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綠的海麵上。


    行駛著一艘白色遊艇。


    煙波浩渺。


    一望無際。


    海水飄蕩在船隻下方,輕輕絮語。


    向尹穿著裙擺泳衣,牽著桐桐,從船艙裏鑽出來,陽光燦爛,四個男人在甲板上曬太陽,他們皆穿著淺色襯衫,白色褲子,墨色蛤蟆鏡,表情懶洋洋地,望著天際,或沉默,或飲果汁。


    雪奈倚在欄杆上,著比基尼,姣好的身姿,暴露在陽光之下,骨感修長。


    “爸爸,幹爹,幹爸,契爸,契媽。”桐桐禮貌地一一打招唿,抬起頭,瞳孔明淨。


    “乖——!”眾人異口同聲,心情愉悅。


    “你們肚子餓不餓?艙內的烤肉已經好了,要不要叫傭人送上來?”向尹問眾人,今天的聚會是她和赫連胤發起的,他們自然要有男女主人的樣子,好好照顧大家。


    甲板上的幾個人麵麵相覷,交換了一下眼神,紛紛默契點頭。


    “早餓了。”


    向尹忍俊不禁,對桐桐說:“桐桐,你先跟爸爸玩一會,媽媽去廚房叫人把食物端上來,別亂跑知道嗎?”


    桐桐乖巧點頭,“媽媽,我知道了。”


    向尹看著他走向赫連胤,並握住了男人的大手,才微微一笑,轉身入了船艙。


    赫連胤讓桐桐坐在傘下能擋住的地方,摸了摸他的臉,不知道為什麽,孩童的臉總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讓人很想一親芳澤,大抵是他們的皮膚太好了吧,凝神看著,有種吹彈可破的感覺,赫連胤親了親桐桐的額頭,指著一張條紋小方凳,“桐桐你坐這裏,那邊太陽太大了,小心曬傷了。”


    雖然曬陽太對孩子是好事,但也不能曬太久,尤其是海上的太陽,充斥了大量的紫外線,大人是擦了防曬霜的,後果不一樣。


    “噢。”桐桐應了一聲,坐在赫連胤與元熙之間的空隙上,頭頂大型太陽傘。


    “桐桐!”見到桐桐,元熙的眼睛立馬亮起了,一把揉亂了他的短發,笑容明媚,“幹爸好想你,你想幹爸了沒有?”


    “喂!”赫連桐臭著一張小臉,“幹爸,我的頭發被你揉亂了。”


    這可是他梳了十五分鍾的西瓜頭啊!


    “看不出你還挺臭美啊。”元熙斜眼睨他,“這麽小就懂頭可斷發型不能亂的道理了?”


    桐桐眼神平靜,“那當然了,型男從小抓起。”


    “是娃娃親從小抓起吧?”元熙打趣他,“桐桐,你以後要不要娶老婆啊?”


    所有大人都愛問這個問題。


    而孩子一定是點頭的,“當然要啊。”


    “那你要娶誰?”元熙把桐桐抱到身上,一邊跟他聊天,一邊把他舉起來。


    桐桐認真想了一下。


    陽光下,他睫毛纖長,眼瞳呈現半透明狀,支著下巴說:“我要娶我的同桌。”


    話剛落音。


    幾個大人都楞了一下,坐直身子,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你的同桌是誰啊?”雪奈湊過去逗他。


    桐桐支支吾吾,小臉嬌羞,“她的名字叫夏天。”


    “夏天?父母何許人士?”


    “雪奈你問這個問題不對,桐桐這麽小,怎麽懂得別人家的父母是何許人士?”江辰希說。


    不料桐桐竟然點頭,“我知道。”


    這下連赫連胤都不得不認真起來了,他微微錯愕,望向桐桐,“什麽情況?”


    “爸爸,我以後要娶夏天。”


    “……”赫連胤一頭黑線,“她父母是誰?”


    “我聽說她父母也是港島人士,現在已經退休了,為了讓孩子學好普通話,所以來了京城上學。”


    “姓什麽?”


    “姓蘭。”


    赫連胤若有所思,“你為什麽喜歡這個蘭夏天?”


    “她好好玩,蠢萌蠢萌的,看見了就想欺負她,想扯她馬尾,想掀她裙子,把她弄哭。”


    “……”


    幾個大人竟然無言以對。


    赫連胤思忖片刻,正了臉色,“桐桐,你這樣的隻是喜歡跟她玩,這不叫愛的,懂嗎?”


