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淺櫻—

    林淺櫻和林千島四五歲的時候,林城周末還能正常休息。

    家裏開了朵並蒂花,人人都說林家有福氣,一對雙胞胎姐妹生得冰清玉潔,愈出落愈標誌,長大後,必定是兩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林城也是這麽認為。

    看著一對活潑可愛的小姐妹在祝福中長大,林城對二人無比疼愛,周末總會帶林千島和林淺櫻去公園裏踢皮球。

    一開始,林淺櫻從來不覺得自己和林千島有什麽不一樣。

    兩人都愛玩,都對事物充滿好奇,都愛和林城出門踢球,也都會在閑暇時膩歪在林城或時霽月身邊,嘰嘰喳喳地說話、親昵地撒嬌。

    直到,某天,林淺櫻日常跟林城、林千島在公園裏踢球,卻不小心絆倒,整個人仰麵摔在堅硬的石板地麵上,“啪嗒”一聲。

    愣了愣,林淺櫻立即嚎啕大哭起來。

    林淺櫻一跤摔得不輕,林城立即中止遊戲,將林淺櫻抱起就走。林千島一路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麵追,三人上了車,一同趕往周圍最近的醫院。

    經過檢查,林淺櫻下巴、手和膝蓋處都有傷,膝蓋上的最為嚴重,護士為她將傷口一一處理好。

    哭累了,林淺櫻止住抽噎,淚水朦朧地看著眼前的護士小姐姐,用還很稚嫩的聲音問:“姐姐,我下巴上會留疤麽?”

    問得一本正經。

    在場人都愣了一下,護士小姐姐也是,而後她笑道:“一點點小傷而已,不會的。”

    “喔。”林淺櫻點點頭,好像放下不少心。

    本在為林淺櫻受傷而憂心,忽然聽到這麽一句,林城登時忍不住笑了:“都哭不出淚了,還在想這個?”

    一直緊張兮兮的林千島感覺到氣氛有所鬆緩,開心地跑到林淺櫻身邊,拉著她的手笑:“姐姐,姐姐,你不要擔心,你一直漂亮。”

    護士看著一對姐妹,笑容愈發燦爛,滿眼都是愛意:“雙胞胎嗎?真可愛。”

    林淺櫻受傷後,連幼兒園都沒去了,在家休息了大半個月。

    但林千島愛玩,到了周末,依舊會纏在林城身邊,抱著他的腿、蹦蹦跳跳地嚷著要去公園裏踢皮球。

    林淺櫻路都不能走,走多了膝蓋上的傷就疼。看著這樣的情景,不能參與其中,林淺櫻好像第一次體會到些許落寞的感覺。

    就是心裏酸酸的,有點期望。但期

    望是不可能的,就有點難過。

    “你就帶島島去吧,淺櫻可以在家看書。”時霽月說。

    林城和時霽月給姐妹倆買了很多故事書,如注音版的安徒生童話,裏麵有很多精美的插圖,姐妹倆都特別喜歡。

    “嗯,行。”林城想了想,拉起林千島的小手,衝坐在沙發上默默注視著的林淺櫻笑,“淺櫻在家看書,好好休息,爸爸帶島島出去踢皮球,很快就迴來,好嗎?”

    林淺櫻點點頭。

    “等淺櫻養好傷,我們再一起踢。”林城拍拍林千島腦袋,“去吧,去收拾東西,準備出門。”

    “耶——!”林千島一蹦三尺高,迅速“噠噠噠”地往房裏跑。

    “淺櫻真懂事。”時霽月也笑眯眯地摸摸林淺櫻腦袋。

    於是,林淺櫻乖乖地待在家裏、自己的房間中,安安靜靜地看書,盡管得到了時霽月表揚,卻好像,並沒感到多高興。

    連中途,時霽月問她想不想吃小零食或看會兒動畫片,林淺櫻也拒絕了,似乎怎麽也提不起興趣。

    林淺櫻隻是對著故事書裏的《海的女兒》發呆。

    小人魚問:“所有人中,你是最愛我的嗎?”

    王子答:“是的,你是我最愛的人!因為在一切人中,你有一顆最善良的心!”

