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澤...”,“楊澤!”,“啊...他迴來了?”,“他竟然沒有死?”


    “楊澤是誰?”一個久居邊城的將領問這幫從朝廷軍部調來的將官。


    “是蘄春侯府的三世子...”


    “我早聽說三年前上林城有個膽大妄為,當眾對西駝聖女不敬而闖下彌天大罪的少年...是否就是此人?...喔!真是此子!”


    大帳之中,窸窸窣窣,“還曾聽說此子在地海曾刺殺鹿島國三皇子李求承,可有此事?”


    “這個就不太清楚了...”


    掀開大帳,楊澤緊隨楊雲走入。大營內的人已經交頭接耳。守軍統帥的齊樂毅仔仔細細的打量麵前的楊澤,然後才道,“你真的就是...!?”他久沒見到楊澤,再加上如今楊澤變化甚大,看著他,已經無法真正確定。


    楊澤卻率先躬身行禮,“齊叔叔!”


    “果真是你!我聽聞你流放地海,更出了許多大事...一度是下落不明。如今重又出現,你們家老太爺,可想而知將如何寬慰高興了!”齊樂毅快步上前來,比著他的個子,來迴嘖嘖打量,楊澤小時候,他還經手抱過,長大之後,對於這個和自己兒子齊建霖並稱為王都雙廢的小子,就更不會陌生了。隻是以往想起來便是生氣,現在看到楊澤迴來,就如同見到友人從戰場安然歸返,在戰地之上,這是多麽令人興奮的一件事!


    大營之內,一時興致高昂,暫時衝淡了之前彌漫的深沉低迷氣氛。


    這種消息對大營來說不是什麽秘密。早走漏了出去,不過半晌,衛兵就前來稟報,林唯楚等人已經候在門外。齊樂毅準入之後,進來的盡數是林唯楚在內的一幹以前上林城廝混過的少年們,一些人對楊澤而言比較陌生。隻是從旁看著這個早已經很是“傳奇”的人物,主要他對聖女的大不敬,簡直是讓王都無數的青年才俊即妒又羨。不過自楊澤被流放之後,他的名聲在王都倒也是時常被人拿來說起,也有人對他很是佩服。一些對聖女有賊心沒賊膽的人,要真讓他們以被流放來換取對聖女的一個擁抱,他們也真個會望而卻步。怎麽也不敢啊!可這小子當時就這麽做了,所以才讓人佩服。


    他就是一個瘋子。


    林唯楚上前上上下下把楊澤看了個遍,合不攏嘴來。連連道。“真是你,真是你...”


    楊澤受不住他對自己摸摸掐掐,甚至要扒拉開自己的眼皮一探真偽的行為,道,“是的,就是我。”


    “說起來真個是巧...今日我路過街道。還見到其中一個人背影像極了你,哈哈...看來這就是預兆啊!你沒有死。你真的迴來了!”


    “你之前見到的那個人...那也是我...”


    “我...你,你怎麽不早說!我就說。絕對不可能看錯的。怎麽會看錯呢,咦,你怎麽長這麽高了...”林唯楚激動的也不顧這是不是將軍大營了,雙手不斷在楊澤身上拍來拍去,都幾乎要把他給拍散了,“這下真好了!你去了地海之後,一直沒信,若是讓齊建霖他們知道,咱們又湊齊了,一定要好好喝酒,聽你講地海裏麵險惡的故事,據說地海都是一些惡人匪患逃亡之所,那裏的人各個油滑精於世故!殺人不眨眼,你是怎麽活下去的...這個消息如果傳迴王都去,還不知道多少人會轟動了!等咱們迴了王都,在岩春館包它個三天三夜,定要整日整夜的喝酒啊!”


    “這是大軍前線之地,酒可是禁物,你兩個小家夥見麵高興我不反對,但張口閉口在我大營內放言喝個三天三夜,成何體統?林唯楚你不怕挨你老頭子荊條了!”齊樂毅故作嚴肅道。


    旁邊的一些老將領,看到林唯楚麵色大變的樣子,卻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滿營之內,頓時響起陣陣開懷大笑。


    隻是秋道學院茅居正方麵眾人,看著會議被打斷,臉色頗有些不悅。他們高高在上,自來沒有接近過楊澤,更不可能如齊樂毅般抱過看著他長大。更聽聞了許多有關此子闖下的禍事。秋道學院雖然錄屬大曄國,但地位崇高無二,一直以來都相當高傲。就是前來前線戰地,在齊樂毅將軍麾下,也不是從屬關係,而是協作關係。秋道學院地位崇高,和大曄軍方是兩套係統。齊樂毅一些軍事行動,若要秋道學院修行者支持,還得和茅居正商量著來。