    桐桐似懂非懂,“但我想永遠跟她在一起,天天一起玩,一起上學。”


    “這叫陪伴,不叫愛情。”赫連胤抿著唇笑,“但如果你一直都這麽喜歡她,等以後你們成年了,還想跟她在一起,倒是可以試試。”


    “年少輕狂啊。”江辰希跟著笑。


    元熙感慨,“騷動的青春啊。”


    “滾。”赫連胤一腳踹在元熙身上,似笑非笑,“他才六歲,青春個毛。”


    “就是,幹爸沒文化,真可怕。”桐桐皺著小小的俊臉。


    聞言。


    所有人爆笑出聲。


    向尹領著傭人端烤肉上來,聽見這話,笑了笑,對桐桐說:“不許取笑你幹爸。”


    眾人笑得更歡了。


    元熙臭著臉,“喂,小尹,不帶你怎麽損人的。”


    “媽媽就是聰明。”桐桐脆聲讚歎,“殺人於無形,把幹爸說得啞口無言。”


    眾人笑他拍馬屁,鬼精靈。


    向尹把肉遞給他,仔細吩咐,“桐桐,吃東西要注意點,別掉下來了,知道嗎?”


    “好。”桐桐結果盤子,嘴饞得舔了舔舌頭。


    她笑笑,給桐桐圍上餐巾。


    赫連胤等人都在喝酒試肉,韓洛宵嚼了嚼肉,微微點頭,“這肉烤得不錯,烤爐挺好的,肉不老,也沒有異味,好吃。”


    “那當然了,也不看看是誰訂購的。”赫連胤笑眯眯。


    韓洛宵繼續吃肉,“下次弄點蝦蟹來試試唄,這爐烤出來的有香味,蝦蟹也應該好吃的。”


    “好啊,下次試試。”


    江辰希湊過來說:“有辣椒沒?”


    “有呢,在船艙裏,我叫人去給你拿?”


    “不用,我自個去拿。”說著拉了元熙,一起往船艙走去。


    赫連胤和韓洛宵看著兩人走遠的身影,淡淡笑了笑,“其實這樣看起來也蠻好的。”


    “是啊。”赫連胤點頭,抬起睫毛,眼神深邃,“阿宵,你現在跟雪奈怎麽樣?同居了嗎?”


    “同啦,除了沒那張結婚證以外,我們什麽都具備啦。”


    “打算要孩子嗎?”


    韓洛宵搖頭,“不打算要,但我們打算養一條金毛,你覺得怎麽樣?”


    “養狗啊,我們家也想養,我們大概是養阿拉斯加吧,蠢蠢的,可以跟桐桐一塊玩。”


    “不錯呀,你們的生活現狀現在都上了正軌了,不過你們以前沒舉行過婚禮,有打算要舉行一下嗎?”


    “有,但大概還要一段時間,最近小尹又要出唱片了,可能有點忙碌,我得等她忙完。”


    “你對她真好,從前不知道你這麽有耐心,沒想到這麽多年了,你還是關心她,愛護她,令人感動啊。”


    赫連胤似笑非笑,“你不也一樣嗎?都好多年,你還是喜歡雪奈,就算她不打算結婚生子,你也沒有放手,所以你也很長情呀。”


    “你都知道啦?”韓洛宵微微錯愕,原來雪奈的事情,赫連胤已經知道了。


    赫連胤頷首,“我比你更早知道,但是我不忍心告訴你,所以我就沒說,對不起啦哥們,過去沒告訴你這些事情。”


    韓洛宵錘了一下他的肩膀,嚴肅臉,“是不是兄弟啊?”


    赫連胤微愕。


    韓洛宵又笑著說:“是兄弟還道什麽歉啊?你又沒對不起我,你隻是怕我難過而已,沒關係的。”


    赫連胤的笑容重新迴到臉上,眼尾勾勾,風致楚楚,“不過你對雪奈的感情出乎了我的意料,夠堅定的啊。”


    “這還不是跟你學的嘛。”韓洛宵眼中含笑。


    赫連胤也笑,“這樣就好了,人最重要是懂得自己要什麽,這樣才能快樂。”


    他說完,扭過頭去看向尹,向尹正在跟桐桐和雪奈聊天,赫連胤看了他們許久許久,莞爾道:“現在這種生活,就是我想要的世界,一家人開開心心在一起,無論發生什麽,一起分擔分享。”


    “嗯。”韓洛宵輕輕應了一聲,微笑。


    那端。


    桐桐在吃烤肉。


    向尹和雪奈坐在曬太陽椅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都是些女人的瑣碎事,向尹上下打量她,促狹道:“沒想到你身材這麽好,玲瓏有致啊。”


    雪奈有些害羞,掩住唇,“別笑話我了,你一個當明星的來誇我身材好,是想讓我懸梁自盡啊?”


