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英一直在那兒吃著自己的飯,姿態優雅,並沒有因為打架爭吵而改變。此時她早已吃完飯,正在喝著茶,對舒朗的話似乎沒有聽見,隻是將茶杯端在嘴邊,用嘴吹了吹茶杯裏的茶根,然後輕輕地“呡”了一小口。鍾月閣眼見楚雲英將舒朗晾在那兒,很是過意不去,但自己又確實不知道她叫什麽,也沒法出來圓場。

    舒朗早就沉不住氣了,但麵對如此佳人,如果就發火,確是有點小家子氣,不得已隻有強忍怒火,又問了一句:“還未請教姑娘芳名?”楚去英仍舊沒有理他,隻是又“呡”了一口茶,然後將茶杯放在桌子上。    鍾月閣真的有點過意不去,就小聲對楚雲英道:“姑娘,他正在和你說話呢。”

    沒想到,楚雲英突然抬起頭來,眼直盯著鍾月閣道:“莫非畜生也能和人說話麽?”

    鍾月閣萬萬沒有想到楚雲英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這不明擺著是找事嗎?這三人武功如此之高,去惹他們沒什麽好處的。

    果不其然,那兩人本來坐著的,此刻也都站了起來,眼直盯著楚雲英。楚雲英卻不理他們,隻顧著喝自己的茶。

    舒朗道:“姑娘為什麽不嘴下留德,而隨意罵人呢?舒某自問並沒有得罪姑娘之處。”

    楚雲英道:“隨意殺人就是畜生所為,如果恃強淩弱與畜生無異。”

    舒朗道:“這些人本就不是什麽好東西,殺了他們就是為民除害。”

    楚雲英道:“我承認這些人確實不是什麽好人,但卻並不是等於他們就該死,你視人命如草芥,甚至在你眼中殺死一個人還不如踩死一隻螞蟻,請問,你可知道他們和你一樣都是人麽?”

    舒朗一時之間還真沒有話說。宋少卿道:“這位姑娘說的輕巧,你可看清楚了,剛才先動手的是他們,如果舒師兄不是有武藝在身,恐怕早成了他們的刀下鬼了。”

    楚雲英道:“我說過,他們的確不是什麽好東西,但幾位武功如此高強,又何苦與他們一般見識,豈不知上天有好生之德,就算是廢了他們的武功,也畢竟是繞過了他們的性命嗎?”

    姚方道:“姑娘就的倒輕巧,但這畢竟是江湖,舐血的江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楚雲英道:“你所說的江湖不是人的江湖而是畜生的江湖,野獸的江湖,因為隻有它們才會不問青紅皂白殘殺另類,隻有它們才會為了爭奪地盤而同類相殘。如果你們的江湖就是這樣的江湖,那你們與這些畜生、野獸究竟何異。難道僅僅是因為你們會武功麽?”

    舒朗“哼,哼”冷笑了兩聲道:“神刀門下弟子向來作惡多端,其門主邱延生更是罪大惡極,惡貫滿盈,正是人人得而誅之,如果將這些人留下來,那才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

    楚雲英道:“他們究竟有沒有害死人,我不知道,我不認識他們,也不了解他們的過去。縱然神刀門的掌門是個十惡不赦之徒,其門下弟子卻未必個個該死。”

    姚方道:“姑娘,難道你忘了麽,他們剛才是怎麽對你的了?”

    楚雲英突然笑了,麵似桃花,鍾月閣看的都有些癡了。

    楚雲英道:“他們是該受懲戒,但卻並不該死,我說過縱然廢了他們的武功,也好過殺死他們。”

    宋少卿道:“江湖總有正邪之分,善惡之分,正邪之間、善惡之間總是你死我活的較量。”

    楚雲英道:“你可以為自衛殺人,你可以為救人而殺人,但你卻絕不能為了正邪而殺人,因為正邪隻在人的一念之間。”……

    此時酒店裏還躺著三具屍體,而他們卻爭論個沒完。鍾月閣暗自搖頭,他沒有想到楚雲英是這樣較真的一個人。

    他其實也覺得神刀門的人未必個個都該死,但他還是很欣賞這三人的,因為那些神刀門的人確實不是什麽好東西,既然死了也就死了吧,自然是少許多好人遭殃了。

    隻是楚雲英不這樣想,她和他們的爭論還在持續。

    舒朗卻真的有些煩了,他道:“我不與姑娘爭辨了,多辯無異,姑娘定是初涉江湖,所以才有些意氣用事。在下先告辭。”

