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經到了家門口,柯毅還是遲疑了十幾分鍾。


    他又有一小段時間沒有迴來過了,好不容易做足了心理建設,準備要開門的時候,他忽然發現鑰匙似乎給落在車上了。


    他猶豫了一下,按響了門鈴。


    叮咚……


    安又琳在廚房裏煲著湯,聽到門鈴響起的時候,還納悶究竟是誰會在這個時間過來,她一邊調小了火,卻聽到萱萱興奮的奔向門口的聲音。


    “萱萱……”


    安又琳趕緊阻止她,“你乖乖的待著,不要動,等媽媽去開門。”


    她的本意是,在不確定來者何人的情況下,讓小孩子單獨去開門的話太不安全了,還是先等她去看個究竟再說。


    萱萱卻揚聲道:“是爸爸。”


    安又琳以最快的速度迴到客廳,卻還是遲了一步。


    萱萱已經開了門,而門外的人卻大大的出乎她的意料,竟然真的是柯毅。


    兩個人隔著幾米的距離,遙遙相望,一個錯愕,一個不自在。


    幸好尷尬之中多出了一個小人兒,柯以萱平時都是安安靜靜的,最怕陌生人,柯毅對她而言其實也跟陌生人差不多。


    可,畢竟是她的親生父親。


    有時候,血緣關係就是這麽奇妙的。


    萱萱一看到他,好像平時的那些羞怯緊張都不存在了,一下子就化身成為活潑開朗的小天使,直接朝著柯毅撲過去。


    她一把抱住柯毅的腿,興奮的喊道:“爸爸……”


    柯毅收迴與安又琳對視的目光,低下頭看去的時候,還順便輕撫了一下女兒蓬鬆的發頂,嗯了一聲。


    他的語氣淡淡的,可內心卻已經驚濤拍岸。


    原來,他曾擁有這樣一個家,這樣一個孩子。


    他輕歎一聲,彎腰將腳邊的小女孩兒給抱了起來,別說是安又琳了,就連小萱萱本人都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


    爸爸,抱她了?


    記憶中,似乎從未出現過這樣的畫麵。


    至於柯毅……


    雖然他的心中既驚詫又別扭,但是冷著一張臉卻恰到好處的掩飾掉了他內心深處的所有情緒,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就這麽坦蕩蕩的走進來。


    盡管每跨出的一步都很糾結,他卻極力的說服自己,他這是迴家!


    迴家,就是這麽樣的姿態,有什麽好別扭的?


    安又琳依然還愣在原地,她全然一副見了鬼的表情,看到柯毅隨手關上了門,然後抱著萱萱走了過來。


    在路過她身邊的時候,雖然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可是卻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今晚吃什麽?”


    安又琳還是沒反應過來,自然沒有迴答。


    萱萱卻以為是在問她,很樂意代為迴答道:“有大蝦,茄子,西紅柿……”


    那些菜的名稱,萱萱說不上來,可是下午跟媽媽一起去逛了超市,大概買了些什麽東西,她卻記得一清二楚,如今像獻寶似的在柯毅麵前一一說出來,如數家珍一般。


    直到上了餐桌,安又琳依然是發懵的狀態。


    柯毅為什麽忽然迴來?


    他就像個沒事人一樣,就仿佛他們之間的不愉快從未發生過,就仿佛他們就是萬千世界中最平凡的一對小夫妻。


    在他們的小家裏,圍繞著他們的孩子,屋裏都是歡聲笑語。


    曾幾何時,她做夢都在盼著這樣的畫麵出現。


    盼著盼著,所有的期盼都成了泡影。


    漸漸的,她就再也沒有這樣的期待了。


    本以為自己已經心如止水,可他忽然就迴來了,雖然他們之間從頭到尾都沒有交流過,甚至連個招唿都沒打,可他卻對女兒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親昵。


    這,太詭異了!


    他很殷勤的給女兒盛飯,剝蝦。


    安又琳就像個局外人一樣,看著他們父母之間的互動,直到晚餐接近尾聲,萱萱還問道:“爸爸,你今天工作不忙嗎?”


    平時見不到爸爸,媽媽總是說爸爸在忙。


    柯毅怔了一下,點頭道:“今天不忙。”


    萱萱一下子就雀躍起來,“那你晚上會在家裏睡覺嗎?”


    這個問題,搞得安又琳都有興趣了,下意識的抬起眼瞄過去,正好柯毅的目光也朝她瞥過來,兩人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隨即,又不約而同的避開。


    安又琳的心裏忽然有片刻的不平靜,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了柯毅肯定的答複,“嗯,今晚在家睡,以後都在家睡。”


    安又琳驀地一僵,本來想靠吃東西轉移一下自己的緊張,沒想到就連吞白米飯都咬到了舌頭。


    她嘶地一聲,蹙了下眉。


    他說,在家睡?


    還有,以後都在家睡是什麽意思?


    安又琳沒問,柯毅也沒解釋,隻有萱萱一個人在歡欣雀躍。


    “太好了!媽媽都沒讓我去幼兒園,可是我想去幼兒園,爸爸……那你在家睡的時候,我能不能去幼兒園,就像其他小朋友一樣,你可以送了我去幼兒園再去上班的。”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這麽單純,要求也就這麽簡單。


    然而,他卻沒盡過一天當父親的責任。


    柯毅的內心有點酸楚,最終道出了一個字,“好。”


    這一個字,也像是一個烙印,刻在了安又琳的心裏頭。


    一整晚,她都像是一個局外人一樣,從柯毅進門開始,就沒有她說話的份兒了,接下來萱萱洗澡,甚至講睡前故事,都是柯毅全程在陪著。


    安又琳坐在客廳裏,心裏說不上來什麽滋味。


    再後來,柯毅從兒童房裏出來,輕輕地帶上了門。


    靜謐的客廳裏,隻剩下他們倆個人。


    他們就是這樣的夫妻,沒有了孩子從中調和,估計兩個人麵對麵都能結出一層冰來,不動聲色就是一場默劇。


    然而,柯毅也就是看了她一眼,終於正麵跟她說了第一句話。


    “萱萱睡了,你怎麽還沒去洗澡?你不洗我先洗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這麽自然而然的走進了主臥。


    安又琳看著他的背影,心頭莫名的堵上了一口氣,從他進門開始,她就想讓他滾,不要再來幹預她們母女的生活。


    可是,看著萱萱那麽高興,她隻能將這些話咽進了肚子裏。


    現在這算怎麽迴事兒?


    昨晚他還說要離婚,今天早上他又為了護著小三將她推倒,晚上就登堂入室,仿佛什麽事兒都沒發生過,誰給他的底氣?


    安又琳越想越氣,直接大步跟進了主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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