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澤瑾看傻了眼,我草,這是個姑奶奶吧?能把仗勢欺人說得這麽清新脫俗,坦然直白的,溫阮這也是頭一份啊!

    溫阮見周圍的人都不再敢擅動,才扔了手裏的馬球杆,輕輕地揉著手腕,笑容清雅,語氣溫婉地說“不論於悅身上的流言蜚語是誰傳出來的,都到此為止。詆毀一個女孩子的清譽,可是很缺德的哦,這種缺德的人,我一般會讓他……缺胳膊少腿。”

    她這話說得好客氣的,甚至還帶著少女特有的嬌憨和軟糯,活似特別好脾氣地跟人好聲好氣商量著一般。

    能把這種威脅的話說得這麽禮數周全,溫柔敦厚,全天下殷九野也隻見過她這一個了。

    真有趣。

    於悅聽了溫阮的話,捂著嘴哭出聲,幾步跑過來緊緊地抱住了溫阮,伏在她肩頭嗚嗚的哭,哭得一抽一抽的。

    溫阮拍了拍她的後背,讓她情緒平緩些。

    校園暴力這種事,最好的解決辦法是老師出麵阻止澄清,所以她先去找了太傅,然則太傅是個垃圾。

    第二好的辦法是以暴製暴。

    而且一定要速戰速決,時間拖得久了,流言蜚語會呈幾何倍數增長地演變出無數種版本,直到真相永無見光之日,到那時解決起來越難,於悅受的傷害也就越大。

    不要跟溫阮講什麽暴力無法解決所有問題這種大道理,她不講道理的哦,能解決製造問題的人就夠了。

    先禮後兵,溫阮已經給過太傅麵子了,是他自己不要臉的。

    太傅出現在門口,撞門進來見此混亂,氣得白胡子直抖,衝溫阮怒喝道“你放肆!”

    溫阮拉了一把於悅擋在身後,衝太傅冷笑,剛想說話,讓殷九野搶了話頭。

    “就是啊,放肆!”

    殷九野皺著眉頭對溫阮不輕不重地說了句,還拿指頭虛虛地點了一下她,又看向太傅“太傅大人您放心,溫姑娘在我課堂上鬧出這麽大的亂子來,我一定會好生教導。”

    “你?你是她溫府門客!”太傅喊聲罵道。

    殷九野笑“太傅這話可就瞧不起人了,進了這仕院,便是夫子,夫子當以身作則,為學子們樹立榜樣,太傅如此說在下,可是想讓在下於學子心中,地位不堪呐?”

    太傅氣上心頭,腦子本就不太清醒,被殷九野這麽一堵,更是無話反駁。

    殷九野趁熱打鐵,繼續道“太傅您德高望重

    ,豈可為這等小事傷神動怒,便交由在下吧。”

    太傅憤憤地看了溫阮一眼,拂袖而去。

    殷九野轉頭看著溫阮,有點想笑,但是還當著這麽多人呢,得憋著。

    “爾等課堂喧嘩,全體留堂,解殘局,解不出來,不許迴家。”他懶懶散散地說。

    “憑什麽!是溫阮惹事在先,夫子你憑什麽連我們一起罰!”有人不滿了。

    “憑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這當爹的要敲打敲打你們這幫嘴碎話多,學業不精的孝子賢孫,你有不滿?再有多話者,逐出仕院。”

    殷九野說罷,抬手拂棋盒,黑白子穩穩地貼在了牆壁棋盤上,一個殘局待解。

    這個堂一留,他就留到了半夜。

    當初這個殘局,殷九野他都花了整整兩天的功夫才解出來,更別提這一群“學業不精”的“孝子賢孫”們了。

    他故意的。

    溫阮也知道他是故意的,所以她一點也不心急,隻是一邊瞧著棋局,一邊握著於悅的手。

    “謝謝你,溫阮。”於悅小聲說話。

    “客氣。”溫阮衝她笑笑。

    “溫阮,溫阮溫阮,溫阮!”旁邊又傳來呂狗崽子的聲音。

    溫阮念在他今日沒有對於悅落井下石,甚至還仗義相助地份上,轉頭看他“有事麽?”

    “牛逼!”呂澤瑾衝她比了個大拇指,“女俠啊!於悅你多跟人家學學,一天到晚想當女俠,人溫阮這才是真女俠!”

    於悅破涕為笑,又不好意思地呶了下嘴“我就是一下子六神無主了。”

    三人正說著悄悄話,殷九野的手指在溫阮桌上叩了一下。

    溫阮抬頭看他。

    他指了指溫阮的棋盤,解殘局。

    溫阮“……”

    他負手從溫阮身邊走過,然後就出去了,迴來的時候,提了一大壺茶,說是學子們解局辛苦了,請大家喝茶。

    溫阮抿了口茶水,是冷茶,而且是放了很久的冷茶。

    她暗笑,這位陰夫子,好壞啊。

    熬大夜的人,是容易幹嘔的,尤其是喝了讓腸胃不適的東西之後,比如,冷茶。

    有人就開始幹嘔了。

    溫阮聽到這道幹嘔聲,笑說“原來李公子也懷了孩子麽?”

    李公子“……”

    於悅捂著嘴笑眯了眼,呂澤瑾就厲害了,語氣誇張地幫腔道“唉呀,這可是個奇聞,不知是哪家女子做下的好事呢,在此恭賀李公子喜當懷兒婆……懷兒公了!什麽時候生,記得請我喝杯喜酒啊!”

