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遠足’,在我理解大概就是春遊?想當然的,裝備也就按著春遊的規格辦了。


    ————運動服、登山鞋、遮陽帽,幹淨的飲水和吃食,外加一些我個人認為用得著的零碎物件,比如驅蚊液、緊急藥品什麽的。


    此次校方安排的地點位於近郊,距離市區一個小時車程,早間出發晚上迴來,扣掉中午暫時休整,幾乎整個白天都會在山野裏打滾,當中會發生什麽難以預料,不是我烏鴉嘴,有備無患總比手忙腳亂要好。


    早上出門的時候恰好撞見照點來上工的竹內小姐,不知怎地,她的眼神頗是詫異,我低頭審視自己半天也沒找出不對勁的地方,隻得攏了攏雙肩包,笑眯眯與之道別。


    留在身後的家門緩緩闔上,我慢吞吞朝著停在不遠處的轎車走過去,準備先由司機載到冰帝集合,然後登上校方的大型客車前往目的地。


    我原本是打算請假來的,對深度死宅的人來說跋山涉水簡直要命,猶豫許久最終仍是參與。


    因為對於準備‘德智體美全麵發展’的三條櫻子(偽)來說,集體活動不好太特立獨行,爬山是鍛煉身體,照顧‘幼小’是修養心性。


    冰帝對自家學生的教育也算是費盡心思,課堂上灌輸知識,遊樂時還不忘潛移默化,除了品格教育,三人一組也有考驗各項能力的意思在其中。


    每個人都脫不了層層的社會關係,我還沒孤僻到目無下塵的地步,做不到八麵玲瓏,混個臉熟卻是可以的,那樣也安全。


    ………


    五月底的氣候沒了先前的悶熱,太陽還未升起前蔚藍的蒼穹彷如琉璃,透徹明亮;我落下車窗,讓迎麵吹進來的涼風替代車廂內略顯沉悶的空氣。


    許是未到高峰期的緣故,沒了擁擠路況的轎車暢行無阻,快要抵達冰帝的時候距離集合早了十幾分鍾。


    司機大叔直接把轎車開進學校停車場,透過車窗我看到偌大的場地稀稀落落,除了安排出行的校車,就隻得少數私家轎車停泊,附近站著三三兩兩的孩子,想是和我一樣來得早了。


    襯著和煦晨光,男生長身玉立,女孩如花明媚,年輕的臉龐映著天光,乍一眼看過去竟是春/色滿目。


    也是直到此時我才明白竹內小姐的眼神是怎麽迴事,那些人雖是一色的便服,卻沒有誰象我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風,隨身攜帶的物件也沒有鼓囊囊到笨重。


    看看他們,再迴頭看看自己,這兩相一比較…嗯~我決定還是緩一會兒再下車,免得我這逃難的模樣招人側目。


    摸了摸身邊斜靠的大背包,我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削減裏麵的東西…半晌,長歎一口氣,還是作罷————反正帶都帶了,背著吧。


    ………


    時間悄無聲息過去,陸陸續續有各色高級轎車駛進來,停車場外麵漸漸變得人頭攢動,喧鬧的場景裏我看到老師們的身影,各自拎著個點名簿分守在大型客車門邊,接著擁擠的人潮開始分流,大夥兒挨個到老師那裏點名,之後登上車輛。


    冰帝的校車都是超大型的,承載量有四五十人之多,基本每個班級恰好塞進一輛車子,這次學校鬧出三人行,於是負責老師都得按照隨意抽到的名單組合清點人數。


    又等了一會兒,我拎著背包下車,找到昨兒分下來的那張明細上標注的車輛號碼,蹭過去在陌生的老師那裏簽個到,然後慢騰騰往上爬。


    車廂內幾乎座無虛席,即將同行的眾人俱是笑容滿麵,每張麵孔都興致勃勃,甚至有人站在走道上談笑,時不時隔得老遠與旁人打招唿,很有幾分他鄉遇故知的熱絡。


    隻是…這份熱鬧怕是我無福消受,因為這一眼掃過去竟是沒幾個同窗…誒——話說,學校那裏按著什麽規律進行劃分的?莫不是撞大運?