    然後又對著鍾月閣拱手道:“告辭。”

    鍾月閣也慌忙起身還禮。楚雲英眼見三人離去,竟還似有些意猶未盡。

    他們走後,鍾月閣道:“姑娘,我們也趕快離開這兒吧,一會兒官府的人就要來了,那時會很麻煩的。”

    楚雲英點頭答應和鍾月閣走出了店外。

    他們走出店門之後,鍾月閣道:“姑娘,你真的是有些較真了,神刀門的人真是沒什麽好東西,這幾人你也見到了,一出手就是殺招,不知害死了多少人。”

    楚雲英笑道:“我也知道,那些人確實是自己求死,但事情因我而起,既然我已經放過了他們,又為何要他們出手呢?”

    鍾月閣道:“姑娘想來是嫌他們多此一舉了。”

    楚雲英道:“不錯,憑他們的武功要殺這四人易如反掌,如此懸殊的差距何必出手殺人呢?如果他們武功相差不多,最後戰而殺之,我也無話可說。”

    鍾月閣不禁點頭,“姑娘所言不錯,縱然這四人該死,也應在他們作惡時被殺。既然他們對姑娘無禮時,姑娘放過了他們,而他們也吸取了教訓,乖乖地坐了下來,我們就應該給他們一個機會。青城三少雖然和他們動起手來,但由於他們之間懸殊太大,所以本不該殺人,隻需對他們略施懲戒,讓他們以後好好做人,最多也不過是廢掉他們的武功,讓他們失去作惡的資本。”

    楚雲英道:“我就是這樣的意思,青城三少做事太過火,且出手狠辣,未必是武林之福哇。”

    “哦”楚雲英會說出這番話來,卻令鍾月閣沒有想到,“姑娘的意思是怕他們會誤入岐途?”

    楚雲英道:“凡事必求結果,正邪分得太細,也許日後會走錯了路呢?”

    鍾月閣輕歎了一口氣道:“姑娘年齡雖不大,但分析事情卻入木三分,在下十分佩服。”

    楚雲英突然“撲哧”笑出聲來道:“你也不用恭維我了,是不是見我長得漂亮,所以說一些好聽的話,哄我開心呢?”

    鍾月閣也笑了道:“我可不是說的恭維話,我是真的佩服姑娘。”

    楚雲英笑道:“是不是恭維話現在都不重要了,因為我要走了。”

    “要走了”鍾月閣驚道:“幹嘛要走呢?”

    楚雲英道:“剛剛死了人,我可不想在這兒繼續呆下去了,省得惹下什麽麻煩。”

    鍾月閣道:“官府隻要知道是江湖仇殺,這種事情就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不會牽連到你的。”

    楚雲英道:“就算沒那迴事,那我也要走的,因為我本來也隻是路過這兒。”

    鍾月閣道:“此時天色已晚,姑娘何以還要急匆匆的趕路呢?雖然姑娘武功高強,但是一個女孩子家趕這樣的夜路,總不會太方便的。”

    楚雲英笑道:“我是怕和你在一起呆久了,你會愛上我的。”

    鍾月閣也不由得笑了,道:“明天是盛世山莊莊主的七十大壽,我們也去湊個熱鬧,到那時再走也不遲呀;再說了,想來我也不會一天時間就愛上你了。”

    楚雲英道:“我可不喜歡湊什麽熱鬧。”

    鍾月閣道:“盛老爺子在武林中德高望重,這次他的七十大壽,來的人可多了,黑白兩道、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

    楚雲英道:“一聽這話就知道那個姓盛的,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鍾月閣訝道:“這何以見得呀?”

    楚雲英道:“你想一想,如果他真是個好人,怎麽會什麽人都來給他祝壽;顯然他做事不分好壞人,都去幫助,好為自己博取美名,這種人一定是欺世盜名之輩,表麵上道貌岸然,誰知道背地裏幹了多少男盜女娼的勾當。”

    楚雲英的一番話不由得令鍾月閣瞠目結舌,啼笑皆非,隻有苦笑道:“不管怎樣,也不管他是什麽人,能有機會見到這麽多的武林群豪,那也是不容易,好歹我們也開開眼界呀!”

