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人並肩而行,盛月姬手裏捏著一方緋色的紗絹,行步間柳腰輕擺,柔媚入骨,說話語氣中帶三分嗔三分怨還有幾分癡“你今日有空了呀,昨日之事忙完了?”

    紀知遙牽起她的手,笑聲道“昨日是真有事,並非故意不去找你。”

    “我又沒生氣。”盛月姬輕輕地在他掌間動了一下手指,卻被紀知遙握得更緊了些。

    “還使上小性子了?”紀知遙一笑。

    “可不敢,紀將軍日理萬機多忙呀,小女子豈敢用兒女情長之事絆住您的腳步?”她說完又掩唇嬌笑了下,“但下次可不許這樣了,不能來你也著人給我傳個話嘛,那曲子我真的很想第一個唱給你聽的。”

    “好,下次我會記著,不過那新曲真的那麽好聽?”紀知遙拉著她靠進懷中,手臂攬上她的肩頭。

    “起初倒真覺得挺驚豔的,可也許是昨日你沒來,我又再看了兩遍,感覺還可改進。”盛月姬抬眸含笑地望著紀知遙“我想找長天問問,他比我更擅音律,興許能給我什麽建議。”

    “嗯。”紀知遙輕應一聲。

    盛月姬抿著笑意,嫵媚多情的狐眼含著如春風般的笑色望著紀知遙。

    紀知遙低頭親了一下她額心“別看了,好好走路。”

    “你好看嘛。”盛月姬嬌笑著偎進紀知遙懷裏。

    但紀知遙吻過盛月姬額間時,餘光看到了身後不遠不近的溫阮和殷九野。

    他幹脆迴身,看著溫阮和殷九野。

    行。

    今天迴去就殺了阿九祭天。

    “兩位好。”溫阮不得不點頭問好。

    “好巧呀,溫姑娘,我們又遇見了。”盛月姬大大方方地跟溫阮打招唿,也衝殷九野笑了下。

    “嗯,盛姑娘。”溫阮點頭。

    盛月姬眼眸微亮,這位溫姑娘,倒真會說話。

    當著蕭長天便喚自己“師母”,當著紀知遙就叫自己“盛姑娘”,拎得清清楚楚呢。

    鑒於殷九野和紀知遙之間還有一隻舞未跳完,兩人見麵,紀知遙眼中有些不善。

    殷九野也有點討厭紀知遙摸了二狗子,二狗子常年趴在溫阮身上,紀知遙這玩意兒憑什麽摸它?

    於是殷九野這個禍害低笑一聲“不知紀將軍可是在向盛姑娘請教如何起舞?”

    溫阮抬眸望了下天,忍住笑意。

    盛月姬當然是知道當日圍場之事的,這種好事,呂澤瑾能不說給盛月姬聽,以扣紀知遙的印象分麽?

    盛月姬淡了麵上的笑色,衝殷九野說道“陰公子若喜看歌舞,歡迎常來聽白樓。”

    “不敢,聽白樓乃是高雅之地,不適合我這等俗人。”殷九野笑說。

    “雅俗共賞方是人間樂事。”盛月姬偏著看著殷九野“還是陰公子對自己的定力不夠自信?”

    她說這話時,尾音上揚,字句輕緩,帶著媚惑。

    活脫脫的一隻狐狸。

    溫阮微微翹的唇角兩端放落下去,臉上一成不變的禮貌笑容消失。

    殷九野勾了下唇角,出聲道“我定力不佳,極易受惑。但我對庸豔的女人,提不起絲毫興趣。”

    “是麽,不試試,你怎知沒興趣?”盛月姬卻也不生氣,隻是輕轉了一下手中的帕子,聲音放得更軟,更糯,更魅惑。

    僅僅十幾個字,她能說出百轉千迴的妙意來。

    殷九野沒有接她的騷話,反而是看向了紀知遙。

    他的女人在當著他的麵勾引其他男人,殷九野是真的很想知道,紀知遙是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的。

    而溫阮心裏想的是,安陵君忍者神龜啊!厲害厲害,佩服佩服!

    紀知遙的眼神其實已經不好了,頗是陰沉。

    就連本是垂於身側的雙手,也負在了身後,暗自握拳。

    溫阮瞧著他,不說話麽?那我可替你說了,臉上掛不住,別怪我哦。

    溫阮將手中的幾本書遞給殷九野拿著,捏了捏指尖,看著自己光澤甚佳的指甲,不徐不急地對盛月姬說“阿九能入盛姑娘的眼,實為難得,可惜阿九是我的人,有負盛姑娘盛情了。”

    “溫姑娘身邊有一個很了不得的……朋友呢。”盛月姬斂了媚意,對溫阮柔柔一笑。

    溫阮掀眸,眼神清冷如霜。

    盛月姬怔了下,她竟在一個看上去嬌小俏麗的小丫頭身上感受到一股冷冽寒意?

    溫阮表情疏離,語氣冰涼“不錯,所以還請盛姑娘,盡收,妄想。”

    盛月姬微滯,她不知道溫阮這句“盡收妄想”是指剛才的玩笑話,還是指自己內心的打算。

    如果是後者,溫阮是如何知道的?

    “是我唐突了姑娘與陰公子。”盛月姬後退半步,福

    了一禮。

    溫阮收迴眼神,看向紀知遙,雖未說話,但眼中盡是冷意。

    看好你的女人哦安陵君,惹到我頭上,我可是不會客氣的。

    紀知遙眸色深深地看著溫阮,又望望溫阮身側的殷九野,小茉莉在護短,護的還是個下人。

    而且,溫阮看穿了盛月姬的小伎倆,她是怎麽看出來的?

