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站在高台上遠遠地看著溫阮出宮的身影,兀自笑了下,但又很快斂住笑色,繃起了臉。

    “本宮宮裏是不是還有幾匹透雲紗?”

    “是,娘娘,今年南邊兒江城進來的貢品,數量不多,就那幾匹全在您……”

    “本宮不喜歡,拿去給她。”

    “……是,娘娘。”

    “打一出生就沒了娘,連身衣裳都不知道穿好的,素得跟死了親爹似的,不知情地還以為他靖遠侯進棺材了呢。”

    女官……娘娘,我不瞎,姑娘今日那身淺青的衣裙用的料子和手工,沒個兩三百兩銀子下不來。

    溫阮比溫北川先出宮一步,讓落落先迴迴春閣了。

    溫北川一見著她就趕忙迎上去“小妹你怎麽在這兒?”

    “等你呀。”

    溫北川聽著心頭一暖,笑道“無事了。”

    “大哥,其實,我剛從宮裏出來。”

    “……”溫北川看了溫阮一會兒,料到她是去找皇後了。

    他歎聲氣,又笑道“以後不要這麽冒險,不要輕易進宮。”

    “我知道了,我擔心你才進宮的。”

    “我知道,那你也應該聽說了宮裏發生的事。”溫北川與她並肩慢行。

    “嗯。”溫阮點點頭,“那林大,真是三皇子的人?”

    “不,他是我的人。”溫北川笑道。

    “……”

    溫阮抿了抿唇,很快就理清了這裏頭的彎彎繞繞。

    三皇子他們作了這個局給大哥下套,大哥反手利用了這個局,將罪名扣在了三皇子身上了。

    林大先前那番“有負大公子”的話,是順著三皇子他們的安排在演,假意投誠三皇子背叛大哥,那些“是為了二公子的婚事”的話,也是故意露出來的破綻,讓陛下心裏生疑。

    但最重要的是,是最後林大要與大哥的“魚死網破”,大哥說出他曾經是馮家的人。

    於是這場局,就變成了,馮家早年就安排了人手深埋在溫家,等著類似今日這種情況的時候,啟用這粒棋。

    再加之大哥似是無意間說起的“林大在軍中升職很快,已是牙將之職”,就更容易讓陛下懷疑,這也是三皇子與淑貴嬪故意的。

    在軍中安插人手,並讓他們的人手升遷得如

    此之快,手握兵力,便是犯了陛下的大忌。

    溫阮唯一不明白的地方在於……

    她問大哥“那林大升遷得快,到底是馮家的手筆,還是大哥……”

    “是我。”溫北川並不瞞她,淺聲笑說“甚至,林大根本就不是馮家的人,也從來沒有打碎過馮家哪位小姐的花瓶,都是我捏造的。”

    “大哥不怕他們去查證嗎?”溫阮心裏一驚,大哥這手,有點黑啊!

    “那麽多年前的事了,他們如何查,再說,查了又能怎麽樣,陛下認定了就行。”

    “那陛下為何會認定?他不是對我們家……”

    “這個呀,我也奇怪。”

    溫北川笑了笑,今日三皇子不該如此失態,那是個穩重的皇子,一定是出了什麽事,才讓三皇子如此敏感。

    但他的失態意味著皇帝對他有疑,而且三皇子知道皇帝對他有疑,所以今日禦書房裏但凡出一點點紕漏,三皇子就很難再自證清白。

    毫無原因的,溫阮就想到了阿九。

    然後她搖搖頭,阿九不過是一個下人,拳腳不錯,心計也有些,但是手應該……伸不到朝堂上吧?

    她想著這些,跟大哥在分岔路分開,說是要去漁樵館找阿九問問課業上的事。

    到了漁樵館,阿九正在小睡,溫阮輕手輕腳地過去,湊近了看他臉上的麵具。

    殷九野忽然睜眼,笑問“好看嗎?”

    “……麵具不錯。”溫阮說。

    “別的呢?”

    “過得去。”

    殷九野瞥了她一眼,翻了個身坐起來,“怎麽樣,宮裏頭沒事吧?”

    “沒事,我大哥大獲全勝,三皇子還被禁足了,但我不知道他是做錯了什麽事才被禁足的。”

    殷九野給她遞了杯茶,想了想,歪頭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溫阮忽然就想起了之前跟他一起去聽白樓刺探軍情,結果關在小櫃子裏被迫聽活春i宮的事。

    她眨了眨眼,覺得這個主意,不太好。

    “咱們家姑娘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嗎?難道區區一個三皇子,你就怕了?”殷九野故意激她。

    溫阮“對啊,我怕了,怎麽樣?”

    殷九野“……”

    這激將法怎麽不靈呢?

    溫阮抿笑“去就去嘛,

    你知道三皇子府在哪兒嗎?”

    “知道,走。”

    “但話說在前頭啊,要是再遇到上次那樣的事,我們扭頭就走。”

    “什麽樣的事?”

    “阿九,我發現你學壞了。”

    “姑娘哪裏話,我都是跟姑娘學的。”

    “……”

    “誒,姑娘,我一直有一件事不明白,你能我解個惑嗎?”

    “什麽呀?”

    “當初你來漁樵館的時候,那個春i藥,到底是怎麽迴事?”這個事情,殷九野一直想不通啊!