    眾人“……”

    一聲窸窣的低低竊語聲。

    於悅有孕這謠言,算是徹底破了。

    殷九野見狀,嘲諷道“一群不學無術的庸材,區區殘局竟無一人解出,明日再來吧,今日先散了,各自迴府去。”

    溫阮抬手,拂了棋局,去你的庸材。

    殷九野這次的堂留得有點狠,直接留到了半夜三更。

    各家的下人已是來仕院門口侯著接人了,來接溫阮的人是大哥和二哥,兩人站在仕院門口,一望其身上的凝露,便知是等了許久。

    “小妹!”溫西陵見到她連忙跑過來,關切問道“累著了吧?這破學不上也罷,這麽辛苦,看把我小妹熬得!”

    溫北川拍了溫西陵一把“胡說什麽呢?有你這麽當哥哥的嗎,盡講些渾話。”

    溫阮衝二人笑笑,隻是思忖著,這學以後她怕是想上也上不成了,估摸著明日她就要被逐出這仕院。

    正好,反正一早就想退學了。

    她迴頭想看一下殷九野,謝過他今日幫於悅澄清之舉,卻沒有看到他了。

    殷九野見溫西陵和溫北川都過來接溫阮,便也不擔心她一路迴去的安危,去了另一個地方。

    他去這個地方,是太傅大人府上。

    太傅已經進了宮一趟,將今日溫阮所作所為一一呈報給了陛下,狠狠地告了她一狀。

    畢竟他是動不了侯府千金的,頂多隻能將其逐出仕院,可太傅心裏這口氣有點咽不下,他堂堂帝師,竟被溫阮罵作狗,他得請陛下為其主持個公道。

    說起來,除了太傅,這一晚大夥兒倒是都有點忙。

    呂澤瑾幾步跟上於悅,先是將來接於悅的下人支開,然後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裝模作樣地望著旁邊,翁聲翁氣含糊不清地說了句“(”

    “你在說什麽呀?”於悅沒聽清。

    “你聾了啊?我說,說,對不起。”呂澤瑾皺著眉頭,又說了一遍。

    於悅愣了下,“什麽對不起?”

    “那天在小巷裏,我,我,我說了些不對的話,還差點做了錯事,總之對不起,可是你以後也不準

    再說月姬的壞話,她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錯,呂澤瑾他是認了。

    但盛月姬,呂澤瑾他也是要護的。

    於悅又氣又好笑,她抱起雙臂看著呂澤瑾“呂澤瑾,你要真那麽喜歡她,我拜托跟我一起努努力,勸我們兩家的大人趕緊把咱兩這婚約解了。”

    “我說過了,我爹不肯!”呂澤瑾惱火一聲,“我以後會再說說的。”

    “那就以後再說吧。”於悅放下手臂,看著呂澤瑾想了想,又說“今天謝謝你了。”

    “客氣!小爺我什麽人物,最見不得恃強淩弱的事了,那必須得該出手時就出手啊!”呂澤瑾尾巴要翹上天去,樂道,“不過溫阮是真厲害,她對你挺好的誒!就連我今天跟你道歉,都是她讓我來的。”

    “嗯,以後不管她有什麽事,我都會站在她這邊的!我也可以為她做任何事!”於悅點頭,堅定地說道。

    “說得你要嫁給她似的。”呂澤瑾笑道,“行了我還有事,先不跟你說了,你趕緊迴吧,別他媽熬夜了,再吐一迴下次可沒這麽好運氣。”

    “……你真是一句好話都能說出屎的味道來,再見!”於悅甩手就走。

    呂澤瑾望著於悅的背影,突然覺得,跟人道歉認錯好像也沒那麽難,更不覺麵上無光,反而心裏還輕鬆了不少。

    他渾身鬆快,提起袍子就跑,一路跑到了聽白樓,今日仕院裏頭這事兒可是有趣得緊,“溫女俠大戰仕院眾傻逼”這故事得說給盛月姬聽,她聽了保準會笑。

    但他一進聽白樓盛月姬的雅苑,就看到蕭長天已經在這兒了,而且看架勢,蕭長天已把今日溫阮的事說過一遍了。

    “你下學了?”盛月姬衝他招手,讓他過去坐。

    呂澤瑾狗狗眼裏星閃閃亮晶晶的光,黯淡下去,低頭訥聲“嗯。”

    “過來呀。”盛月姬給他倒了杯茶,“站在那兒做什麽?”

    “我……就是來看看你,看過了就行了,我明日還要聽學,先迴去了。”呂澤瑾沒有走過去,撐著強顏歡笑,告辭離開。

    盛月姬瞧著呂澤瑾落寞的背影,兀自笑了一聲“這家夥,真是個小孩兒。”

    她抿了口茶,又問蕭長天“溫阮當真那麽做了?”

    “不錯,我當時打外麵經過,聽到裏麵響動著實有趣,又見太傅正要過來,便上前故意攔了攔,讓她能好生發完脾氣。”蕭長天

    好笑,“她看著嬌弱,實則是個剛烈之人。”

    “嗯。”盛月姬笑道,“你對她評價很高,我甚少聽你這樣誇一個人。”

    蕭長天想了下,說“許是因為,很久不曾見這樣靈動的人了吧。”

    盛月姬轉了下指間小巧的茶杯,輕支柔頜,若有所思地低語道“這樣呀,難怪今日溫北川托人傳話,說是要去接他妹妹下學,不能來我這處,這樣的妹妹,他當然是要放在心上,事事以她為先的。”

    蕭長天笑了下,沒再說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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