    紀知遙點頭“我會叮囑月姬,溫姑娘慢走。”

    盛月姬聽到這句話,柳眉驟然一揚。

    溫阮撇唇,輕笑了下,對殷九野道“我們走吧。”

    “好的,姑娘。”殷九野一換對盛月姬的輕蔑態度,頗為恭敬地向溫阮點頭迴話。

    兩人抬步前行,錯開紀知遙和盛月姬。

    走了一段路後,殷九野問她“姑娘方才生氣了?”

    “嗯。”溫阮應了一聲,她有點慶幸二狗子因為怕陰九拎著它去做絕育手術,所以沒敢跟在她身邊,不然,指不定能鬧出多大的熱鬧來。

    “為何生氣?”殷九野故意問道,“我隻是你的下人。”

    “我有潔癖。”溫阮說。

    “嗯?”殷九野不解。

    溫阮語氣不鹹不淡“我不喜歡別人碰過的東西,尤其是人。阿九你若覺得盛姑娘值得你傾心,而我方才又斷了你的豔遇,你此刻迴去找她,我也不會攔著。”

    殷九野卻微冷了臉色“在姑娘眼中,阿九是如此膚淺之人?”

    溫阮聽著輕笑“那你可要記好了,你但凡被她碰過一根手指頭,我都會將你逐出溫府。”

    殷九野眼中一亮,這性子,他也喜歡。

    嘖,她身上許多東西,自己都很喜歡啊,這可如何是好?

    他問“那大公子呢?”

    溫阮“我雙標。”

    殷九野好笑,又問“姑娘討厭盛月姬?”

    溫阮“不討厭。”

    殷九野“隻是不喜歡?”

    溫阮“也還好,我有潔癖而已。”

    溫阮並不確定陰九是否看出了盛月姬的技巧,畢竟盛月姬這種高段位操作,她如果不是看過書,也不會看得明白。

    紀知遙昨天沒去盛月姬那兒,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有事,他都是故意不去的,因為他要讓盛月姬著急,是為欲擒故縱裏的“縱”。

    盛月姬今日那作

    得剛剛好的小性子,看著是撒嬌賣癡,其實是對他昨日故意為之的小小退讓,表示出她的在意,讓紀知遙滿意,是為欲擒故縱裏的“擒”。

    但盛月姬可不是普通女人,她後來故意在紀知遙麵前提了一嘴蕭長天,是為她的進攻,在告訴紀知遙,你也沒那麽重要,我有的是男人。

    紀知遙輕“嗯”了一聲,既是對“蕭長天”這個名字被提起的不滿,也是他對盛月姬的警告就此打住。

    最後,溫阮和殷九野出現了。

    盛月姬如此長袖善舞的女人,當然不會蠢到真的當著其中一顆龍珠的麵去勾搭其他男人,讓他們麵上無光,受人羞辱,她隻是再次警告紀知遙,你看,隻要我願意,我隨時可以棄你於而去,另尋新歡。

    殷九野著不著她的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這麽一樁事兒發生。

    馭夫之道,沒人比盛月姬玩得更熟練。

    她唯一算錯的地方是,溫阮含蓄地點破了她的打算,命她“盡收妄想”。

    紀知遙與其他的龍珠不一樣,這顆龍珠,他永遠保持著絕對的理性和冷靜,沒有對盛月姬沉迷到忘卻自我,狂熱發瘋的地步。

    這讓他充滿了理性的魅力,也讓盛月姬充滿了征服的欲望,假使能讓這樣一個絕對理性的人對自己臣服,那樣的成就感,不是任何一顆龍珠能給她的。

    而盛月姬於紀知遙來說,亦如是。

    作為一個征戰沙場的悍勇將軍,征服是他的本能,他對盛月姬的確有著極大的興趣,但他不會做盛月姬的無腦裙下臣,相反,他要讓盛月姬為他瘋狂,淪陷,直至專屬。

    若將盛月姬與蕭長天之間的關係比作老夫老妻,那盛月姬與紀知遙之間,就是相互角力,彼此征服。

    這樣的感情充滿了張力,如針尖對麥芒,頗有點勢均力敵的意思。

    所以,紀知遙是人氣最高的男主,因為,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大家都在期待他被征服。

    溫阮對這種角力的看法是——沒有看法。

    那是盛月姬和紀知遙之間的小情趣,但他們這場愛情的戰爭如果波及到自己,以及自己身邊的人……

    那就,不行。

    她可沒興趣讓阿九成為遞進那對神仙感情的工具人,也絕不會允許自己成為盛月姬大女主劇本裏的配角。

    想踩著自己上位迎接無上風光……說句實話,盛月姬她還不夠資格

    。

    溫阮不知道的是,當她與殷九野並肩離開後,紀知遙和盛月姬卻站在原地,看了他們二人許久。

    “他的聲音不錯,很好聽。”盛月姬笑著說。

    紀知遙勾住她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也笑“她叫你,盡收妄想。”

    “不動如山的紀將軍生氣啦?”盛月姬巧笑倩兮。

    紀知遙鬆開她的下巴,往後仰了仰身子,笑著看了盛月姬良久。

    怎麽忽然覺得,陰九那句“庸豔”說得還挺在理?

    “曲子改好了叫我去聽,我還有事,先迴了。”紀知遙最後說道。

    盛月姬怔住,望著紀知遙大步離開的背影,先是鎖了鎖眉頭,忽地又笑出來,最後轉身,望著溫阮的背影,呢喃低語“溫姑娘,是個妙人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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