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知遙雙肘靠在窗台上,笑看著盛月姬“你想說什麽?”

    “今日之事明明白白,她是與我為敵,你卻為她百般解釋,難道你就不怕我會生氣麽?”

    “我不說,你就不生氣了麽?”

    “這其間不同,知遙你豈會不知?溫阮對你愛慕已久,卻忽然轉了性子視你為陌路人,我原還以為她是真的放下了,現在看來……她是換了個方法引起你的興趣。”

    紀知遙聽到這話,抬手撫了撫下巴,若真如盛月姬所言,那溫阮她成功了。

    他現在對溫阮,充滿了興趣。

    盛月姬看著紀知遙的眼神和動作,反倒冷靜了,她媚笑道,“你知道的,我不介意我的男人跟多少女人上床,但他們的心裏,隻能有我一個。”

    紀知遙笑問“你在吃醋?”

    “你真是自信。”盛月姬擊掌,門外的畫嵬推門進來。

    “月姬姐姐。”畫嵬低著頭。

    “乖,幫我送紀將軍出去。”盛月姬軟身坐在旁邊的軟榻上,支著額頭看著紀知遙。

    紀知遙眼底藏著幽深的笑意,盛月姬從來沒有將他趕走過,今日這倒是頭一迴。

    還真生氣了。

    他看了看低著頭走到自己跟前的畫嵬,站起來拍了拍畫嵬的肩,笑道“好生照顧你月姬姐姐。”

    “是,紀將軍。”畫嵬乖順地點頭。

    等紀知遙走後,畫嵬站到盛月姬跟前,輕聲說“月姬姐姐,對不起。”

    “怎麽啦?”盛月姬很溫柔地笑看著畫嵬。

    “如,如果我錢多一些,也許就不會這樣了。”畫嵬很自責。

    盛月姬聽著輕笑,拉著他坐在自己身邊,讓他枕在自己腿上,手指細撫畫嵬的眉眼,柔聲道“與你無關,我的畫嵬呀,隻需要好好作畫,不用想這些。”

    畫嵬靠進盛月姬懷裏,小小的少年身體緊緊地捱著盛月姬帶著藍風鈴淡香的身子,像是想給她安慰一般。

    而盛月姬一手輕輕地拍著畫嵬的後背,另一手支著額頭,眼色幽幽。

    最初溫阮為辭花造勢,鬧得整個京中街頭巷尾都在談論辭花時,盛月姬是絲毫不以為意的。

    在她看來,這不過是些嘩眾取寵,溫阮的所作所為,看上去就像個笑話。

    更何況她是去聽過辭花的曲子

    的,聽著是不錯,但總歸有些小家子氣,就似村姑的吟唱,初聽有趣,但也就圖個新鮮,聽多了便不覺如何。

    可她沒料到今日之變如此之多。

    辭花的嘹亮男聲讓她詫異,那等睥睨雄渾的氣勢是她唱不出來的。

    再就是溫西陵還真跟不把錢當錢似地和賈臻硬碰硬,她不是不知道溫西陵惜財如命的“美名”,想不到他為了溫阮能如此不惜銀錢。

    還有溫北川,往年溫北川不論如何,都會有所表示,而今年,他幹脆連來都沒來。而呂澤瑾,居然分了一半的錢也投給辭花?

    最後,她萬萬沒想到,紀知遙會為溫阮說話。

    在盛月姬看來,溫阮今日種種安排,都是在與她為敵,針鋒相對。

    在男人這件事情上,盛月姬她敢說一句打遍天下無敵手,所以她從來不屑跟任何人爭,隻要她願意,世上沒有她得不到的男人,但現在,她生出了鬥誌。

    孰不知,溫阮她始終覺得,她腎沒盛月姬好……

    腎不怎麽樣的溫阮,肝也不怎麽樣。

    於悅拉著她去酒館喝酒慶祝,沒幾杯下肚,溫阮就醉了。

    於悅嚇傻了,怎麽三杯酒下肚,溫阮就趴了?這酒量也太差了吧?

    她不敢把醉酒的溫阮送迴溫府,怕她挨家訓,思來想去,隻好把溫阮扶著送到了漁樵館。

    “陰夫子,溫阮醉了。”於悅特別無助地看著殷九野。

    “嗯。”殷九野又沒瞎,看得出來,“你灌她酒了?”

    “不是!我沒有,我不知道她這麽不能喝,那個,陰夫子啊,我不敢送她迴家,能不能讓她在你這兒醒醒酒呀?”