    “誰說當明星的就一定身材好了?我是歌手,隻要有歌喉,就是不走偶像路線也可以的。”


    “那倒沒錯。”雪奈仰頭吹海風,她拿起一杯果汁,抿了一口,才淡淡道:“小尹,你還記得赫連涵涵嗎?”


    向尹撥了撥長發,凝眉,“記得,怎麽了?”


    “我前幾天看見她了。”


    “嗯?”


    “我看見她在酒吧裏賣笑為生。”雪奈的聲音輕輕的,“也許世界上真的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吧,以前那麽驕縱的人,如今混成了這樣,不免有些唏噓。”


    向尹的眼珠靜靜的,握住雪奈的手:“雪奈,你是不是擔心自己會被命運反噬?”


    “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現在太幸福了,幸福得有點不真實,有時候我會想,這麽美好的一切是不是一場夢呢?就像莊周夢蝶,不知道是自己夢到了一隻蝴蝶,還是自己是蝴蝶本身,夢見了莊周,真怕一覺醒來,我又迴到了那個即將拆遷的房子裏,看見自己危在旦夕的母親,還是有個成天嗜賭的父親,神神叨叨的奶奶。”


    “雪奈,你的童年是不是過得很不開心呢?”


    “前期是的,直到後來認識了你,你救我的那一天,我冰冷的心房終於有了一絲光亮。”雪奈看著向尹,紅唇嫵媚,“要不是你,我早就自暴自棄的,還怎麽重新振作,最後得到了阿宵的眷顧呢。”


    “世事無常,隻要心中懷有希望,一切就都會有希望,你是優秀的人,不應該菲薄自己,如果你不夠優秀,為什麽阿宵會在你是任夏瑾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你了呢?這證明你是有魅力的,這股魅力不是因為你成了雪奈,而是你與生俱來帶來的,堅韌,沉著,聰明,這就是過去的你啊,不需要偽裝,很優秀。”


    雪奈一愣,怔怔地看著向尹,而後,她輕輕一笑,“你把我說得太好了,在我眼裏,我的過去就是一個恥辱,讓人不堪迴首。”


    “想想阿宵的傾慕,如若你真的那麽不好,為什麽他會喜歡你?那時候你並不是雪奈啊,你就是任夏瑾,有那麽多那麽多的女孩給他選,為什麽他偏偏選了你?”


    雪奈說不出話。


    向尹不疾不徐地說:“都說不要菲薄自己了,好好的,最重要。”


    雪奈點點頭,心下釋然。


    沒多久,大家又提議去遊泳了,他們穿著泳衣,縱身從遊艇上紮入水中,碧綠的海水中,他們暢快地遊動著,元熙和江辰希兩人裹了潛水衣,潛入大海深處去窺探海中奧妙了。


    向尹要看著桐桐,不能跟著去,所以跟桐桐兩人留在甲板上,落日餘暉中,她手中拿著一本書,給桐桐講《頑皮貓》的故事,桐桐若有所思地聽著,鄙夷道:“這個故事也太淺顯了吧?沒意思。”


    向尹噗呲一笑,揪他耳朵,“這些書都是小孩子看的啊,你不聽這些,要聽什麽?”


    “可以講點曆史嘛,三國演義也可以。”


    “你能聽得懂?”


    “試試不就知道了嗎?”桐桐挑著眉,表情得意。


    “可以啊。”向尹學著古代的夫子一般點點頭,“那我就來給你講講三國演義的故事吧……”


    “好啊。”桐桐從容點頭,似乎一點都不害怕。


    赫連胤遠遠走來,聽見他們的對話,當場就笑噴了,“得了,桐桐,以前追你媽媽那會,簡直是書到用時方恨少,沒想到連你也是像她的,可想而知以後的兒媳婦會多慘。”


    向尹扭頭,“說到那麽遠幹嘛?桐桐現在才多大啊?”


