有招,生生不息;以有招攻無招,緣木求魚。青絲劍意,悠然天地,淡然踏歌,克配人德......”又慢慢的將寶劍收迴,眼中滿是孤傲之色。


    樂心慈心說這離天宗好不厲害,先以劍氣逼頂,而後又以文賦折人,當真是軟硬兼施,雙管齊下。正思忖對策間,卻聽一聲朗聲長笑,隻見白慕容從座位起身說道:“好一個‘伶牙俐齒隱於無意’,也隻有謝兄的君子之德,才能佩此神器!當真是天下難得,世所罕匹!”


    謝庭煙見他如此稱讚自己,也不得意,眼中雙瞳如兩團燃燒的炙火,往白慕容腰中所佩之劍看去,口中喃喃的說道:“哪裏,哪裏,若我謝某沒有猜錯的話,白世兄所佩之物,也同樣不凡......”


    白慕容負手走到庭中,解下腰中烏雀劍對眾人說道:“沒錯!此乃家師所贈,望我日後在江湖中斬妖驅邪,匡扶正義。此物乃絕代神器,”隨即也出鞘示眾,淡淡的說道:“渾然天成,無對無雙。棲靈枝於蒼梧,截斷流於龜蛇。流華淨其骨,疏瀹滌其心。龍蟠其鋒,鳳鴻之銳,鏟魔魅之萬裏,弑鬼神於無形!靈蒙守闕,鴻鵠弦驚!正是烏雀神劍是也!”


    眾人見二人皆以劍賦辭,且都生的神俊非常,雖說此宴有鴻門之意,但都暫時忘卻一旁,大聲為白慕容與謝庭煙叫起好來。龍青霜見狀,起身舉起酒樽對眾人說道:“龍某最敬重江湖玄門的英俠豪傑,今日我宗府群英畢集,真是榮幸之至。來!我們一同為這兩闕劍賦共飲!”


    眾人剛剛飲下樽中酒,卻見離天宗的碩山猿從座幾上走了出來,幾近咆哮的喝道:“眾位來我門下,是給我掌門師兄麵子!我碩山猿沒什麽饋禮,隻有一身蠻力,也願為諸位操演一二,以助酒興!”說罷轉身往庭旁的一處假山大步走去。


    眾人見那裏並無神兵重器,都暗自納悶,卻見謝庭煙在一旁笑道:“諸位有所不知,那假山乃是天星隕落到我中原的一塊奇石,重有萬斤,如今被我宗門購得,擺設到此作為庭景之物,這山猿怪力無窮,想是展示給諸位欣賞!”


    話音剛落,隻見碩山猿已經將那萬斤之石過頂舉起,大步的往眾人麵前走來。白慕容不禁稍稍皺了皺眉頭,心說這離天宗好生奇怪,難不成這次又要拿這巨石來壓襲我等麽?


    隻見碩山猿高舉著小山一般的巨石走了過來,忽然向空中一擲,那假山唿嘯的飛起足足有十丈多高!半晌才下墮迴來,他又輕巧的接住,眾人無不為之驚駭。李浩也是暗暗心驚,這碩山猿比他之前見過的烏雄晁荼寺等輩,簡直宛如小巫見大巫!正猶疑之際,那碩山猿開口說道:“我一人在此耍這東西,也無趣的很,還請諸位同來嬉戲吧!”


    說著忽然將那假山猛地向玄乙門這邊擲了過來!那巨石披著風銳,宛如武器一般,若是被這東西壓住,頃刻定是粉身碎骨!李浩與秦山早已做好了準備,若是這山壓將下來,也顧不得失禮不失禮的了,隻得出劍相迎,將山石擊碎!


    卻聽一個尖刻的聲音說道:“如此甚好!我黎某正愁筋骨酸麻,想到場中活活血脈呢!”驀地從案幾中縱出一人,伸手將這巨石接下,隨即如雜耍般雙足翻飛而動,好似踢球一般將那萬斤重的巨石玩弄起來!


    碩山猿一見,卻也不甚吃驚,那龍青霜臉色陰晴不定,暗忖這玄乙門真不是白來的名頭,怎麽還斡藏著如此一奇!那酒仙門的黎長生身材五短,白胖細目,忽見之下,好似一個紈絝子弟,誰知卻有這般神力!便是連白慕容等人也是萬萬沒有想到的!


