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長洪兩口子敲門進來了。一進門,長洪就開著玩笑嚷嚷:“我光顧著去結帳了,這時候才過來慰問,你不介意吧?還打擾了你休息。”

    春鳳那邊不樂意了:“河江哥是啥事,咱是來幹啥的?你還有心思鬧著玩兒?說話沒一點兒正經樣兒。”

    長洪一屁股坐在腳下的板凳上,“又來了,我又沒把河江哥當外人才說的。”

    “沒事的,沒事的,春鳳,我和長洪從小一塊兒光著屁股長大,我知道他的脾性,能理解他的心意。”河江看見長洪來了倔勁兒,擔心春鳳話趕話順著長洪往下說,很有可能說崩,於是,自然地替著長洪打著圓場。

    “那,叔在醫院裏的情況咋樣了?”春鳳果然沒再嗆著長洪說話,而是言歸正傳,關心地問著河江來時就想問的問題,本來意思就是要表示一下關心。

    河江知道春鳳問的是誰,就把香玲爹出事的情況又給長洪兩口子說了一遍。

    “你咋沒報警?”長洪聽了奇怪地問。知道的比河江還多,河江第一時間知道此事都沒想著要報警的事兒。

    “沒有,當時我沒在現場,光慌著去醫院了,也沒想起來。”河江實事求是地迴答。

    “報警了又能咋地?咱這邊的人喝酒在先,遇到人家的燈亮在後,咱先判判,誰的錯大?派出所的人來了,如果破案了,頂多各打五十大板。這都一天了,那條路上不知過了多少輛車了,現場早已亂得沒章法。派出所連車印兒都難找,還不得盤問咱這些人?這跟咱自己找線索差不多。派出所出麵目標大,人更有了警覺,興許還沒咱自己早找到那輛拖拉機呢,咱暗查也有暗查的好處。再說了,這樣的事在咱農村,隻要不出大事,私了的多,都老鄰居百舍的,找個中間人,達到雙方滿意,還不傷和氣,一經官,百分之百翻臉。我的意思,拖拉機敢跑,就不想但責,已經這個樣了,咱自己先找找。找著了,咱能處理就處理,不能處理再經官,找不著,咱認倒黴。我說的對吧?”春鳳分析的頭頭是道,不由令兩個男人對她刮目相看。

    “對,私了也是個法兒,啥喝酒不喝酒的,他司機哪能知道?咱人受傷都進醫院了,是受害者,或許能多得兩個錢。”長洪激動地說。這時,也有了私心。

    “關鍵是,咋著能找著那個拖拉機?”春鳳說。談話又迴到了起點。

    驀地,房間裏鴉雀無聲。

    這陣兒,河江也沒把長洪與春鳳的談話完全聽心裏去,反正是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長洪一進門就說去結帳了,心裏正盤算著怎樣張口借錢呢。不是借個三十二十,而是三百二百的借,不是個小數目,得好好想想。長洪結的帳,手裏的錢刨去工資、還帳——長洪也該著帳——等雜七雜八的開銷,還能剩多少?如果連他們的都還不夠,我再張了嘴,豈不難為了他們?

    “河江哥,你有心思?”正在說話的春鳳好一陣兒沒聽到有人插嘴,轉臉看著河江。見河江似聽非聽,心不在焉的,忍不住問道。

    “就是,”長洪也看出了端倪,“找拖拉機的事你就別往心裏放了,擱我身上,找到找不到的,咱盡心,你隻管放心好了。要不然,是不是醫院裏有啥事?缺錢了?我嫂子呢?不是和你一塊迴來的嗎?人呢?你倆生氣啦?”長洪一連串地追問著。

    “不是不是,你嫂子迴她娘家了,那邊都是小孩兒在家,也需要照應。”思緒被猛地拽迴來,河江不知如何迴答,有點緊張,手足無措。眼神從春鳳那兒閃到河江身上,又遊移到別處,不知定格到哪兒是好。明明缺錢,卻迴答著“不是,不是,”哪個“不是?”是不缺錢還是什麽?他倆要是真領會成了我不缺錢,我這嘴就沒法張了,即使舍著臉也沒法張嘴,這門是被自己堵死嘍。

    楊河江在心裏暗暗捏了自己一把,下了學,該長經驗的時候,遇事反而優柔寡斷起來了,前怕狼後怕虎的,還不如從前,真是越來越沒出息。

    “河江哥,”長洪欠了欠身子,從褲兜裏掏出一把毛票,遞給河江,“這幾天我磚機上忙,可能得晚幾天去看叔,這一點錢,你先拿著,我沒空去醫院,你也別見怪。”

    春鳳不解地看著長洪。河江萬分感動,說出來的話卻是推辭:“哪能用你的錢?你那一攤子,到處都用錢的地兒。”

    “河江哥,你別不好意思,算我借給你的,你啥時有啥時還,我不急,我那用錢的地兒說了:‘也不急,水哪兒窪哪兒流,錢哪兒當緊哪兒用。’”

    一席話惹得三個人都笑了。河江這迴沒再猶豫,伸手接過了錢裝進了兜裏:“用不著的話,再還給你。”

    “沒事的,該用用。”長洪擺了擺手。

    了卻一樁心事,河江的話也多了起來,不再提香玲家的事。三個人天南地北地侃了一通,直至春鳳有了困意,長洪兩口子才離開。

    兩人走後,河江掏出兜裏的錢數了數,整整五百。長洪還說是一點兒,頓時,河江的眼睛濕潤了。

    難得的一次勾通,再一次拉近了年輕人的心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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