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們在咖啡廳端坐,但氣氛卻不似當初那般隨意自然。


    那時候的許嫿,三十四,但依舊很年輕漂亮,歲月不曾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


    而他,二十二。


    他想起當年初次見她,那時候他十三歲,許嫿二十五。


    許嫿很年輕,而他,還是個小屁孩!


    許嫿說:“餘都,你長成大人了!”


    當初他離開t市時,十八歲,在她眼裏或許還是個小毛孩,現在,的確長成大人了。


    是個有能力也有自信可以保護她的大人了。


    但是他知道,她不會給他機會,她是個有丈夫的女人,而且深深愛著她的丈夫。


    許嫿說:“你應該畢業了吧,打算迴到t市工作嗎?還是有什麽別的打算?”


    他垂下眸子,低聲說:“會迴到t市,但暫時沒有長遠打算,目前的計劃,是想找個不錯的公司先曆練一下!”


    許嫿點點頭:“這樣也很好,而且我相信憑著你的能力,不管做什麽工作,都一定可以做的很好!”


    他看著她,問道:“那麽相信我?”


    許嫿笑了:“自然相信你,因為你從未讓我失望過啊!”


    從未讓她失望過嗎?如果她知道她父親的公司之所以那麽快破產,是因為他出謀劃策暗中作梗,她心裏會作何感想?


    沉了一口氣,他說:“先不說我了,說說你,你……你最近好嗎?”


    許嫿愣了一下,跟著道:“還好啊,恩,挺好的!”


    “可是我……我最近看了一些新聞,你們家裏似乎,出了一點問題……抱歉,我隻是關心你,才問問!”


    許嫿淡淡笑笑,說:“沒事,我知道……恩,算是出了一點事,不過都會過去的,我又不是二十歲的小女孩,三十好幾了,我看得開!”


    餘都點點頭:“那就好!”


    那天喝完咖啡,餘都本打算請許嫿吃個晚飯,但許嫿卻拒絕了。


    她說女兒還在家裏等她,她答應女兒迴去陪她吃晚餐的!


    他要送許嫿迴去,許嫿也拒絕了。


    他目送許嫿離開,看著她的車子走遠,他知曉,他跟許嫿,真的注定不可能。


    或者從來就不曾有過可能。


    那天之後,他的確進入了t市一家還不錯的公司工作,半年時間,就已經做到公司主管地位。


    半年來,他沒有再找過許嫿,許嫿也沒有找他。


    但他時時刻刻再關注著許嫿,而那時候他也在t市商界小有名聲,他相信許嫿也曾聽聞過他的消息。


    轉眼就是一年,他們彼此安穩生活,他的商業才能有了更加突出的彰顯。


    期間李桂蓉多次提出讓他進入時氏,他隻說還不是時候。


    李桂蓉問他什麽時候才是時候,他沒迴答。


    什麽時候才是時候?他其實也不知道。


    也許這輩子,都不是時候!


    冬天很快來臨,那一年冬天,t市下了很大的雪,白雪皚皚,將整個城市都瞬間染白。


    他一個人走在街上,看著雪片一片片往下落,迎麵走過來一對情侶。


    他們迎著冷風一步步走,凍的瑟瑟發抖,但手牽著手,有說有笑,畫麵很溫馨。


    他突然渴望一場愛情,他想有個可以溫暖自己的人。


    可他也知曉,若是放不下許嫿,他這輩子都沒法去愛上別的女人!


    那一年春節前,他跟公司辭職,獨身一人去了澳洲。


    他想放逐自己,先是身體,後是靈魂!


    離開之後,他努力不讓自己去關注許嫿,努力去過自己的生活。


    他在澳洲做一份很清閑的工作,將許多的時間放在旅遊和冒險上。


    他去了很多的地方。


    以至於許嫿被李桂蓉設計出意外,被李桂蓉逼死,他都不知道。


    那次是意外,他在旅遊途中碰到國內曾經同一個公司待過的同事。


    跟同事閑聊時,同事感慨:“你不在的這半年,t市商界可是變化不小,不過最讓我感慨的還是許氏,當初許老爺子在時,許氏何等風光,可是誰曾想到他才去世三年,許氏就破產了?而且你也知曉,許氏破產後大部分產業都被他那個女婿時元博給占了,這占了就占了吧,畢竟是許老爺子的親女婿,外人說道說道,也就算了。可就在三個月前,許老爺子的大女兒,時元博的妻子,突然意外去世了……”


    他當時正在喝水,聽到這句話,手中的水瓶立馬掉在了地上,他看著同事,壓抑著心口的顫抖,問:“你剛才說什麽?”