    隻見黎長生舉重若輕,將那巨石如兒戲般玩弄半晌,眾人哪裏知道,這酒仙門,乃最講以酒禦氣。若是幾盞美酒下肚,便可借助酒力持萬斤之物!這黎長生生來便體弱多病,後來得遇酒仙門的恩師,將他整日泡在他玄門特製的酒池中。那酒池乃虎骨熊膽龜甲蛇髓所浸,天長日久,酒性早已滲入神髓,便是再虛弱不堪之人,也會脫胎換骨,龍精虎猛。


    黎長生有意迴敬離天宗諸人一番,單手擎著巨石,忽然對碩山猿大聲說道:“你看那邊是何物!?”碩山猿生性憨直,不知是計,忙向一旁扭頭看去。原來黎長生用計將他目光引到一旁,免得自己將這萬斤之物向龍青霜等人擲去,被他截迴。眨眼便揮手飛速的用巨石砸到離天宗等人的方向!


    龍青霜見巨石向自己飛來,卻宛似不見,斟了一杯美酒,仍舊安然的端嚴而坐。白慕容見狀,也暗暗心驚,若是龍青霜被此物砸中,那兩派定會拔劍絕殺於此!隨即心生殺機,隻等巨石碎落,自己便頃刻出劍而攻!


    誰知那巨石翻飛到空中,亭中的蓮池底蜿蜒生出數擎蓮蔓來,那些蓮蔓轉眼間便將巨石在空中纏裹住,如活生生的手臂一般將那假山遷移迴原處,而後便悄無聲息的落進池中,還複如初!


    李浩見巨石被池中的蓮蔓截下,心中早就知曉乃是那傅機所為。那日他在船中見傅機撒種殺人,之後便迴去曾與伏羲宮等人等提及過。隻聽白慕容拱手向傅機說道:“嚐聞貴宗門下有一禦使植被之人,玄門中被譽為‘百草仙機’,定是這位傅大人,久仰了!”


    這傅機乃是在朝為官,天下沒有幾人不知此人不但權傾一時,而且在玄門中也有一定的名望。隻是此人太過心狠手辣,常常對自己身邊的人也是毫不留情。韓山福當年被方宦殊二人引入門下,便拜在他的門下修學,期間此人的訓教之手段令人發指!韓冰兒為學得道法報得家仇,不知吃了多少苦頭,才有今日的造就。


    傅機放下手中筷箸,陰冷的笑笑,隨即說道:“賤名乃爾,不足掛齒,怎麽能與玄乙門的仙俠相提並論?令你們見笑了!”


    龍青霜見兩番攻擊,都被玄乙門截下,他身為一宗之長,若是再令門下做出難人之事,就算今日將這幹人斬殺當亭,也會讓天下人恥笑他龍青霜心胸狹隘,不擇手段。


    龍青霜沉吟了片刻,對白慕容說道:“龍某此次邀諸位前來,一是想與貴門化幹戈為玉帛,而且也想詢問關於玄乙門的一件事情,若白世兄清楚此事,還望能如實告之!”


    白慕容見龍青霜終於說道正題上,忙恭敬的答道:“請龍兄隨意詢問,若白慕容知曉,定會如實相告!”


    隻見龍青霜坐在那裏沉吟半晌,才緩緩的開口說道:“我曾聽江湖中傳聞,你師翁夏侯真人處,有一本天下玄門之人都夢寐以求的寶典秘笈,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白慕容淡笑著說道:“我門中道法丹學無數,但不知龍掌門問的是哪一本寶典!?”龍青霜眼中忽然閃現出一絲貪饕,隨即緩緩的說道。


    隻聽龍青霜冷冷的說道:“玄門中一直流傳著一種說法,便是玄乙門的開山之祖紫雲真人,曾經手書過一本劍宗秘笈。由於紫雲真人道學深厚,將那秘笈中的文字寫到一本《雲笈七籤》之中,若沒有體究道學之人,也是難辨真假,不知哪裏是經書正文,哪裏是劍氣功法。”


    說著抬眼向玄乙門眾人掃了一眼,又淡淡的說道:“若沒有猜錯的話,你師尊當年與那解魔人,正是為此物爭的兩敗俱傷,恩斷義絕。如今玄乙門是夏侯真人掌舵,恐怕這經書,早已落到他的手中......而且那明王府的小明王殿下,其實為尋父仇是假,覬覦你門中那劍笈才是借口吧。”