    溫阮,她也沒法兒解釋啊。

    於是她問“如果我說,我吃錯藥了,你信麽?”

    “……信,什麽時候再吃錯一次?”

    “你想幹嘛?”

    “我的意思是,我好提前準備解藥,姑娘想哪兒去了?”

    “……”

    好煩,溫阮不跟他講話了。

    殷九野一路忍著笑,帶著溫阮到了三皇子府外。

    成年的皇子都不會再住在宮中,在宮外有府邸,三皇子的這府邸還不小,挺闊氣的。

    照樣是翻牆,殷九野抱著溫阮又摸進了三皇子的書房。

    兩人縮在書櫃後麵,殷九野站在溫阮身後,下巴靠在她在腦袋上。

    溫阮迴頭瞪了他一眼。

    殷九野指指身後,身後一堵牆,你讓我上哪兒去?

    溫阮皺了下鼻子,轉頭看三皇子,殷九野繼續將下巴擱在她腦袋上。

    剛剛被陛下下令禁足十日的三皇子,臉色看起來不怎麽好,陰沉沉的。

    溫阮也是第一次見得三皇子廬山真麵目,是個生得挺周正的皇子,人模人樣的。

    他坐在書桌後麵的椅子裏,寫字靜心,看其字跡,他這個心不太靜。

    然後走進來的人,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這人是太霄子。

    “太霄真人可能解釋一下,藍綣掌櫃到底是怎麽迴事?”三皇子還挺有威嚴地說道。

    太霄子坐下,皺著眉頭“藍綣此事的確反常,但也並非沒有原由,他與溫家老二溫西陵有生意來往,許是如此,才有此事。”

    “我對藍綣的確多有親近之意,但那已是三月之前的事情,在看出他並無與我結交的念頭後,我再未找過他,

    可他卻在昨日向陛下進言,說是擔心國庫財權旁落他人之手!”

    三皇子將筆重重地頓在宣紙上,砸出一大片汙漬。

    “他其心可誅!”三皇子低聲恨道。

    溫阮聽到這裏,轉頭看殷九野,眼神交流隊再次上線你知道這事兒嗎?

    殷九野聳肩攤手我哪兒知道?

    我當然知道,我不僅知道,還就是我讓藍綣去跟皇帝說的這事兒。

    那邊的太霄子說“其實藍綣這麽做,也是在埋禍根,殿下何不因勢利導,將藍綣與溫西陵之事說與陛下聽?”

    “我已被禁足,暫時什麽也做不了。”三皇子靠在椅子裏說道,“不如你去。”

    “好。”太霄子點了下頭。

    三皇子又問,“盛月姬那邊怎麽樣了?”

    “不似以往,用處不大。”

    “都是些廢物!”

    太霄子沒說話,隻是輕撚了一下拂塵。

    “罷了,你先迴去吧,其實此事到底會如何收局,還是要看晉親王那邊,若晉親王認定了是溫家,就好辦了。”

    太霄子點頭稱是,起身離開。

    三皇子也靜不下心來寫字了,起身走到窗邊,莫名地輕喚了一聲“溫阮。”

    溫阮聽得抬了一下眼睫,他叫自己幹嘛?很熟嗎?以前有仇嗎?

    而且溫阮明顯感覺到,殷九野的身體微微僵了一下。

    從三皇子府出來後,溫阮看著一言不發的殷九野,關切地問“阿九,你剛才……”

    “嗯?”殷九野低頭看她。

    “你的小弟弟,剛才是想吐了嗎?”

    殷九野想了半天,終於想明白了溫阮這含蓄的話是什麽意思。

    他連眨了好幾下眼睛,說道“溫阮,你是一個女子!”

    溫阮淡定地看著他,“你不用這麽緊張,熱血方剛的男兒與女子近距離接觸時,有一些生理反應,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對此表示極度的理解和寬容,不會笑話你的。”

    “……”

    殷九野按了一下額頭,有些無語又有些好笑。

    “要是呢,姑娘準備怎麽辦?”他幹脆問道。

    “聽白樓,其實還是有幾個姑娘生得很不錯的。但這個錢不能報銷啊,請人嫖是要倒黴一年的。”

    “……你去死吧!”

    殷九野要氣死了,早知道不讓藍綣幫你大哥了,什麽狗屁大舅子!

    溫阮忍著笑,背著小手從他身邊走過,我讓你笑話我“吃錯了藥”,哼!

    殷九野氣得腦瓜子疼,不想理溫阮,可步子卻不聽話地放慢,跟著溫阮永遠不急不緩的步調。

    溫阮想不太懂,問道“大孝子為什麽會跟三皇子勾搭上?”

    “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訴你!

    “你男子漢大丈夫,不要這麽小心眼嘛,大不了我請你嫖就是了。”

    “溫阮你信不信我頭給你打爛!”

    “不信。”

    “……”殷九野仰天長歎“溫阮你是什麽精怪變的啊?”

    “磨人精。”溫阮突然想到了什麽,悶笑了一聲“磨人的小妖精哈哈哈哈對不起。”

    殷九野“你是神經!”

    溫阮拚了老命地忍住笑,“好了好了,說迴正事,三皇子好像跟盛月姬挺熟的誒?”

    難不成,三皇子是顆隱形龍珠?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章我把權謀寫得很直白,如果還有看不懂的地方就留言,我來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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