    楚雲英雖然不是個愛湊熱鬧的人,但是好歹也是第一次走江湖,以前雖然在家裏也聽母親說起江湖上的事情,人物,但畢竟不太了解,如今能去見識一下,了解一下,也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所以她也就答應了鍾月閣,明天一起去盛世山莊。

    要知道楚雲英雖然是有事在身,但她覺得也不急在這一天,何況她畢竟還不到20歲,我們也不能對她有過多的要求。

    楚雲英道:“嗯,你說的也有道理,隻不過既然來的人這麽多,客棧恐怕早就住滿了,我今天晚上住哪兒呢?”

    鍾月閣道:“這沒有關係,我那兒定了一間上好的客房,你可以住那兒。”楚雲英道:“那我把你的客房住了,你住哪兒呢?”

    鍾月閣道:“我一個大男人住哪兒還不行,大不了去住柴房嘛。”

    楚雲英道:“那我們可說好了啊!”

    鍾月閣道:“行,沒問題,不過我們還要多做些準備。”

    楚雲英詫道:“準備?準備什麽?”

    鍾月閣道:“大小姐,我們是去給人家賀壽的,總要帶些禮物的吧。”

    楚雲英想了想道:“嗯,到也是。那我們應該準備什麽呢?”

    鍾月閣道:“那你就別管了,趁著天色還未黑,我們趕快去準備東西吧。”

    兩個人把鎮子轉了一大圈,最後花5個銅板買了一串假的紫色珍珠,然後又找人花四錢銀子包了一個禮品盒。

    楚雲英不禁笑道:“你這人可有意思,買禮物你隻舍得花5個銅板,而一個包裝你卻舍得花四錢銀子。”

    鍾月閣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吧,人靠衣裝馬靠鞍;要想讓大家覺得你的禮物有分量,那就要在包裝上下功夫,至於內容嗎?誰會管得著呢,當他們發現內容的時候,我們恐怕早不知道到那兒去了呢?”

    楚雲英笑道:“你這人可真夠小氣的。”

    鍾月閣道:“我這還算小氣,看來你還真是不了解;你知道嗎,一戶農家一年也就掙2、3兩銀子,我這四錢銀子可是他們幾個月的生活費呢。你知道嗎,有些人為了一錢銀子,就會賣兒賣女,而我這可是四錢銀子呢?”

    楚雲英笑道:“就你的歪理多。”

    鍾月閣道:“他盛老爺子若真是好人呢,他必不會嫌棄我給他的禮輕,禮輕人情在嘛;而他若不是好人呢,我就又不在乎他會怎麽想。”

    楚雲英道:“現在東西也買了,天也快擦黑了,還有沒有要準備的?”

    鍾月閣看了楚雲英一眼道:“還有一件事情呢,就是給你買一套衣服。”

    楚雲英道:“給我買衣服幹什麽,我的衣服好好的。”

    鍾月閣道:“沒辦法呀,誰叫你天生麗質,太惹眼了嗎。”

    沒有女孩子被稱讚漂亮會不高興的,楚雲英的臉上笑成了一朵花,道:“那怎麽辦?”

    鍾月閣道:“沒別的辦法,隻有給你換一身男裝,一來呢,要掩人耳目;二來呢,你自己以後走江湖也會方便的多。”

    楚雲英道:“嗯,這到是個好主意。”

    二人就找到了布莊,給楚雲英量身定做了兩套男裝,說好了明天一早來取,又買了兩雙靴子,二人就迴到了鍾月閣定好的客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本是不好,但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也就不必多究了。

    鍾月閣道:“下一步就是改名字了,我們得給自己換一個身份。”

    楚雲英一愣道:“換身份,你怕別人認出你來。”

    鍾月閣道:“那當然,我們本來就是湊熱鬧的,又不是真正拜壽,當然要換一個身份了。”

    沉吟一會兒又道:“我叫鍾月閣,就改名叫金中月好了,這樣的話和我的名字也接近。姑娘叫什麽名字?”