    李浩他一旁聽罷,還隱約的記起當年在海難中,聶清遠與那船人提及過小明王欲得之物,直到今日聞聽龍青霜戳破,才恍然大悟。白慕容笑道:“這都是江湖中的傳言罷了,玄乙門絕對沒有此物。不然我伏羲宮八大弟子,為何從來沒有聽家師提起過呢?恐是龍兄誤信謠傳,當真是遺憾之至。”


    龍青霜微笑了一下,隨即用冰魄一般的眼神看著白慕容說道:“白師兄說的極是,玄乙門與離天宗乃是同根而生,若是真有什麽道術寶典,那夏侯真人也該拿出,與我宗一同研習其中的奧妙才是,你說,我說的對嗎!?”


    李浩見他眼中露出異彩,仿佛立時便會撲出什麽必殺妙術一般,心中不由得一凜,激靈的打了一個寒顫。他從未見過如此溫潤如玉之人,能瞬間便流露出龍神一般的殺氣來!


    白慕容淡然一笑,舉起酒樽飲了一口,隨即說道:“請龍掌門放心,若是我玄乙門人真學到如此玄門秘笈,那請問亭中諸位,誰還能與我門下分庭抗禮!儼然對陣?”說著眼中也閃過一絲狡黠,向離天宗眾人橫視過去。


    此話當真厲害的很,便是一向能言善辯的謝庭煙聞聽,也是啞口無言,半晌才開口解圍說道:“即是如此,那就讓這無頭緒的江湖傳言從此灰飛煙滅吧!我們為那莫須有的秘笈,閑話至此,共飲一杯如何!?”


    眾人跟著將酒飲了下去,這時白慕容起身拱手說道:“既然我與貴宗把手言和,從此便相安無事,望日後龍掌門與諸位同道也能到伏羲宮暢飲一番!如此我等便不打擾了,告辭!”說罷起身示意樂心慈李浩等諸人便要離開。


    謝庭煙忙舉手勸道:“諸位跋山涉水,如今剛剛吃過酒饌,連一杯清茶還未及享用,真是遺憾,即是如此,我謝某便不再相挽留,願諸位一路順風順水!”白慕容眾人也深揖一禮,隨即眾人往亭外去了。


    談笑亭中,龍青霜早已不知所蹤,隻留下傅機與謝庭煙佇立在門前朝玄乙門眾人的身影望去,卻見傅機口中含著袖珍的紫砂壺,嘲弄的說道:“順風順水?!嗬嗬!隻怕是有去無迴罷!”


    謝庭煙淡淡的笑道:“傅大人怎麽如此刻薄?你不曾見,方才那在座之中,有一神采出眾的青年男子麽?”


    傅機撇了撇嘴,隨即說道:“見過!早在船塢時便與我和冰兒打過照麵,而且此人舉手間便毀了明王府的兩艘巨艦,想是沒有那麽簡單。”


    謝庭煙雙眼遙望那些青山翠竹,隨即歎了一口氣說道:“江湖中有多少如此的男兒,轉眼便被那紛亂的爭鬥奪取性命了啊......”


    白慕容等人往來時的路上走去,秦山開口怒道:“他離天宗欺我太甚,若不是心慈師姐攔我,我定要與那些妖人在那庭下作殊死拚殺!”


    樂心慈笑道:“我們明知這是一場鴻門宴,怎麽還忍不住一時之辱啊,你看看二師兄,隻言片語便將那離天宗掌門折的無言以對,當真叫口吐蓮花,不戰而屈人之兵!”


    白慕容見李浩在一旁緊皺眉頭,便好奇的問道:“為何師弟如此緊張?如今我們已經遠離那離天宗的腹地了。”


    李浩沉默了半晌,才開口說道:“我隻是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他們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也可能是我多疑了,請師兄不必為之掛懷。”


    白慕容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你與我想的不謀而合,我見那離天宗人,個個都是身懷絕世神功,若我們幾人在亭中久留,唯恐生變,而且憑我們這幾人的功夫,絕對不是他們的對手。便急急的向他們辭行,想是那龍青霜也顧及臉麵,但也被我諷的麵色鐵青,我白慕容當真佩服自己的這一張嘴巴!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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