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個時辰後,三人來到一座島嶼上空。


    這是一座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島嶼,一級靈氣,上麵住著上百萬的凡人,以及大量底層修士。


    但凡條件好一些的修士,都會跑去二級島嶼,留在一級島上的,基本都是像裴畫那樣認命的三無修士。


    海灘上聚集著大量的人群,都在出海作業。


    有一些修士踏水而行,或者踩在法寶上飛行,都是惹得眾人側目,驚歎連連。


    謝歡飛落在一塊大礁石上,望著那海麵,似乎就是這片區域被抓的。


    他眼中綻起藍芒銀輝,往四麵望去,又緩緩閉上雙眼,細思著當時的狀態。


    突然他猛地睜開眼來,瞳中銀輝似乎變亮幾分,盯著四麵的海域,射出兩道駭人光芒。


    徐薇一直跟著他,自從問了他是如何進天荒殿的,謝歡就沉默不語,弄得她也糊裏糊塗,搞不清楚狀況,此刻覺得有異,立即上前來關心問道:“哥哥,怎麽了?”


    謝歡一雙洞見之眼,不斷解析著四麵海水景象,仿佛見到了什麽極度不可思議的事,喃喃自語道:“不可能,不可能啊!”


    這時,遠處有個三無修士正在追逐一條靈魚,雙腳在水麵上狂奔,左手拿著一柄長矛,右手掐訣,不斷點向水麵,“砰砰砰”的炸出水花。


    那靈魚身長約一尺,如柳葉般狹長,閃動著優美的曲線,在水中閃躲。


    突然靈魚身軀一抖,就破水而出,被攝入到謝歡手中。


    “你是誰?搶我靈魚!”


    那修士見有人,一驚,急忙舉起長矛,警覺起來。


    謝歡望著這靈魚,鱗片上湧動著微弱的光澤,微微皺眉,望向那修士問道:“這裏可是浮塵島?”


    “自然是的。”


    那修士迴道,看著謝歡手中的魚,叫道:“還我魚。”


    他不敢上前。


    對方輕輕一抓,就能將靈魚捕走,修為之高深不可測,怕是遠在自己之上。


    而且看樣子十分陌生。


    他想起經常有三無修士失蹤,不由得緊張起來。


    謝歡直接將魚扔給他,又問道:“這片海域可是盛產靈蚌?”


    那修士抓住魚,大喜,急忙收入囊中,笑著說道:“前輩說笑了,浮塵島盛產這種柳絲魚,從未聽過產靈蚌。”


    謝歡的手難以覺察的顫動了下,五指立即握緊,負於身後,沉聲道:“不產靈蚌?”


    “不產。”


    那修士十分肯定的說道:“我在這島上住了六十餘年,一個靈蚌都沒見過。”


    這時,另外幾名修士覺察到這邊有情況,都紛紛靠攏過來。


    那修士與眾人說了一番,大家都是搖頭:“不產靈蚌。”


    謝歡隻覺得一股寒意直衝腦門,他臉色難看的問道:“那你們可曾聽過一位叫裴畫的修士?”


    “裴畫?”


    眾人都一臉迷茫。


    先前那名修士說道:“應該不是浮塵島的修士吧?若是這島上的,我肯定認得,這名字從未聽過。”


    “那孟年,楊工,賈思奇呢?”


    謝歡沉著氣,又問出三個名字。


    那名修士一愣,其他幾名修士也麵色古怪起來,那名修士指著自己說道:“在下就是楊工。”他又指著另外兩人:“他是孟年,他是賈思奇。”


    這次謝歡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猛地盯著那個叫孟年的,深深吸了口氣,問道:“你不認得裴畫?”


    那個叫孟年的約莫三十餘歲,穿著打補丁的道袍,滿臉唏噓的胡渣,被謝歡盯得渾身發緊,哆嗦著搖頭:“不認得。”


    幾名修士緊張的聚在一起,彼此眼神交流,然後拚命逃走。


    “哥哥,到底怎麽了?”


    徐薇感受到謝歡的狀態越來越不對,有些擔心的上前問道。


    謝歡抬頭看了看天,又望著這座巨大的島嶼,目光再望向逃走的那幾名修士。


    他說的三人,全是裴畫記憶中的同伴,特別是這名叫孟年的,更是當年借了裴畫五塊下品靈石,後來在天荒殿的礦洞中見到,被弄沒了手腳,趴在地上用嘴叼礦。


    現在人名在,但人卻完全不同。


    記憶全變了?


    謝歡莫名的覺得發冷。


    他身影一晃,就往島上飛去。


    片刻後,來到裴畫的家中。


    那幾間屋子還在,和記憶中的一樣,隻不過裏麵住了人。


    謝歡閃身下去,略一感知,有四個人,全是凡人。


    兩個年邁的雙親,老漢在後院敲打著木板,修理著一條大船,老太婆在煮著什麽吃的,鍋裏“嗞嗞”的冒著湯水,還有一個少年和一個少女,在用菜刀分割著海魚,準備曬起來。


    謝歡皺了下眉,徑直來到後院,愣了下,發現自己立的衣冠塚也沒了。


    “是誰?”