    我邊嘀咕邊低頭磕磕碰碰往裏闖,好不容易穿越大半個車廂,眼角瞟見分配的座位號碼,一抬頭就對上…頂著暗金蘑菇頭的…學弟。


    情報頭子日吉若學弟雙手環臂,大馬金刀坐在靠內的座位上,嗯~神情肅穆,周身還順道飆出幾縷不耐煩的冷氣,弄得他附近千山鳥飛絕般的冷清。


    提了提肩膀上的重量,我抿著嘴角往另一側座位看…車廂內部座位每排三人,一側雙人一側單人…於是…蘑菇頭身邊那個位置就留給一年級的美眉吧~


    ………


    打著一開始就推卸責任的如意算盤,我腳跟一轉,順勢卸下肩上的背包…正要踮高把東西扔進上方的行李架,從後方探出一雙爪子同時揪住背帶。


    還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應,那雙骨節修長的手就地轉個方向,背包順勢脫離我的掌握…幹什麽?!————我保持著雙手舉高的動作,扭頭,視線向上。


    映入眼簾的是日吉若學弟,他仗著高出我一個多腦袋的優勢輕輕鬆鬆將背包甩進行李架,姿勢標準得彷如投籃,位置卻是他自己頭頂。


    做完以上動作他卻不返迴原位而是站在走道上,一副虛席以待的模樣,我看了看他手邊空蕩蕩的雙人座,又看看附近悄沒聲留意這裏的數道目光,忙不迭埋下頭,“多謝。”


    邊說邊竄到雙人位上,正準備一屁股坐下,日吉若的身形卻緊隨而至。


    咦咦咦?!不提防被擠到靠窗位置的我扭頭瞪著同排的單人座,嘴角一抽——————這這這,蘑菇頭這是要…把一年級的美眉孤伶伶丟下?


    這樣不好吧喂?!


    日吉若象是明白我暴凸的眼珠子是所謂何來,瞟了我一眼,用無起伏的語氣說道,“月森學妹臨時有通告已經向學校請假,坐好,出發時間到了。”


    他說話的同時老師和司機恰好走上來,車廂門隨即關閉。


    “這樣…”演藝工作者果然很辛苦,看這沒日沒夜的…我點點頭,往身後一坐,想了想,伸長脖子四處看看,又偷偷從口袋裏摸出準備好的物件,往邊上一遞。


    “怎麽?”他挑了挑眉,似是不明所以。


    “請多多指教,那之前…簽個名。”我眯著眼睛,好商好量的開口,“我朋友是你的崇拜者呢~日吉學弟。”


    暗金蘑菇頭學弟用甚是詭異的眼神打量我許久,也不說話,最後還是接過紙筆,在白紙上龍飛鳳舞寫下自己的大名。


    任務完成之後,收好東西我立刻把臉轉向車窗,決定接下來一路無話。


    ………………分割線………………


    五六月的天氣溫度適宜,日光晴好,恰恰適合登山這項運動,此次遠足安排的地點位於市郊,雖說不是知名景點,風景卻也秀麗,站在山腳就從迎麵撲來的風裏嗅到草木芬芳,令人精神徒然一震。


    極目眺望,所見蘊氳在濃密的綠意當中,沒有想象的山巒疊嶂,浩瀚的林海掀起的微浪卻也頗有幾分野趣。


    我混在人群裏慢悠悠行走,耳邊除卻低聲笑語偶爾還能聽到清脆的鳥兒鳴叫,日吉若學弟不遠不近跟著,也不知怎地,隱約竟是有幾分如臨大敵的戒備。


    出行前學校早早分發手冊詳細說明遠足的路線,以及需要特別注意的事項,循規蹈矩的話肯定出不了岔子,我不明白日吉若學弟究竟在緊張什麽,我和他兩人都不該是不安分的人種才是的啊?


    踩著石板鋪就的道路徐徐向著山頂出發,我邊走邊觀賞風景,順道還要留意貌似心不在焉的學弟…漸漸的…竟然就落到人群後方。


    話說…當我第n次從長在路邊搖曳多姿的野花那裏收迴注意力,停下腳步,扭頭看看十幾米開外的最後一波人,抿了抿嘴角,終於忍無可忍。


    “日吉學弟!”我放下臉上假惺惺的寬厚笑容,擺出□臉,咬牙切齒,“一路上你偷看我十幾次了!有事請直說,沒事就多看看花草,盯著我幹嘛?”你左顧右盼,時不時用眼角窺視的模樣為的那般?


    ………


    站在幾步開外的人猛地轉迴幾秒鍾前假裝觀察側邊樹林的視線,暗金眸子眯了眯,神色是掩飾不住的警惕。


    兩人對視半晌,我抬手揉了揉額角,冷哼一聲掉頭疾走————不管了!簡直莫名其妙!分到一組又不是我動了手腳,他這樣表現竟象是我打算怎麽他似的,有病啊這是!