    然而,《海的女兒》結局如何,誰都知道的。

    慢慢,林淺櫻發現,經常單獨和林城出去踢皮球的林千島,好像與林城和時霽月二人變得更加親近。

    尤其,當林千島跟林城踢皮球迴來時,林城和時霽月二人都會圍在林千島身邊轉個不停,明明在怪她為什麽不小心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無論語氣和神態裏,卻都是掩蓋不住的寵意。

    林淺櫻第一次發現,有種東西,是林千島有,而自己卻沒有的。

    心裏好像有個天平,忽然徹底失去了平衡。

    不知道為什麽,當林淺櫻再看到林千島纏在林城和時霽月身邊時,就不願再過去了。

    當了好幾迴旁觀者,再想融入的時候,就會覺得別扭。

    或許,林淺櫻有些忐忑地想,如果林城和時霽月可以偏向自己、哄哄自己的話,一切都會恢複如初。

    然而,當二人發現她被冷落時,隻是招唿她過去。

    四人在一起後,依舊如平常一般地說話和相處。

    或許

    ,奢望被偏愛,本來就是很過分的想法吧。

    然而,當一點點萌生出來的欲望得不到滿足時,它好像就會不斷發酵,愈演愈烈。

    林淺櫻越是沉默,越是看林千島嘰嘰喳喳,就越是覺得,心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發酸發脹的難受。

    後來,林淺櫻好像找到了宣泄這種難受的辦法。

    用小孩子最直白幼稚的方式,林淺櫻處處與林千島作對。譬如,搶本屬於林千島的那份零食,和學校裏的小夥伴說自己妹妹的壞話,雖然,那些小孩怎麽也分不清到底誰是林淺櫻、誰是林千島。

    但無論如何,林淺櫻這樣偏激做法的結果都隻有一個,就是讓林城和時霽月感到愈發不解和為難。

    同時,林千島大大咧咧、沒心沒肺,被欺負的時候毫不生氣,轉頭就忘掉。有時,甚至還會把自己的東西主動讓出來。

    事與願違,自己好像仍在和這個家越來越疏遠,林淺櫻漸漸放棄了這樣的做法。

    直到,林淺櫻想起,從前時霽月對自己的表揚,決心讓自己沉靜下來,不再費心思做那麽多無聊的事。林千島仍舊愛玩,愛纏在林城和時霽月身邊,林淺櫻就安安靜靜、認認真真地看書。

    除了的確收到了表揚,一次小學期末考試裏,林淺櫻幾乎科科滿分。

    那年寒假,一家四口依舊和爺爺奶奶、姥姥姥爺一起過年,也依舊有很多親戚來老家串門。

    對林淺櫻來說,那年春節,是印象最深刻的一個春節。好像,是後來所有快樂和光芒的起源。

    忽然,自己成為了全家關注的對象,像個小明星一樣,被所有人圍繞。爸爸媽媽會給自己塞許多好吃的,零食、還沒上桌的熟食……親戚們嘴裏的話全是讚揚。

    就連林千島,看自己時,眼裏都滿是羨慕的光。

    但是,林淺櫻沒有像從前、從林千島手裏搶過什麽東西後那樣,毫不掩飾地對她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因為那樣是醜陋的,沒人會喜歡。

    林淺櫻隻是衝林千島露出一個微笑,淡而溫柔,一如之後的每一天。

    文靜、懂事、學習好……這是一副與林千島完全不同的樣子。

    像是小動物學會了生存之道,自此,林淺櫻成為了所有人眼中的好孩子。

    雖然,每每看見林千島在林城和時霽月身邊撒嬌時,林淺櫻心裏仍舊會感到不平衡,依舊一邊渴望著、卻又一邊不想融入

    ,心裏那種酸脹的感覺依舊會作祟。

    林城和時霽月似乎捉摸透了她的想法,也不再招唿、逼迫她過去。

    但每每,林城和時霽月都會刻意在林千島麵前誇獎:“島島,要多向你姐姐學習啊!要是你也能像姐姐那麽優秀就好了……”

    雖然,早熟的林淺櫻也知道,這些話多半不全然走心,隻是林城和時霽月用心良苦,想通過這樣的方式,在自己和林千島間找到某種平衡罷了。

    然而,當林淺櫻看到,林千島總會瞪著一雙骨碌碌的黑眼睛看著自己,裏麵有豔羨,也有,某種,自己曾那樣看著她時,眼裏才有的光。

    忽然,心裏的疙瘩解開了,一切好像都變得釋然。

    林淺櫻隻會露出淺淺的微笑,轉身上樓:“那我先迴屋學習了。”

    林淺櫻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是什麽樣的。

    慢慢的,好像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歡什麽、向往什麽了,隻是在追逐一個虛幻的、名為“優秀”的光影,讓自己變成一個完美的模板。