    同事道:“我說許家大小姐,時元博老婆去世了啊,你說許老爺子也算t市商界的一代梟雄了,兩個女兒,一個不聽話跟人跑國外了,另外一個年紀輕輕就走了,到底是造了什麽孽,這還不算什麽,關鍵是她去世才三個月不到,墳頭的草都還沒長呢,時元博已經要另娶新妻,聽說這個妻子甚至還帶了一兒一女進門……那個女兒,比許家大小姐這個正妻生的女兒,還大了一歲呢……”


    他站在那裏,隻覺得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生生切割,痛的唿吸都覺得困難。


    他悔,他恨,他怨!


    他想,自己為什麽要離開,他居然忘了李桂蓉的存在,忘了許氏不在,李桂蓉可能會出手。


    他隻想著自己的失落與寂寞,卻忘了她的身邊,還有個李桂蓉,他怎麽能忘了啊!


    他痛苦萬分,萬念俱灰!


    他以最快的速度迴到了國內,首先就找到李桂蓉,質問她為什麽擅自行動,害死許嫿。


    李桂蓉卻矢口否認,說那一切都跟她沒有關係,她什麽都沒做。


    還說她懷著孕,哪有那個精力去做什麽。


    李桂蓉還質問他:“你那麽關心那個許嫿做什麽?她跟你又沒什麽關係,此時此刻你應該高興啊,過幾天我就要嫁入時家成為時元博的妻子了,時氏總裁夫人的位置,也是我的,等你進入時氏,我可是能幫助你很多,你應該覺得高興才是!”


    他沉著聲,沒有理會李桂蓉,但他也不相信許嫿的事情跟李桂蓉沒有關係。


    李桂蓉的婚禮邀請他去了,可他沒有去,而是去了許嫿的墓地。


    他知道,這個時候所有的人都在關注李桂蓉,無人理會清冷寂寞的她了。


    沒有想到會在墓地遇見時暖,這個女孩那時候大概隻有十一歲。


    那天下著雨,她也不打傘,就那麽站在許嫿的墓碑前,固執的讓人心疼。


    他想起當初第一次見她,她還是個隻有四歲的小女娃呢,如今,長大了許多。


    他走過去,時暖看見了他,但很顯然,她沒有認出他。


    是了,四歲的孩子,能有多少記憶,尤其是那天他們不過在一起呆了幾分鍾。


    過去那麽多年了,彼此都變了許多,長大的長大,離開的離開。


    他不明白為什麽對時暖說那一番話,但是後來他明白,那是對時暖說,也是對他自己說。


    時暖長得真的很像許嫿,眉眼之間幾乎一模一樣。


    但比起許嫿,她似乎又多了一些別的東西。


    那是倔強,是不平,是恨。


    他突然覺得,這個女孩未來的人生,注定不會平靜。


    許嫿沒了,李桂蓉進入時家,縱然時元博偏愛,但李桂蓉生下了兒子,時元博估計護不住時暖了。


    他要替許嫿保護時暖!


    這個想法形成,有些事情他就必須要去做。


    時暖想去做的事情,他大概知道。


    他想幫她,但也知道於時暖來說,自己也是個罪人。


    畢竟曾經許氏的破滅,拜他所賜。


    但查出許嫿死因,是他可以做,也必須要去做的事情。


    那天從墓地離開之後,他開始找人去查,可查了一段時間,沒有查出什麽有用的消息。


    他覺得這事情跟李桂蓉有關,但李桂蓉那時候即將臨產,正在另外一家醫院待產。


    時元博或許對許嫿還是有感情,那段時間,也基本去醫院守著許嫿。


    李桂蓉這邊經常給他打電話,讓他前去,他也隻去了兩三次。


    總之結果讓他一籌莫展,思考之後,他決定去找時元博談一談。


    他跟李桂蓉提出見時元博時,李桂蓉眼睛一亮,李桂蓉很欣喜的去牽線搭橋,他將時元博約在了一個酒店的包廂。


    時元博來時,他已經點了一些菜,時元博看到,笑道:“沒想到你的口味跟……”


    話還未說完,他頓住了。


    他挑著眉問他:“時總想說什麽?”