    楊澤在地海的事情,刺殺李求承,驚動不少宗派,在修行界,也算是留了名。麵對這個得罪了許多修行勢力的流放世子,秋道學院的臉那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齊大將軍,此時正是大軍商討要事之事,外部流霜國兵臨城下,攻堅圍城。此時或許,不是敘舊重逢的時候吧...”茅居正咳嗽了一聲,用幹澀的嗓音,緩緩說道。


    這一下,大營之內的笑聲就小了下去,隨即陷入了寂靜之中。


    楊澤扭頭看去,望向一句話令全場都安靜的茅居正,心想這大概就是城內民眾所說的,地位在大曄極高的,秋道學院副院長茅居正了吧。他身旁有一位穿著灰布葛衣的中年男子,打扮應該是秋道學院的教習。這樣的代表秋道學院身份典型的穿著,若是被王都那些民眾們看到,就是王宮大族們,也會羨慕的吧。


    看到楊澤這般直勾勾望向自己的師尊,站在茅居正身後的學院高等弟子莫小虎,立即恚怒道,“大膽,這位是當今大曄秋道學院副院長,茅居正太博士。太博士掌管秋道學院,國子監...豈容豎子如此無禮相對,還不速速行禮!”


    齊樂毅一時臉色有些難看。楊澤隨即朝茅居正行禮,“見過國子監大人。”


    茅居正不予之而視,隻是淡淡轉開頭去。對齊樂毅道,“暫時的私情請放於一邊,還是先請將軍講解明日戰法才是。”


    茅居正自然也不會將楊澤放在眼裏。更不怕得罪任何人,他身為秋道學院院長,同時兼任國子監太博士。可以說管了大曄舉國讀書人和修行之士。門生遍布大曄。自然也根本不會把一個蘄春侯府擺在多麽重視的位置上。


    而楊澤的頭抬起來,聲音再度於此不和諧的響起。“今日來到齊大將軍鎮守的石頭城,楊澤不單單是對大哥等人思念心切,更重要的是,有緊要信息迴報!”


    秋道學院這方眾人,臉上的慍怒之色就更重了。就連一些將領。也都深吸了一口冷氣,看向於此不依不撓插口的楊澤。


    剛才太博士茅居正發言,按理說這裏除了齊樂毅之外,就沒有人再有出言的資格。誰知道還是被楊澤硬生生橫生插口打斷。


    茅居正麵容依然平淡,隻是深深地瞧了他一眼。擺出一副看看他到底有何話說的姿態。


    但他旁邊的學院弟子教習一眾人。已經明白這是自己老師不高興時的態度了。


    .......


    從看到楊雲去而複返的將楊澤帶了迴來,又聽到楊澤此時張口就是有緊急軍情迴報,這讓旁邊一直不喜歡蘄春侯府的董寧大哥董斌,耐著的性子終於忍耐不住了。看著楊澤,冷冷一笑,“我曾聽說。你犯了大罪被流放到地海的時候,中途還刺殺過神道齋的李求承。可有此事?”


    這話一說,軍營又是一陣窸窣交頭接耳的躁動。


    這個事情。大曄方麵早也在傳,但基本上被歸結為謠言。因為不太可信。一方麵,楊澤流落在地海,中途還被神道齋的修行者追殺,他東躲**保住小命已經是大功一件了。更遑論膽敢去刺殺李求承。所以大曄國內就算有人會提起這個事情,也會有人一臉詫異的告訴他,“你還真信這個事?”


    所以董斌一提,比起楊澤口中所謂的緊急軍情,人們更加對這個事情感興趣。


    而就在眾人目光紛紛所向的落點處,楊澤卻很是頭疼為什麽大家都要糾結於這個事情,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在地海的時候,我的確刺殺過李求承。隻是那次刺殺...並沒有成功...”


    哄然之聲,頓時令整個大營都為之一振。


    “還真是如此...”


    “他還真的幹過!”


    “不太可能的事情吧...”


    然而麵對楊澤的迴答,董斌的那張臉上,卻是冷冷的一笑。


    他對蘄春侯府,存有偏見,一方麵是因為他們司馬家族,管控軍部,地位極高,一個蘄春侯,老一輩的人或許會有所敬畏,但在他眼裏,隻怕還不算什麽!而更可惡的是,蘄春侯府的楊雲,還娶走了他寶貝的妹妹!是以一直以來,他都以入贅之人來看待楊雲。在他眼裏,蘄春侯府的人娶了他們董司馬董家的女子,那還真就是入贅。所以楊澤在他眼裏,也就是入贅之門的一個親戚而已!


