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有一瞬間覺得自己的耳朵出錯了,但眼前的奧斯頓明顯帶著抗拒的眼神告訴她,她剛剛聽到的話都不是幻聽。


    被一個自己親手撫養長大並且永遠不會拒絕自己的人拒絕是什麽滋味?


    洛明明白白地表現在了臉上,盡管她也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有那麽大的反應。


    悲傷與愕然。


    洛的眉頭完全垂了下來,眼中是慢慢的不敢置信。


    看著這樣的洛,奧斯頓顯然慌張了起來,他伸出手,就在要觸碰到洛的手時卻又猛地縮了迴去,湛藍色的眼睛如同天空被烏雲籠罩住一般,不再帶著以往的清澈與明媚,隻剩下一片灰蒙。


    “洛……”他張嘴,卻發現道歉的話怎樣也說不出口,洛卻已經轉頭就走開了,她的背影透露出了堅定的拒絕意味。


    奧斯頓的手垂落了下來,金色的發絲在他的臉部打下了一片陰影,這讓他的神色變得晦暗不明。


    洛與奧斯頓顯然陷入了冷戰。


    精靈之森的麵積幾乎把三分之一的大陸麵積給占了,所以從洛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前往精靈之森北麵法陣所在的地方,即使有著熟悉精靈之森的精靈王子帶路也要半天的時間。


    但就在前往北麵森林那麽長的時間裏麵,洛與奧斯頓幾乎一句話也沒有再說過,除了有些必要的迴答用“嗯”來表示之外,他們兩個就像是完全把對方當成了透明不存在一樣,不要說女主了,就連逗比的精靈王子塞西爾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好幾次曾著休息的時候把奧斯頓拉到一旁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安娜麗娜大人在上,要知道,他曾經覺得讓奧斯頓停止天天都要說上一兩句“不知道洛現在在做什麽呢”是件多麽困難與痛苦的事情。


    但現在這件事實現了,他卻一定也不開心起來,身邊走著兩個冷氣製作器真得不是件開心的事情。


    範雛月也試過問洛,但是傲嬌又口嫌體的少女完全不是洛的對手,被洛忽悠了一會兒就完全忘記了自己的目的。


    範雛月與塞西爾同時歎了一口氣,像兩個好哥們一樣互相給對方打打氣,這兩個在原著是後宮王與後宮的關係家夥現在難得同是想到了一塊兒。


    再這樣下去,他們的計劃要怎麽辦?


    而現在暫時隻擔任著買萌職位的小艾則歪歪頭,蹭了蹭自己的主人。


    “喵嗚——”


    ——————————————


    那是一個夢。


    奧斯頓知道自己其實是說謊了,在洛問他在失蹤的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時說謊了。


    或許也不是盡然。


    因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魔力暴動。


    但他做了一個夢。


    一個悲傷而又讓人憎恨的夢。


    憎恨。


    他其實一直覺得這個詞離他很遠,即使是讓他最生氣的父母的事情也沒有讓他產生過憎恨的情緒。


    然而,在這個迷離的夢中,這種情緒卻是那麽真實而龐大。


    他夢到了自己一直守護著的少女麵容蒼白的漂浮在冰冷的湖水中,潔白的衣袍早就被染上鮮血與汙垢,他驚恐地想上前把少女從湖中抱上來,卻發現自己動也動不了,他的腳就像是被釘在原地上,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少女的身體離他越來越遠,直至最後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此時在耳邊響起的卻是那把他所熟悉的聲音:“你果然是個笨蛋啊,我一直都隻是在利用你而已,你死了我是最開心的。”


    強烈的恐慌在此時猛然捉住他的心髒。


    洛,怎麽會拋棄他呢?


    對,洛不會拋棄他的。


    他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最後才發現平時就算被派去屠龍也能冷靜自持的他此時完全不能冷靜下來。


    因為這個那把聲音,那個場景都無疑把他心中最脆弱的那一個地方狠狠地挖開,鮮血淋淋。


    洛的離開。


    他一直最害怕的東西。


    可能洛自己也不知道,但是身為最親自洛的他怎麽會不知道,怎麽會察覺不到。


    即使她在笑著,即使她對你露出親切的笑容,即使她周身縈繞著親切的氣息,但她的眼底的疏離卻從來沒有離開過。


    小時候的奧斯頓不明白,但長大了的他卻清楚地知道,那是一種遊離於這個世界的疏離。


    他知道這種說法很奇怪,但是這在洛的眼中卻確實存在著,就好像她原本就是不屬於這個世界一樣。


    很多時候他都試過嘲笑自己多心了,洛不也是在這個世界出生長大的人不是嗎?


    但這份所謂的“多心”卻一次次粉碎在每次他與洛對視時。


    洛眼中的關切與喜愛都不是假的,卻依然不能掩蓋她眼中那份更為真實的情感。


    對這個世界的莫不關切……


    對眾人的袖手旁觀……


    對一切的漠然……


    他與洛相處的越久就越為心驚,最後化為沉重的恐懼。


    他變得更為黏上洛,最熱情的笑容對她笑著,用最能讓她心軟的態度一步一步讓她妥協。


    隻是希望她不會離開。


    即使不在一起也無所謂,即使無法相愛也無所謂,他一直是抱著這種想法的,隻要她能留下來就好了。


    他覺得隻要還有自己這個羈絆在,洛就會留下來。


    但這份自欺欺人在那把熟悉的聲音響起後成為了灰燼。


    盡管知道這些可能都隻是夢魘,但他此時無比清楚地意識到了一個事實,就算是有他在,洛也是有可能會走的,不是離開他,就是離開這個世界。


    然後場景再次轉換,黑暗的空間裏憑空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屏幕,出現在裏麵的金發少女讓他立刻就跑到屏幕前,即使隻是影像,他也下意識地在臉上露出了開心燦爛的笑容,但在認出洛周圍的森林正是精靈之森時,這份笑容變為擔憂。


    洛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危險的森林裏麵。


    他的手撫上那張熟悉的臉,他沒有辦法聽到洛的聲音,也無法立刻去到洛的身邊。


    這份擔憂直至身後那個男人出現時,那個男人說洛不是為了找他而進來的,就算是也不會是全心全意地為了救他,洛對他的目的從來都不是單純的。


    他當然是不信的,因為他從不會辨認錯綠色眼中的那份真切。


    下一秒的景象就像是諷刺!


    他看到洛與那名看上邋邋遢遢的少女相遇,他看到洛寧願自己被人發現也要救那名剛剛認識的少女,他看到洛與那名少女一起墜入黑界之中。


    他發現……洛在那名少女麵前雖然笑容不多,但臉上的表情卻比在麵對他時輕鬆太多了……


    醒來的時候,他看到自己躺在精靈王的晶棺旁的時候是慶幸的,隻是一個夢不是嗎?


    等他看到洛身邊是自己的好友而不是那名少女時,他更是鬆了一口氣。


    一直到他們三人被暗精靈圍攻又再次獲救後,他看到了那張長滿雀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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