    林千島學畫畫,是因為喜歡。

    林淺櫻學鋼琴,隻是因為認定自己必須和妹妹一樣,擁有一技之長,同時,為自己張貼上一張“優雅”的新標簽。

    直到,林淺櫻和林千島一起進入杉藤私校。

    林淺櫻永遠記得,自己遇見薑倫的那一天。

    那一天,她和林千島一起走進杉藤私校的大門,學生會一幹人等,正整齊地排列在校門口處迎接新生。

    林淺櫻走在林千島前麵,本心不在焉。

    卻在恍然間,抬眸,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學生會一眾人等最中間、最前麵的薑倫。

    北城微微的秋風裏,薑倫穿一件棕褐色的長風衣,裏麵是一件純白色高領毛衣。整個人身材頎長,發型一絲不苟,麵帶和煦微笑。

    他舉著手,緩緩衝步入校門的每一位新生輕輕晃動,示意。整個人被淡彩色的陽光籠罩,邊緣散發出淡淡的光。好像,一頁隻願將其夾在最珍愛故事書中的精美書簽。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不過如此。

    林淺櫻感覺,好像,自己周圍的氣流忽然開始迅速流動,明明拂在皮膚上的風微涼,麵頰卻在不自覺在發燙、發脹。

    努力克製著這樣的反常,林淺櫻落落大方上前,在薑倫麵前停下,麵上,是令自己驕傲過無數次的微笑:“你好,請問……”

    問著無關緊要的問題,也察覺到林千島眼中的訝異、渴望和小小的退縮,林淺櫻笑容更加燦爛,同薑倫道謝後,凝視著他淺淡的眸子,從容優雅地說道:“以後,我也希望可以加入學生會。”

    薑倫微微一笑:“不勝歡迎。”

    從某一刻起,林淺櫻忽然覺得,自己從前的所有努力,都是值得的。

    雖然,它們一開始沒有確切的目標,好像沒有任何意義,但現在,它們都在齊刷刷地指向一個方向——那個高挑修長的身影,那張清俊的麵龐,那抹常掛在嘴邊的淺淡微笑。

    很快,校學生會招新開始,林淺櫻沒什麽懸念地成為了學生會正式成員。

    也名正言順地,日漸走到了薑倫身邊。

    看著林千島的目光越來越黯淡,好像日漸將自己困在一座小籠子裏,林淺櫻覺得,心裏某塊一直有缺憾的地方,忽然得到了莫大滿足。

    雖然這樣的滿足,附帶著十足的醜惡感,但完美又驕傲的林淺櫻努力將它們忽視。

    是她本來就更勝一籌,且對此雲淡風輕。

    她對妹妹是愛著的,但這樣的愛,卻時不時、有意無意地透露出些同情和憐憫……

    多好。

    夢的頂端,是薑倫接受了自己的告白。

    而頂端後的一落千丈,也頃刻間隨之而來,讓人猝不及防。

    林淺櫻不知道自己已經清空了多少次搜索記錄。

    談戀愛是什麽感覺?

    男朋友一直很冷淡,會是性格原因嗎?他很優秀,看起來也本就很清冷……

    最後,不過是丟開手機,扶額閉目,讓自己沉浸在一片黑暗裏,不知所措罷了。

    盡管在外人眼裏,林淺櫻和薑倫是當之無愧的神仙眷侶,林淺櫻也可以名正言順地時時刻刻待在薑倫身邊,任何時候都和他走在一起,微笑地挽著他手臂……

    卻隻有林淺櫻自己知道個中滋味。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好像,從頭至尾,林淺櫻就沒什麽話和薑倫可說。

    沒在一起時,二人在談笑風生中保持著一種客氣,相處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這種距離感十分舒服。

    真正在一起後,這樣的表麵距離消失了,內心距離卻還是那麽遠。

    林淺櫻覺得,自己並沒有真正擁有薑倫。忽然想看透他,他

    卻還是那麽遠。甚至,比兩人沒在一起時,更讓人感覺生疏。

    作為一個完美的模板,林淺櫻知道完美的戀愛表象該是怎樣,卻不知道,私下裏該如何和一個喜歡的人相處。

    某天,林淺櫻決心鼓起勇氣向薑倫示弱,問他:“薑倫,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兩個之間的關係有點別扭?”

    其實,我們可以再親近點的吧,多說些心裏話,多抱一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好像在給所有人做樣子。

    但後麵的話,林淺櫻沒好意思說出來。

    在薑倫聽來,不過以為,林淺櫻這麽說是想分手。

    固然心裏波動,但麵上仍笑得淡然自若,這對薑倫來說是一種修養。

    他思考了一下,緩緩道:“可這樣就挺好的,不是嗎?”