    這等小兒,對聖女都可以大不敬,自然可以在外麵胡編亂造,胡亂攬功勞在自己身上。反正無人可以查證。


    此等人的賤格,他早已了如指掌,當即看著楊澤半晌,隨即輕挑笑謔道,“噢?李求承可是鹿島國的三皇子,身邊護衛可是重重,請問你,如何近身對他施與刺殺呢?而他又怎麽可能讓你近身...”


    “再者,就算有防備鬆懈的時候。李求承可是神道齋雷東來親傳弟子,雷東來有多麽強,我們在座的,相信沒有人不心知肚明...”


    這番話,就連茅居正,也都低眉順目的捋了一下胡須。


    “而他傾力培養出來的親傳弟子李求承,很早之前就已經是地玄上境界的修行者。那至少在你去地海之前的事情。而你被流放之時,根據讖緯院記載...還隻是處於對修行的外在皮毛存意境界。我很想請問,以你存意境界修為...你是如何能夠刺殺得了李求承的?”


    這番質疑一出。甚至就是在場的不少將領,盡管偏幫於楊雲,楊澤兩兄弟,但此時也不由得輕輕點頭。對楊澤的眼神,也都不由自主的看輕了幾分。不是他們不相信楊澤,而是這種事情完全偏離事實,容不得他們去相信。


    “我說刺殺了,就是刺殺了。”楊澤看了董斌一眼。淡淡道。


    “小子,你應該懂空口無憑的道理...我說神道齋雷東來都給我宰了,那是否他真的就是被我給宰了?若是可以這麽信口胡謅,我大曄就真沒幾個敵人了...”董斌哂笑。旁邊有幾名他的心腹將領齊齊哄笑出聲。


    董斌如此不留情麵,此時就連一向好脾氣的楊雲,眼睛裏也是聚滿了怒意。董斌可以對他看輕,他無所謂,但如果他要將對蘄春侯府門的藐視朝楊澤發出來,他就是再也不能忍了。所以楊雲此時的雙拳,在下麵捏得“哢哢”作響。


    “夠了!”


    齊樂毅終於出言,打斷了現場的哄笑之聲。


    齊樂毅是大軍統帥,他一發言,自然也不比茅居正的影響力小。


    齊樂毅豹子一樣的眼睛掃視眾人,一些臉上還掛著笑意的人,也不得不迅速慌忙收斂起來。這個時候,他才看向楊澤,“軍情事無巨細不可遺漏,說不得你手中握著的就是大事。你知道了些什麽軍情,盡管報來。”“我握著的,是有關石頭城存亡的大事。”楊澤麵容平靜得道。此番鎮定,讓一些人也是暗暗讚歎,剛才他在眾人質疑之下,竟然也毫不心浮氣躁,此子還真是令人有些刮目相看了。但聽得他開口是“石頭城存亡大事”,又不免輕輕搖頭苦笑。心忖你不吹牛會死?


    “速速道來,即是我石頭城存亡生死大事,你但說無妨!”


    齊樂毅沉聲道。不由得也正容了幾分。


    楊澤拱拱手,“還請齊大將軍立即居於將軍府之內,我考察過那裏的地形,隻要派出重兵,以及修行者防衛,絕對可以有效抵禦外部的偷襲,因為極有可能,流霜國的風吹雪,會集結手下的死士修行者們,不顧一切刺殺將軍,甚至風吹雪,還可能親自出手!將軍鎮守著我大曄西線屏障的士氣人心。一旦遇刺,必然導致大曄石頭城人心不穩。對方破城將不會吹灰之力!”


    一陣嘩然四起。


    齊樂毅皺起眉頭,“你說的,不是沒有可能發生...可是真實的情況是,雖然我石頭城努力防守,但流霜國大軍兵器尖利,這番圍城,隻要稍加時日,打破我石頭城隻是時間問題。既然如此,為什麽風吹雪還要冒著如此大險前來刺殺?要知道這種難度可是極高,更重要的是,就算這場刺殺成功,但流霜國那些珍貴的修行者,隻怕都有來無迴。風吹雪怎麽可能是這樣魯莽之輩?”


    引來一群人的搖頭而笑。這次就連一些將領都忍不住了,笑道,“小三世子,你不了解風吹雪!他可是流霜國當世名將,謀劃用兵以謹慎聞名於世...怎麽可能出此冒險的下策。”


    楊澤麵對眾人,微微一笑,“如果流霜國大軍,正麵臨崩潰的邊緣,又該如何?”


    一瞬間。滿堂笑聲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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