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灰蒙蒙,卷雲攏聚著,仿佛已經積壓起了某種沉重的物質,下一刻就要把整個大地都吞噬而入。


    雪越下越大了,地麵上已經開始積聚了一層薄薄的白雪。


    洛拉了拉自己現在這個身體上破舊的衣服,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她收迴自己投射到小水塘倒影上的目光,擔憂地看了一眼現在的天色,小小的腦袋焦急地左右觀察著,再不找到一個躲藏取暖的地方,她現在這個身體恐怕是熬不住的。


    即使她已經換了個身體,但光明神看起來似乎還是在眷顧著她的,約莫十分鍾後,她終於在這條連個人影都不見的大街上找到一個給她暫行休憩的地方。


    那是一家深深地藏在大街拐角處的一條小巷子的酒館,說是酒館也不太正確,因為除了擔任給那些粗魯豪爽的傭兵在執行完任務迴來後提供一壺烈酒之外,這個外表殘破的酒館一樓的一部分空間和二樓一起都會給一些初到當地而又窮得叮當作響的傭兵提供一個簡陋但起碼還有一張床的住宿。


    雖然可能裏麵的設施都非常破爛,但是對於一些從其他地區而來的傭兵甚至一些流浪者而言,便宜才是正道。


    但是對於現在的洛而言,可以給她一個休息地方的並不是這個酒館裏麵,而是小巷子更深處,酒館的背麵,一個不斷地往外冒著熱氣的窗口下,原因無他,隻因為她現在這個身體上一個小小的銅幣也沒有。


    但是隨著天色的陰沉,空氣中彌漫著的寒氣也越來越重了,她必須先讓這個已經虛弱得可能隨時去見光明神的身體暖和起來。


    而在她那些灰色的記憶中,像是這些小酒館小旅館都不會拒絕流浪者在外麵倚著牆壁待一晚的,而這種微弱的善意通常都會讓許多人的性命延長了好幾天,不過,也不過是好幾天而已。


    疾病,一塊小小的已經發臭的麵包,一個獰笑著經過的人……這些一切的一切都有可能隨時取走一個鮮活的生命。


    在那個所有人都苦苦掙紮的地方。


    洛抱著雙腿坐了下來,透過薄薄的一層牆壁感受著對麵的溫度,她看著自己現在的身體,感受著這個身體體內的一絲一毫,終於忍不住蹙起眉頭。


    太虛弱了,這個女孩脆弱得就如同夏日裏路邊一朵嬌小的野花,一個雨季過來就足以把她連根拔起。


    因為身體內光明元素的不斷改造,洛原本的身體外表看上去或許還有一些纖細,但內裏已經強悍過普通人許多,所以這種可能一個不小心就會導致自己的小命都沒有的感覺,洛真得已經太久沒有嚐試過了。


    看來這個小女孩之前一直都過得很辛苦啊,除了身體虛弱外,那不自然瘦小的胳膊和看起來完全不像是能夠支撐得了一個人的體重的大腿(好在這個女孩的身體也已經瘦得不可思議,不讓洛就要整天擔心自己跑著跑著就跌斷自己的腿了)都顯示著這個女孩已經餓了很久了。


    而這個女孩子身體內沒有一丁點魔力的流動的痕跡。


    這孩子是一個普通人啊……


    但讓她感覺奇怪的是,盡管這個身體裏麵沒有一點魔力,她卻還是能夠感覺到有什麽熟悉的東西在這個身體的最深處洶湧地咆哮著,就像是隱藏在看似平靜的土地下不斷快速流淌著的暗河。


    洛緊緊地懷抱住自己,試圖讓自己的意識再次往深處探去,但是越往深處她就越來越感覺到一股隱蔽但強大的力量試圖阻止她繼續往下,可與此同時,她又仿佛聽到一道縹緲的聲音不斷地在唿喚著她,吸引著她繼續深入下去。


    沒有糾結多久,洛就繼續順著那把聲音往自己意識的深處探索而去,但是那股阻抗著的力量卻隨著她的深入而加強。


    就像是完全不想讓她接觸到那把在不斷叫喚著她的聲音。


    等她從意識的海洋中脫離出來的時候,洛現在這個身體那沒有修剪過的手指甲已經深深地陷入了手掌中,鮮血手掌心中緩緩落下,滴落到雪地上,刺目得讓人心驚。


    洛瞪大了自己現在那雙藍色的眼睛,呆愣地看著對麵滿是汙跡的牆壁好幾秒,才感覺到了自己手心上傳來的那股鑽心的痛。


    糟了。


    她舉起自己那雙髒兮兮的小手,這個身體可經不住這樣的流血啊,她低頭摸索了幾下,從自己身上那件本來就已經破破爛爛的衣服上撕出一塊布條出來,把手包紮起來,她現在隻希望不會發生傷口感染。