    “嗯……”林淺櫻遲疑了一下,但很快就摒去所有失態,同樣微笑地點點頭,“你說的對。”

    卻忽然覺得,一切好像又失去了意義。

    仍舊茫然無措,仍舊一片虛無。

    但與其打破關係、遭人議論,如薑倫所說,像眼前這樣繼續維持著完美的表象,未嚐不好,林淺櫻笑笑。

    反正,別人什麽都不知道,她依舊是完美的林淺櫻,仍舊是,什麽都有的林淺櫻,她一直都比林千島好。

    一場熱鬧的成年禮後,杉藤私校卻沸沸揚揚地傳開諸多言論。

    “薑倫和林淺櫻感情其實並不好,平常細節就能看出來,感覺兩人相敬如賓……”

    “林淺櫻過生日時,薑倫無比敷衍地送了條項鏈,好像才兩三百!對薑倫那樣的人來說……”

    ……

    好像蛋殼被磕破一角,苦心經營、精心粉飾的一切很有可能灰飛煙滅,林淺櫻第一次覺得,無比忐忑。

    極力想掩藏什麽不可告人秘密時的心情,不過如此。

    偏偏,薑倫仍舊那麽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漠然得像個旁觀者,也讓林淺櫻第一次覺得那麽無助,還有,心寒。

    某天,學生會召開會議,並不正式,規模也很小,僅向部分人通知了時間地點,內容卻不便透露。

    林淺櫻就在被通知之列,被弄得莫名其妙。

    會議開始後,林淺櫻才知道,原來是校內一名女生做陪酒小姐被發現了,女生後悔不已,請求原諒和從寬處理的態度十分誠懇,學校拿不定主意,最後,讓學

    生會通過這次小型會議來決定最終處理辦法。

    “我真不明白,既然在杉藤上學,你就真缺那些錢嗎?”一人並不怎麽相信地道。

    女生頓時急了,一邊抹淚一邊答:“就算有錢,零花錢也是被家裏限製的啊!你不知道這個多賺錢,但我也是一時鬼迷心竅……”

    林淺櫻有些恍惚。

    最後,林淺櫻留下來,想和女生單獨談談,其他人對此沒有任何懷疑。

    林淺櫻握著女生的手,笑得無比溫和:“有些事,人多不方便,整件事的經過及細節,就單獨和我說吧。之後,我會根據這個,酌情和大家決定處理結果的。”

    “好!好!”女生聽後痛哭流涕,對林淺櫻深信不疑,仿佛找到了可以理解自己的救星。她巴望著,學生會不要做出決定把事情公開,便如同一個懺悔者,同林淺櫻將事情一五十五地說了。

    為了不讓華麗的表象破損,竟要用這麽多黑暗和醜惡去填補。

    但林淺櫻覺得值得。

    自從她時不時帶些奢侈品在身上,和薑倫之間的事,哪怕雞毛蒜皮都要分享出去後,學校裏的流言果然平息不少。

    薑倫仍舊像個旁觀者,對此不多過問。

    直到,林淺櫻撞見,林千島怯怯地捧著大堆價格不菲的包包,看見,自己付出那麽多代價才能得到的東西,林千島她,竟然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從某個人那兒盡數拿到。

    憑什麽?

    她配嗎?

    怎麽會有人願意送林千島這些?連曾經追求自己的那些人,一個個看起來無比瘋狂,卻都不忍下此手筆,連自己喜歡、且和自己在一起的人都……

    哦,那個人是宋時洋。

    雖然,林淺櫻對宋時洋這個人沒任何感覺,也沒任何接觸,但內心裏的酸澀像藤蔓延伸,她努力淡然地說:“島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雖然宋時洋很有錢,但我知道一些關於他的事……”

    ……

    言外之意,無一不是讓林千島離宋時洋遠點,暗示她這個人到底有多可怕。

    看林千島愕然,最後有些心神不定地迴到房間,林淺櫻想著自己要去的地方,笑容漸斂。

    這個世界上,為什麽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啊。

    留下一個不就行了。

    到底是誰多餘?