    越想越是鬱悶,我收緊攥著背包肩帶的手指,抽了抽嘴角,強自按捺下心頭翻滾的憂鬱,長籲一口氣,放緩速度等著後方不疾不徐的人趕上來。


    別的不說…還是不要甩開他,等下老師看見又是一番教訓,先前有人意見產生分歧,帶隊的老師可是各打五十大板。


    我邊走邊抬頭望天,不期然想起來的路上種種不省心的場景:


    腦海中先是掠過不知怎麽三人俱是嬌滴滴女生的小組,那一行從開始就嘰嘰喳喳各執己見…接著三個全是男生的,他們的氣氛活潑到象是開赴戰場。


    最後,不小心兩男一女的…比較完同車的各色組合,我眼角一抽,嗯~忍著點忍著點,相信所有臨時組合的隊伍裏,隻有兩人的我算是運氣不錯。


    有比較才會有優劣,於是,我反手拉開背包側邊拉鏈,探進去摸出一瓶水,默默朝身後那道存在感遞過去,抬了抬手。


    來來來~日吉學弟喝點水,天幹物燥降降火,等下不要打小報告嗷嗷嗷~


    舉到半空的爪子等了半天竟是沒動靜…不得已隻能訕訕的收迴,擰開蓋子自己仰頭灌下一口,隨即又塞進背包,埋頭繼續走。


    遠足的愜意氣氛木有了…或許一開始就沒那玩意,我吸吸鼻子,想了想,拍案決定自顧自玩樂,暗金蘑菇頭學弟愛怎樣怎樣,反正我不管了。


    好心當成驢肝肺,混蛋!


    ………


    默默斜視臉色僵硬如雕像的日吉若一眼,我從運動服口袋裏拿出照相機,蹲到路邊,把鏡頭焦距對準幾秒鍾前劃過眼角險些錯失的一小叢不知名的花。


    指尖點住快門,我屏息等著細細顫動的花枝在鏡頭裏擺成最妖冶的姿態…寂靜中徒然響起一記極尖銳的慘叫。


    我的手一抖險些把相機砸在地上,手忙腳亂攥緊滑落的相機,猛地起身,“怎麽了?!”


    遠遠的複又傳來一陣嘈雜…


    日吉若動作極快,我隻覺得眼前卷起一陣涼風,他的人已經在幾米開外,然後身形一頓原地轉迴來,一把抓著我就跑,“別留在這裏,跟我走!”


    “我說…”你慢點!我被扯得歪歪倒倒,一口氣哽在喉嚨口。


    日吉若學弟拿出運動健將的看家本事,兩側風景飛也似的後退;一路狂奔過去,待得跑到人群密集的地方,我已經上氣不接下氣。


    人群聚集在盤山小徑的拐角處,約莫十幾個人的樣子,場麵顯得有些混亂,前端還有人陸續往迴跑,可能是聽到動靜迴頭來查看究竟。


    “出了什麽事!”日吉若往人群縫隙擠過去,邊揚聲問道,卻死攥著我不鬆手。


    聞言,邊上的人很快讓出通道,有個男生急急迎上來,“有人滑到山澗裏去了。”語氣神情都很是焦急,“我們正要下去。”


    滑下去?!我一愣,也顧不得手腕緊扣的鉗製,伸長脖子往前看:


    拐角處有個女生半趴在地上,探身極力往下麵看,叫喊聲嘶啞而破碎,“小泉!小泉!”邊上較年輕些的也是女生,一張臉白得透青,明顯是驚嚇過度,再往外是矮小灌木叢,有一道翻折痕跡朝下延伸。


    幾個男生正手拉手做成人梯狀,看樣子是要下到山澗去救援。


    ………


    “通知老師!兩個人和我一起下去”日吉若終於鬆開揪著我的手,快步走上前,“你們誰有帶急救藥品?!”


    “我有。”我舉起手迴答,“還有登山繩…”不小心看到腕骨的紅腫…抽了抽嘴角,反手放下背包往裏麵一陣亂掏。


    取出微型保健箱,連帶壓在最底層的一捆繩索,我抬頭盯住返迴來站在麵前的日吉若,眼角又是一抽。


    該說什麽呢?我果然是烏鴉嘴吧?居然…都用上了誒~


    日吉若半低著頭,雙眸瞬也不瞬,眼神如刀銳利,半晌,方才接過保健箱,轉手遞給旁人,複又取走繩索,臨轉身前瞥了我一眼,嘴唇微動,最後還是沒說話。


    待得幾名男生忙碌著開始救援行動,我這才有心思打量四周,這一看卻是一愣。


    別的都沒什麽,包括眾人的反應,意外這種東西慣是要人猝不及防,惶惶不安、麵無人色、手忙腳亂等等都很正常…可是…


    正被人扶起來的那個女生,她的腰腹怎麽沾了老大一塊泥濘?這種幹爽季節,附近又沒有泉眼…她衣料上象是濕泥的痕跡哪來的?!


    細細看了那人半晌,我眯了眯眼,故作關心的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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