    “……”

    殷九野心想,你是真的心大啊,聽說過一個詞兒叫羊入虎口麽?

    但他說,“好。”

    於悅扶著溫阮倒在榻上,忙前忙後地打水擰帕,給她擦著臉,不停地說話“溫阮,你快醒醒,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酒量這麽差,我下次再也不拉你喝酒了。”

    殷九野站在旁邊,有點惱火,人都送過來了,你還不趕緊走?

    他說“勞煩於姑娘去一趟春元樓,通知二公子一聲吧。”溫西陵這會兒絕對在數錢。

    “對對對,我這就去,真的對不起!夫子我錯了!”

    “無礙,隻是以後少飲黃湯,對身體不好。”

    “是是是,夫子教訓得是。”

    於悅給溫阮掖好薄被,忙不迭地往春元樓去找溫西陵了。

    二狗子怕陰九拿走他的蛋蛋,奮起直追跳進於悅懷裏躲著。

    溫西陵看了看手邊的錢,再一想小妹是在陰九那兒,陰九絕對是個可信之人,瞧他對小妹多恭敬,多順從,多忠心啊是吧,絕對的忠仆本忠了!

    所以他對於悅說,等我理完這些帳就去接小妹,於姑娘不必擔心。

    那麽問題就來了,殷九野他是忠仆嗎?

    他是個屁!

    他坐在床榻邊沿上,手指戳了戳溫阮因為醉酒有些發紅的臉頰,軟乎乎的,像個小奶包,手感真不錯,他說“喂。”

    溫阮醉酒難受,輕蹙著眉頭發出不滿的哼哼聲。

    “姑娘?”

    溫阮又哼哼一聲。

    “溫阮?”

    溫阮連哼都不哼了。

    “阮阮?”

    溫阮半睜開醉得朦朧迷離的眸子,瞅著殷九野。

    殷九野心下一個“咯噔”,不會是清醒了吧?

    “阿九?”溫阮迷迷糊糊地喚了一聲,聲音柔柔的,綿綿的,甜甜的。

    “嗯。”殷九野往後挪了挪。

    “你是不是脫我衣服了?”溫阮忽然兇巴巴地問了一句。

    “嗯?”殷九野一愣,姑娘咱不帶這麽碰瓷兒的啊!

    溫阮好辛苦地撐著身子坐起來,但坐得軟塌塌地,她足有七分醉,分不太清虛幻和真實。

    但她奶兇奶兇地瞪地殷九野,咬著牙問“那天你是不是脫我衣服了?!”

    殷九野恍然大悟,忍不住大笑出聲。

    前段日子溫阮被溫阮下了藥,還是個……好藥,她闖進漁樵館來撞在了殷九野身上,那會兒的殷九野可嫌棄溫阮了,抬手就把她丟進了池子裏好好清醒清醒。

    等到溫阮再醒過來時,她身上的衣物已經換了。

    因為那衣上沾了殷九野手上的血,浸了水仍有痕跡。

    衣服是不是殷九野替她換的這事兒,成了溫阮心裏的一大疑團,但她能怎麽辦?跑來問殷九野,你是不是脫過我的衣服?嗯?

    這事兒她怎麽想怎麽不得勁兒,忍一時卵巢囊腫,退一步乳腺增生。

    她又不能找殷九野麻煩,畢竟是她

    自己主動跑進漁樵館的,簡單點說,那就是送貨上門,怎麽著都怪不到殷九野頭上。

    機智的溫阮在這件事上想不到辦法,就悄眯眯地單方麵跟殷九野結下了小怨念,平日裏掩得好,今日醉了酒,這小怨念便藏不住了。

    她兩隻手搭在殷九野肩上,眯著眼睛瞅著他“說,你有沒有做什麽小人行徑?”

    殷九野往前湊了湊,笑看著溫阮奶乎乎的兇樣,“你猜。”

    溫阮說“我猜到了。”

    殷九野“嗯?”

    溫阮歪頭一笑,兩個甜甜的小梨渦“你猜。”

    殷九野“……”

    怎會有人醉了還如此狡黠?

    溫阮手中用力,將殷九野推倒在榻上,殷九野倒也大方,毫不客氣地躺下。

    溫阮雙手撐在殷九野胸口上,看著很兇但毫無殺傷力地威脅“你居然敢跟我玩套路?”