    一開始,林千島獲得了“盛榮杯”特等獎,轟動不小,薑倫提出在校內進行表彰,但被林淺櫻極力駁迴了。

    林淺櫻最後笑道:“雖然是獲得了一次大型比賽的特等獎,但說出來未免顯得有些單薄。不如等我妹妹再獲些獎後,再進行表彰,屆時也會更有信服力,表彰力度再大些也可以。”

    薑倫想了想,最後妥協了。

    因為清楚自己藏有私心,所以,林淺櫻並沒察覺薑倫有什麽不對。

    結果,可笑的是,兩個人都是在做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實際打著各自算盤。就如,兩人維持到如今的情侶關係一樣虛假。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曾一度憂鬱的林千島,忽然變得笑靨如花。

    如同小時候一樣,每當她出現在大家視線裏,總是一副開朗明媚的模樣,無憂無慮,天真美好,好像不再在乎那麽多了。

    也總是,會刺痛林淺櫻心裏某根弦。

    最後,當薑倫找到林淺櫻,向她親口承認自己喜歡林千島,想同她分手、和林千島在一起時,林淺櫻才明白,一顆雞蛋被打碎的命運,可能,從蛋殼破裂的那一刻起,就是注定了的。

    林淺櫻哭笑不得。

    憑什麽啊?

    遇見你的時候,我曾以為,我所有的一切都被賦予了意義。我曾無數次,把你當做光芒一般去追逐。我曾無數次,幻想和你這樣優秀的人在一起,一定是天底下最令人幸福的事。

    我甚至想著,如果你真心愛我的話,我甘願慢慢褪去所有虛假表象,卸去所有盔甲,永遠向你服軟,不在乎其他所有,如同後來天真明媚的林千島。

    我一直無比虔誠地,等待你慢慢地真正接受我,等待我們彼此相互了解、走近,等待那一天的真正到來。

    那時候,我甚至覺得,我會變成一個真正幸福的人。

    我願意放下曾經所放不下的一切偏見,去愛這個世界,甚至每一個人。

    可從一開始,你就沒給我這樣的機會。

    甚至,把我的幻想,親手地給一點點撕碎殆盡。

    其實,從某個時候起,林淺櫻已經覺得,自己的心涼透了。

    但還心存幻想,直到此刻盡數覆滅。

    所有的掩藏,好像都沒了意義。

    於是,林淺櫻第一次在林千島麵前笑得諷刺,麵露猙獰,想著她的盈盈笑意,便心中刺

    痛。

    “開心嗎,林千島?你終於贏了。”

    “誰都愛你。除了爸媽,連薑倫都喜歡你。”

    “連宋時洋那樣的魔鬼,都哈巴狗似地圍在你身邊搖尾巴。你不喜歡他,卻吊著他,是不是伸手就有錢往下掉的感覺很爽啊?”

    “我們兩個明明一模一樣,憑什麽你有那麽多啊?”

    最後一巴掌下去,毫不留情。

    家裏沒人,林千島在房間裏哭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林淺櫻深吸口氣,平靜好心情,準備出門,如平時一樣去不夜城。

    忽然覺得,與平常截然相反地放縱自己,好像也挺好的,可以在一個不為人知的世界裏盡情撒野。

    但令林淺櫻沒想到的是,自己會如此快地在不夜城遇見林千島。

    忽然,林淺櫻冒出一個恐怖的念頭,無法遏製。

    感覺林千島好像注意到了自己,林淺櫻先在她視線中消失,而後,又偷偷跟上,記住了她所進入的房間號。

    林淺櫻沒想到,林千島會這麽大膽,隻是一個人來不夜城,並不是參與什麽活動。

    而後,林淺櫻跑迴屬於她們這些特殊工作者的休息室。

    休息室旁是一間破舊倉庫,裏麵什麽雜物都有,最容易被忽視的就是常年被放置其中的汽油桶,雖然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

    林淺櫻看了看,走上前,拿掉了被放置在汽油桶上的所有雜物,掀開蓋子,將汽油桶往外搬。

    “你做什麽呢?”有人奇怪地問。

    “老板讓搬的,就別問啦。”說罷,如同之前無數次一樣,林淺櫻麵上露出一個淺淡而從容的微笑。

    最後,林淺櫻摸出懷裏的打火機,記不清自己已用它為多少男人點過煙。

    林淺櫻將它打著火,扔到被汽油浸透的地毯上。

    火光“嘩——”地一下,迅速炸成一片,絢麗又奪目,無比熱烈而滾燙。

    《海的女兒》的最後一晚,彩色的光亮起來,船上無比燦爛。

    水手們在甲板上歡愉地跳舞,慶賀王子與鄰國公主的婚禮。如同當時,他們也是這樣,為變化成人的美人魚而喝彩。

    可憐的小美人魚,此時隻是在黑暗的海裏,凝望著這一切,等晨曦降臨,等自己變成一灘永恆的泡沫。

    “啊,我太幸福了!”王子曾對小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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