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女醫生道了謝,河江與香玲出了醫院的大門。一路上,兩人有說有笑,十分愜意,孩子的即將到來,驀地拉近了兩人心靈上的距離。

    人還沒到家,迎麵碰上急匆匆走來的河玲。

    “哥,奶奶和馮二奶吵起來了,我正說去找咱大呢,碰上你了,你快去看看吧。”

    “咋啦?”河江停住自行車,著急地問。

    香玲也從車後座上下來了,沒搭腔,隻是用詢問的眼光看著河玲。

    河玲看了看嫂子,移開目光,沒說話,對上次嫂子奪鐵鍁一事,還有點耿耿於懷,不就是一把鐵鍁?值當得使那樣的孬法子?

    “我也不知道,聽她們吵得厲害,我說了沒用,就來喊咱的人。好象是為錢的事,奶奶說馮二奶拿了她的錢,你快去吧。”河玲催著哥哥。

    “你把車子推家去吧。”河江把車子給了香玲,隨著河玲就走。

    “你——”,見河玲沒理自己,香玲想攔攔河江,氣氣河玲,見河江已經走遠,後麵的話就咽了迴去。不是不想讓河江問奶奶的事,偏偏來喊的是河玲,換個人,心裏都順當些。這個丫頭片子,記仇,居然還不理我。

    “迴家歇著,我一會兒就迴來。”走了老遠,河江又迴過頭來叮囑了一句。

    剛轉了一個彎,就聽到了吵架聲,聲音很亮,但聽不清說的是啥。有幾個勸架之聲夾在中間,但好象又壓不住案。一時間,吵鬧聲更兇了。一路小跑,河江猛地推開了奶奶的大門。

    奶奶的大門很小,但門很沉。門開後被後麵牆擋住了,頓了頓,又彈了迴來,差點碰上河江的頭,河江用手擋了一下,進了院子。

    奶奶見了河江,象見了救星,指著馮二奶,首先開了口:“河江,我的錢叫她給偷了。”奶奶先發製人,語氣中帶著忿忿不平,立馬就讓河江要迴來錢的樣子。

    “我沒拿,我沒見你的錢,我贏錢呢,我沾你的錢幹啥?”馮二奶理直氣壯,聲音大得更勝一籌,朝河江奶嚷嚷著,“不信你翻,我身上沒你的錢。”

    馮二奶伸開手,上麵露出幾張毛票,讓河江看,讓河江奶看,讓大家夥兒看,末了,又捏住手,生怕掉了。

    “你把我錢袋子都給扔了,我咋能認我的錢?翻著我也認不著,錢又沒記號,你把錢老老實實拿出來,沒一點事,要不,沒完。”

    河江一看,果然奶奶手裏拿著一個皺皺巴巴的原來盛糖的小塑料袋,那是她專門放打牌零錢的塑料袋。袋子裏麵空空如也,一分錢也沒有。

    “你能咋著我?”馮二奶來了勁兒。

    “二奶,咱能少說兩句不?”河江衝著馮二奶扔下一句話。

    “能,你得公斷,咱醜話說在前麵,不能偏向。”考慮到將來用得著河江,馮二奶的聲音明顯降了許多。

    “到底是咋迴事?”河江問。

    “你問你奶奶吧?”

    旁邊的勝強娘搭了腔:“河江,你奶奶下午輸錢,每迴掏錢後,她都把她那錢袋子掖在懷裏的衣襟底下。後來,都光顧著看牌了,誰也沒注意她錢袋子裏有多少錢,誰也沒注意她的錢袋子啥時間掉了。剛才又輸錢,掏錢時發現錢袋子沒了,後來,在馮二奶的腳跟前找到了,裏麵是空的,兩個人就吵了起來。你奶奶硬說馮二奶偷了錢,扔了塑料袋,馮二奶就說她沒拿,吵著吵著就扯到以前的破事上去了,你不知道,都沒個裏表了,勸都勸不住。俺看牌的也都奇怪,她倆坐對門,離得最遠,咋就因錢吵起來了呢?”勝強娘慢條斯理而又焦急地說著,眼睛盯著河江,思索著也尋求著答案。

    河江明白了,官司難辦,沒有證據,因為誰都沒注意,沒注意塑料袋啥時辰掉的,裏麵有沒有錢,又何時到了馮二奶那兒,馮二奶拾沒拾袋子,又拿沒拿錢……?

    “奶奶,你那錢袋子裏原有多少錢?”

    “三四塊吧,我也沒有數,都是一毛兩毛的,那麽大一小堆呢。”河江奶在袋子上掐了個印兒,讓河江看。

    幾塊錢,能禁得住半下午的輸?最有可能輸完了,袋子在衣襟裏揉搓掉了,奶奶可能輸暈了,忘事了。

    “奶奶,錢我給你。”河江不能說出那塑料袋裏可能沒錢,奶奶再給自己鬧就麻煩了,火就壓不下了,決定息事寧人,以後再解釋。

    “你給我,我的錢就不要啦?”

    “我加倍給你,”河江掏出兜裏的錢,塊兒八角的,都給了奶奶。錢裝在奶奶的錢袋子裏,比奶奶剛才的印兒,高多了。

    看著那麽多的錢,奶奶不吭聲了。

    河江趁機,勸著奶奶:“奶奶,人都愛來咱家玩兒,這是好事,一點兒半星兒的,咱別往心裏去,啊,讓人看笑話不是?”

    “我真沒有拿你奶奶的錢。”馮二奶以為河江那“一點兒半星兒”是指那袋子裏有錢,安慰奶奶,明顯是懷疑自己嗎,還了一句。其實,河江那“一點兒半星兒”是指輸贏,讓奶想開點。別再製造麻煩了。

    河江奶白瞪了馮二奶一眼,把錢袋子裝進兜裏。

    “這牌不打了”

    “怎就不打了?到天黑還早著呢,”有不盡興的不願意離去。

    “不打了,不打了,就是不打了。”河江奶一連串說了幾個。

    眾人這才慢騰騰地離去,有不願意迴家的,躑躅在大門外,不時地向大門裏瞟著,還在尋著機會,等著河江奶迴心轉意。

    馮二奶裝好自己的錢,也悻悻地出了大門,嘴裏小聲自言自語:“不來了,不來了,可冤枉死了,沒受過恁大的氣。”其實,心裏想讓大家聽見,以示清白,又擔心河江奶聽見了,不饒人,再惹來麻煩。

    “沒見過恁孬的,永遠不給她打牌了。”見眾人出了大門,河江奶氣得嘟囔了一句,彎腰拾掇著桌上的牌。

    沒了希望,門外的老頭老太太們三三兩兩地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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