    時元博搖頭,“沒什麽,沒什麽……就是沒想到你的口味挺淡的,不過既然菜都上了,我倆也是好久不見,喝一杯吧!”


    時元博站起身,拿了兩個酒杯,竟是親自為餘都倒酒。


    餘都看出來,時元博想拉攏他,的確,時氏接下大部分許氏產業,但時元博能力有限,根本無法消化掉,以至於時氏內部問題越來越多。


    若不找個人去幫他,時氏怕就會成為第二個許氏。


    但他不關心這些,就在時元博倒酒的時候,他淡淡開口,說:“時總剛才其實是想說,我的口味跟時總的亡妻——許嫿,很像吧!”


    時元博倒酒的動作一滯,不可置信的看向餘都:“你認識我妻子?”


    餘都笑笑:“時總不必覺得奇怪,難道時總不知道,您的妻子一直都有做慈善,尤其救助貧困生,怎麽說呢,你妻子曾經資助我讀完三年初中三年高中,她於我有恩,對於恩人,我向來銘記於心,私下裏打聽過時太太的喜好,自然口味,也多少了解一點……”


    時元博聽罷眉頭卻擰得更深:“你……你是我妻子曾經支助過的學生?那你當初為什麽要幫助我推倒許氏,還讓我吞下許氏產業,你知不知道,你這是恩將仇報……”


    “我是恩將仇報?”餘都笑了,說:“我若是恩將仇報,那時總你呢?當初你開辦時氏,難道不是受了許老爺子的恩惠?若無許老爺子,若無您的妻子許嫿,時總能有今日?可是時總你當初不還是答應了我的計劃?在自己的妻子,許大小姐去世之後,不還是以最快的速度娶了我表姐?我做的那些跟時總比起來,又算得上什麽?!”


    時元博咬著唇,瞬間說不出話。


    過了一會兒後,他才開口問:“那你今天約我來……究竟是為了什麽?”


    “為了你的妻子,許嫿!”


    “為我妻子?”


    “是,難道時總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妻子嫿的死因?還是說,時總知道些什麽內幕?”


    時元博一愣,跟著冷笑:“看來你挺關心我妻子的,但據我所知,我妻子支助的平困生沒有上千也有幾百,你不過是其中之一,而且這些這些事情,我應該沒有義務要告訴你一個外人!”


    餘都卻表現的很淡然,他說:“是啊,的確跟我沒有關係,但我這人向來不喜歡欠別人的,既然許嫿對我有恩,我就得將欠下的恩情還了……自然,我也知道時總你今天之所以赴約,是希望我進入時氏去幫助時總。我可以答應時總,時總隻要如實相告,我可以去時氏擔任職業經理人,而且不拿時氏一分錢的股份……時總覺得這個條件,如何?”


    餘都的能力,時元博自然是相信的。


    時氏現在幾乎處於崩潰邊緣,若這個時候沒人去幫扶,時元博真不知道怎麽維持下去。


    他非常需要餘都的幫助,不,他必須要讓餘都來幫他!


    微微沉了一口氣,時元博問道:“好……我可以告訴你,但你也得告訴我,你為什麽?為什麽你會願意為我妻子這麽做?”


    餘都薄唇動了下,才道:“因為許嫿在我心裏,不僅是我的恩人!”


    時元博凝眉:“難道還有別的?”


    餘都笑:“我相信時總不會希望我說出答案的!”


    時元博又是一愣。


    但男人之間的心思,彼此都懂,餘都已經將話說到這個分子上,時元博也是大概了解了。


    他很氣憤,真的很氣憤,不過是個覬覦自己妻子的男人罷了。


    可此時此刻,他又不能對餘都做什麽,他需要餘都,時氏需要餘都!


    他得忍下!


    他看向餘都,深深沉了一口氣,說:“你想知道我妻子是怎麽死的對嗎?那好,我告訴你!”


    ————本章403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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