    “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桐桐現在已經有意中人了,他剛才還和我說,以後要娶那個叫蘭夏天的女孩呢。”


    向尹微微吃驚,看著桐桐,“桐桐,你爸爸說的是真的嗎?”


    桐桐紅了臉,忸怩來忸怩去,才慢慢道:“爸爸剛才說,那樣不叫喜歡,那樣叫陪伴。”


    赫連胤一懵,用力揉他頭,“好小子,你這麽狡猾。”


    桐桐掩著唇大笑,眼珠明晃晃的,美麗極了。


    向尹也笑。


    赫連胤將手中的蛋糕遞過來,神情繾綣寵溺,“剛才看你沒吃多少烤肉,來點蛋糕吧。”


    向尹用刀叉吃了一口,細細品嚐,點了點頭。


    “味道還行,就是奶油少了。”


    “你喜歡吃奶油多的嗎?”


    “嗯哼。”


    “那我叫傭人重新弄一份奶油多的上來吧。”說著就要往迴走。


    向尹拉著他的手,微微搖頭,笑道:“不用啦,吃這個就行了,你怎麽沒跟他們一起去玩?”


    “怕你們母子無聊嘛,今天你帶了桐桐一天了,相比很累了,你去休息一下吧,換我來帶桐桐。”


    “可是桐桐想聽三國演義耶,你會講嗎?”向尹促狹著笑意。


    “三國演義多無聊啊,我們來將近安徒生童話故事吧。”


    “喂。”向尹叫住他,瞳孔柔媚,“他又不是女孩兒,講什麽安徒生童話故事啊?”


    “我講給他聽了,他以後就可以講給他的小青梅聽了嘛,是不是桐桐?”赫連胤衝桐桐擠眉弄眼。


    桐桐這一想,茅塞頓開,是啊,蘭夏天那個呆腦袋怎麽可能聽得懂三國演義啊?她最多就能聽他童話故事吧?


    於是他重重點頭,“爸爸說的在理,支持爸爸。”


    “看吧?桐桐都說我對了。”赫連胤揚著眉,那得意的模樣,跟桐桐的臭屁如出一撤。


    向尹忽然覺得兩人特別像,脫口而出,“突然發現,你們父子的行為舉止真是太像了。”


    “那還有說?我們本來就血濃於水。”


    赫連胤抱過桐桐,讓他坐在自己肚子上,一邊吹著海風,一邊給桐桐講童話故事,向尹的表情始終淡淡的,倚在赫連胤身邊,靜靜聆聽著,偶爾微笑,偶爾幻想,心情愉悅。


    夜裏迴到赫連宅的時候,桐桐已經睡著了,向尹跟赫連胤輕手輕腳地把桐桐送到房間裏,蓋上被子,悄聲離開。


    風涼涼。


    空氣靜謐。


    向尹在洗浴室裏洗澡,自從有了桐桐,她大部分的時間就是照顧桐桐,聚會大家聊天的時候,她要看著桐桐,大家吃東西的時候,她還要看著桐桐,大家玩樂的時候,她還是看著桐桐,可謂所有的精神都在桐桐身上,而自己,漸漸就少了很多自由,說是出去聚會,其實就是去散散心,跟朋友們說幾句話。


    但一切還是要以桐桐為中心的,畢竟他是個孩子,免不了要照看。


    不過向尹覺得這樣的日子挺好的,悠閑自在,偶爾赫連胤也會幫忙帶桐桐,老實說,他比向尹在行多了,起碼也是照顧了桐桐六年的人,多少比向尹有經驗。


    向尹洗著洗著,忽然洗浴室的門被人打開了,赫連胤走了進來,長身玉立,俊美修長。


    滿浴室都是白霧。


    赫連胤走過去,幫著向尹撓她滿身泡沫的頭發,聲音暗啞,“小尹,我來幫你洗頭吧。”


    向尹滿頭滿臉的泡沫,聞言,她鬆開了自己的手,讓赫連胤的手代替她的手撓起來,既然有人幫自己洗頭,即能省力又能省手酸,何樂而不為呢?


    噴頭的水濺在地麵上。


    霧氣繚繞。


    赫連胤輕輕吻她的肩膀,微笑,“小尹,你的皮膚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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