    “姑娘矜貴又智慧,阿九豈敢犯上,套路姑娘?”殷九野嘴上是這麽說,卻把雙手枕在了腦後,一派閑適。

    “知道就好。”溫阮挑著眉眼,但她真醉得上了頭,手上漸漸使不上力軟了一下,險些一頭栽進殷九野懷裏。

    殷九野便剛好能很近很近地看著溫阮的臉。

    她的肌膚不是那種膚如凝脂的美,並不十分顯光澤,相反,像是有一層薄薄的霧輕籠在她臉上,無暇雪肌細嫩柔滑,讓她整個人看上去粉粉的,柔柔的,像白玫瑰的嬌嫩花瓣。

    兇巴巴的樣子就像玫瑰梗上的刺。

    好看。

    “看什麽看,不許看!”溫阮又兇了一句,但她身子搖遙晃晃,眼看著要摔下床,殷九野探手將她撈進懷裏。

    迷糊間的溫阮聞到了一股好聞的檀香味,小手胡亂地殷九野懷裏摸了摸,摸得殷九野喉結直滾,她果然摸到了一柄檀香扇。

    她抓著檀香扇,拉開些距離打量著殷九野,輕輕地咬了一下飽滿的下唇,平日裏總是不起漣漪的眼眸中透著幾分促狹壞笑,有一點點頑劣,還有一點點傲嬌。

    “阿九。”

    “嗯?”

    “你不會喜歡我吧?”

    “……”

    溫阮一手捏著殷九野的下巴,另一手拿扇子點著他臉上的麵具,醉酒後的嗓音微有些飄,迷離勾人,她說“不要輕易動情哦,年輕人。”

    殷九野抬

    手扣著她後頸,讓她低頭看著自己,低啞的聲音問“動情了,會如何?”

    “會……”

    溫阮沒能迴答他的問題,因為她醉得撐不住,軟倒在殷九野胸口,昏昏沉沉睡過去。

    殷九野推了她肩頭一把“喂,會如何你倒是說啊。”

    “睡什麽睡,起來,先告訴我!”

    “溫阮!”

    撩到一半你就不管了是吧?行,繼續加作業!

    等溫阮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在春庸闕了,是溫西陵將她接迴來的。

    嗯,這次身上的衣服沒有被換。

    溫阮挑挑眉頭,她隱約記得好像跟殷九野說過些什麽,卻想不起來了。

    管他說了什麽呢。

    但第二日殷九野將她攔在仕院門內,極是委屈地說“昨日姑娘吐了我一身。”

    溫阮“……”

    她走出仕院門“衣裳洗了麽?還能穿麽?”

    殷九野將她拉進仕院內“不能,我也有潔癖,所以衣裳扔了。”

    溫阮走出仕院門“多少錢,我賠你。”

    殷九野悵惘歎息“那可是我母親在我遠遊時,特意為我縫製的遊子身上衣啊。”

    溫阮“……”

    溫阮偏頭想了想,站在仕院門外,說“我父親多年來一直未續弦,兩位兄長也未娶妻,府上無個女人,我勉強也算得上是溫家的當家主母,你既我的下人,稱我一聲當家主母也並無不妥,如此,我幫你縫一件衣裳,當是賠你?”

    殷九野“……不必了。”你想讓我叫你娘?你是不是想死?

    二狗子要笑瘋了“你是不是更想讓他叫你爸爸?”

    溫阮揉了下貓,嗯,知我者,二狗子是也。

    她忍著笑意,說“陰夫子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輩弟子皆是你的孝子賢孫。但隻要出這仕院的大門,你我便是另一種身份,你倒也不必怕我手疼,為娘很願意為你裁衣。”

    殷九野都驚著了“溫阮你要不要這麽記仇?”

    “大膽。”溫阮故意瞪他“當家主母的名諱豈是你能隨意叫的,叫娘。”

    “……”殷九野有點瞠目結舌,這四處認兒子的毛病溫阮是跟誰學的?

    但這個便宜,他是萬萬不能讓溫阮占了去的,便走出仕院的門,拱手道“阿九既是姑娘的下人,命都是姑

    娘的,更何況區區一件衣裳。”

    溫阮用力地忍著笑“所以你不要我賠了?”

    “姑娘言重,自是不必。”

    “哦,既如此,就送我迴府吧。”

    溫阮轉身,背對著殷九野,一邊按著又笑又滾的二狗子,一邊自己笑得兩個小梨窩裏盛滿了蜜。

    兩人剛走出幾步,陡遭中型修羅場。

    盛月姬,紀知遙,呂澤瑾,蕭長天,甚至大哥溫北川,粉墨登場,大戲鑼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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