    做完這一切後,洛不由地鬆了一口氣,不是為了止住了血,而是因為她在意識深處發現的東西,盡管在觸碰到的一瞬間她就立刻被那股強大的力量從自己意識的海洋中驅逐出去,但她還是敏銳地感覺到那些被壓製在底層,不間斷地洶湧著,希冀著能夠突破桎梏而出的到底是什麽了。


    是光明元素。


    或者說是她的魔力,蘊藏在她原本那個身體裏麵的龐大魔力。


    現在都被死死地壓製在這個身體的最深處。


    怪不得她就覺得那把聲音為什麽那麽熟悉。


    但知道了自己的魔力也跟隨著她而來這件事還是沒有讓洛放下來心來,因為她完全使用不了。


    空有魔力而無法使用,這對於現在的情況而言根本沒有任何改善。


    想明白了這一點,洛開始摸索起自己身上的衣服來,試圖找出這個不幸地被自己占用了身體的小女孩是誰,但可惜的是,這個女孩子身上除了一件衣服之外,別無他物,是的,就連一雙鞋子也沒有。


    真不知道這個孩子時怎樣活下來的。


    揉了揉自己已經足夠淩亂的頭發,洛把自己的身體再次抱緊了一點,她不由地再次思索起來,那把聲音提到的【懲罰模式】到底要幹什麽,她知道,現在她這個身體肯定是那個所謂【懲罰模式】的傑作。


    但是,給了她這個身體之後,她到底去做些什麽呢?


    唯一能夠告訴她的那把聲音卻從她來到這裏後就沒有響起過。


    該不會所謂的【懲罰模式】就是要她又冷又餓地死在街頭吧。


    洛默默地想到,鼻子再次吸了吸,感到氣溫又冷了下來。


    睡意偏偏還在此時向她毫不留情地侵蝕而來。


    她掐了掐自己那條都沒有什麽肉的小手臂,知道自己在這時候睡過去就真得要又冷又餓地死在街頭,不,死在小巷裏麵了。


    百無聊賴的她打算等天亮了才去外麵看一下情況,她看著對麵的高牆,看久了,牆上的汙跡居然漸漸地化為了兩個扭曲的身影。


    不知道是因為太冷而意識模糊還是因為當下這種似曾相識的處境,在這種時候竟然勾起了她埋藏在最深處的那一段陰沉的記憶。


    現在已經沒有人知道,看起來一副光風霽月的聖女在被教廷找到並被帶迴去之前的那漫長的時間裏麵到底是過著怎樣艱苦的生活。


    洛第一次對這個世界產生意識是在她剛剛出生的時候,那時候她的眼睛還完全無法掙開,她隻感覺到自己頭以下的部位正一邊被一股力量擠壓著,另一邊被另一股力量排擠著,而她的耳邊響起的是一陣又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


    這對於陷入黑暗之前的記憶還停留在自己在吐槽那本瑪麗蘇小說的洛而言,這種情況完全讓她搞不清楚狀況。


    她起初以為自己是生病了。


    但當在她能夠睜開的那一刻,她就發現自己完全錯了。


    在這個世界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張蒼白虛弱但神情上充滿了關心與愛的臉——那是她的母親。


    而在之後一張粗糙但溫暖的大手從那個清秀的女人的懷抱裏麵接過了她。


    他那張普通的臉上因為笑容而顯得開懷起來。


    “我們的女兒果然最可愛了。”他笑著對女人說道。


    女人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臉都還沒有張開呢。”


    男人笑著搖了搖頭,慈愛地看著她:“不,我知道,我們的女兒會是最可愛的,”他頓了頓,看了一眼女人,眼中滿是溫柔的愛意,“因為她是我與你的孩子。”


    這就是她這一世的父母了。


    洛抱著自己雙腿的手緊了緊,冷漠地想到。


    迴憶是一樣很奇妙的東西,很多時候你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所有,但當你的某一段記憶被觸動了之後,其他的記憶就會立刻想潮水一樣再次向你湧來。


    她一開始並不知道自己是穿越到了一本小說裏麵,她隻是以為這是命運想給她一次機會,給前世被父母遺棄的她再一次得到父母的愛的機會,她是感激的,即使她身處的地方是被譽為整個大陸最坑髒的地方的貧民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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