    原來這麽長時間,他們二人連姓名都還彼此不知呢。

    楚雲英道:“你是不是故意想借此機會打聽我的名字呀,再說了,我們姑娘家的名字那可是不能隨便告訴人的。”

    鍾月閣道:“天地良心,我可真是隻想為姑娘取一個名字的。”

    楚雲英道:“誰知道你安的什麽心,要取名字你隨便取一個好了。”

    鍾月閣道:“雖然是假名字,那也是不能隨便亂取的,再說了,給你取個阿貓阿狗的,你恐怕也不願意呀。”

    楚雲英忙擺手道:“好了,好了,不要亂取了,我叫楚雲英,你可別給我取那麽難聽的名字。”

    鍾月閣道:“楚……雲……英。”

    楚雲英道:“對,清楚的楚,雲朵的雲,英雄的英。”

    鍾月閣道:“嗯,那你就叫林英吧,”

    “林英”楚雲英重複道。

    鍾月閣道:“不錯,一方麵呢,這本來就是你的名字,何況一個男人叫林英,那也是合情合理的呀。”

    楚雲英道:“嗯,還不錯,那就是它了。”……

    二人又在房間裏閑聊了一會兒,外麵已調皮敲二更了。鍾月閣打了個哈欠道:“不早了,我到外麵去。”

    楚雲英道:“喂,你還真要去睡柴房呀,就在屋子裏將就一宿吧,總比睡柴房好。”

    鍾月閣道:“不了”。

    站起身就往外走,楚雲英道:“你可以打地鋪哇。”

    鍾月閣道:“屋子裏睡著這麽漂亮的美人兒,我可沒那麽好的定力,還能睡的著覺。”

    說著話,就推門出去了。

    鍾月閣的身影早已消失了,楚雲英仍呆呆的望著門口,心想這個人還蠻不錯的。

    鍾月閣走出門去,到了店家那兒一打聽才知道。柴房裏也早住滿人了,沒別的辦法,就在大廳裏呆坐著,好在是練武之人,又不是第一次行走江湖,所以才能夠打發這難熬的一夜。

    天剛蒙蒙亮,鍾月閣就走出店了,去布莊看看衣服做的怎樣了,布莊哪能這麽早就開門,鍾月閣又隻好等在門外。好不容易等到門開了,鍾月閣一個箭步就衝了進去,由於他腰挎長劍,還真把掌櫃的給嚇了一跳。

    衣服已經做好了,付了錢拿了衣服,鍾月閣就迴到了店裏。

    此時客棧裏的人才剛剛起身,鍾月閣隻有繼續等著,一會兒楚雲英才招唿夥計打水上去洗漱,鍾月閣把衣服遞給夥計捎去了。

    又等了一會兒,楚雲英才收拾好東西下來了。

    楚雲英已打扮成了個男人的模樣,連頭發也挽了起來,,一個英俊瀟灑的少年翩翩而至,鍾月閣看的有些癡了。

    楚雲英走到了他麵前,喊了一聲:“喂,你發什麽愣呀,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鍾月閣這才迴過神來道:“不用著急。”

    楚雲英道:“怎麽,盛世山莊離這兒很近麽?”

    鍾月閣道:“那到不是,隻不過我們總要先填飽肚子呀!”

    楚雲英啞然失笑。

    兩人從從容容的吃完早飯,這才向盛世山莊出發了。

    盛世山莊離鎮子大概也就七、八裏路,以兩人的輕功自是很快就可以到了,隻是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兩人也就和他們一起慢慢的踱起步來,不過縱然如此,走了一會兒也就看見遠處有一座大的莊院,占地肯定在一裏以上,氣勢恢宏,一定是盛世山莊了。

    楚雲英道:“看這莊院的氣派可是夠大的,一定是搜刮了不少百姓的錢財,要不然哪來許多錢建這樣大的莊院。”

    鍾月閣驚了一跳,忙用手指放在嘴上,“噓”了一聲,左右看看身邊沒有人,這才對楚雲英道:“別亂說話,省得到時候人家不讓你進去,那就連熱鬧都沒得瞧了。”

    楚雲英笑道:“瞧你緊張兮兮的,至於嗎?”

    鍾月閣道:“那當然,我可是買了禮物的,要是不讓進去,我的錢不白花了嗎?”

    楚雲英白了他一眼道:“小氣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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