    那老漢修著船,突然發現院子裏多了個人,立即放下手中的鐵器,警覺的叫道。


    謝歡看了老漢幾眼,問道:“請問,這裏是裴畫的家嗎?”


    “什麽裴畫?”


    老漢瞪眼道:“這裏是我楊子民的家。”


    他頓了下,突然又想起了什麽似的:“裴畫?”


    謝歡忙說道:“對,裴畫。”並在手中比畫出這兩個字。


    “這兩個字有些眼熟呀,奇怪,在哪見過。”


    老漢想了一陣,突然眼中一亮,指著謝歡叫道:“我想起來了,幾年前我這院子裏莫名多了一個衣冠塚,上麵寫著幾個人名,結尾就是裴畫立!媽的,是誰這麽缺德,在老子的家裏立衣冠塚,真是天打雷劈的,不得好死!”


    老漢吹胡瞪眼的大罵起來,然後盯著謝歡說道:“不會是伱立的吧?”


    謝歡:“……”


    “真是你的立的?”


    老漢立即須發倒豎,抄起地上的鐵器。


    這時那老太婆,少年和少女都被驚動了,全都跑後院來:“怎麽迴事?”


    “有話好說。”


    謝歡取出五塊下品靈石,放在椅子上。


    院子裏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盯著靈石。


    那少年忍不住驚叫一聲:“靈石!真的是靈石!”


    老漢渾身哆嗦了下,望向謝歡的目光,頓時充滿恐懼:“大人,大人是仙師?”


    謝歡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迴答,或者說,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隻覺得一切彷如夢境一般。


    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實,或者說裴畫的記憶都不真實?


    “仙師饒命,仙師饒命。”


    那老太婆突然跪下,拚命磕頭:“我們家老實本分,從未與人結怨,也不曾得罪仙師,還望仙師饒命。”


    那少年急忙扶起老太婆,驚懼的望著謝歡,突然說道:“仙師莫非是我哥的朋友?”


    “你哥?”


    謝歡瞳孔微縮:“你哥是?”


    “我哥叫楊善,以前也是個修士,我和爹娘,還有阿姊,辛勤勞作,省吃儉用,供哥一人修行。


    “哥果然不負眾望,幾年前修煉出了靈氣,成為了一名仙師。


    “但沒多久,一天哥起了個大早,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要去趕海賺點錢,然後就再沒有迴來了。”


    少年說完,眼眶瞬間通紅。


    另外幾人也滿臉悲傷,老太婆更是“嗚嗚”的哭出聲來。


    謝歡拿出紙筆,將裴畫最初的模樣畫出來,展現在幾人麵前,問道:“楊善是這個模樣嗎?”


    幾人看了一眼,全都搖頭說不是。


    那少女會畫畫,取過紙筆,細思一會,就畫出一個青年男子的模樣,與裴畫完全不同,小眼睛,方下巴,極度的平平無奇,與眼前的老漢和少年確實有六分相似。


    謝歡看了幾眼,就將兩幅畫直接在手中焚毀,又取出十塊下品靈石放在地上,想說點什麽,又不知道該說什麽,身影一晃就消失不見。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的,一顆心越來越沉。


    陽光照在身上,卻沒有絲毫溫度,仿佛寒冬一般冷冽。


    開始是海姍遠遠的看著,現在徐薇也在身後看著,她看得出來謝歡有些失神落魄,但怎麽問都不說,隻好在身後跟著。


    裴畫的記憶……全是錯的。


    到底有沒有裴畫這個人?


    不對,肯定有,如果沒有,那我此刻的身體原主是誰?


    但這記憶是怎麽迴事?


    並沒有全錯,浮塵島在,孟年這些人也在,裴畫記憶中的“家”也在,雙親和弟妹供自己修行,然後趕早出海就消失了。


    謝歡慢慢冷靜下來。


    遇事不慌原本是他的原則,隻是這次的事太詭異,讓他片刻失魂,這個時候慢慢恢複了靜氣。


    現在關鍵就是兩個問題:


    一、這身體到底是誰?或者說裴畫到底是誰?浮塵島上根本沒有這個人,那這個人從何而來?


    二、裴畫的記憶又是怎麽迴事?似乎有些像楊善的記憶,但又完全不是。


    謝歡思索了一陣,不得其所,但不管裴畫是誰,不管這身體的原主是什麽人,現在是自己的了,這點毫無疑問。


    其次自己的記憶是沒錯的,從天荒殿出來後,的確來到了這座島,並且立下衣冠塚,這些都對得上,唯一錯亂的,就是裴畫的記憶。


    或許問題就出在——天荒殿!


    謝歡皺了下眉,可如今天荒殿也找不到了。


    他迴到海邊,微微閉上眼睛,然後在水麵上奔走。


    正是當初裴畫被抓時留下的記憶路徑,即便這個路徑是錯的,跟著走一下,看看到底會去到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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