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小王八蛋殷九野從容無比地放下茶盞,笑道:“又是太霄子又是箭手的,這的確是不將我置於死地絕不罷休,侯爺這般問,我倒是真好奇了,皇帝為何要殺我?侯爺不妨直言,訴我?”


    殷九野將問題拋迴給靖遠侯。


    有本事你就直說,你說皇帝他個臭不要臉的惦記你妻子,又覬覦你閨女,隻要你說得出口,我怕什麽?


    靖遠侯眯著眼睛笑,抓起手邊的茶盞打過去砸在殷九野腳邊,罵道:“滾!”


    殷九野側了一下腳,避開“暗器”,憋著壞笑,道:“是,侯爺。”


    辭花房間裏。溫阮過來這邊看他傷情如何,大夫在旁邊候著,他告訴溫阮說,辭花傷得很重,可能養一段時間。


    正好二哥也在,二哥聽罷連忙問道:“能養好吧?”


    “仔細調養,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二公子放寬心。”


    “那就好。”溫西陵長出一口氣。


    溫阮調侃地問:“二哥可是怕辭花公子不能給你賺錢了?”


    溫西陵卻說,“這叫什麽話,大家相識一場,我總不會想看到他出事的嘛,賺不賺錢的倒是另說。反正當初在花樂事上投的銀子,早就賺迴來不知道多少倍了,辭花這會兒就算是說不能唱了,我也不會棄他於不顧的。”


    “二哥心善。”


    “少來了,你在這兒陪著吧,我去送送大夫。”


    溫西陵揉了一把溫阮的頭發,送著大夫出房門。


    溫阮坐辭花床榻邊,看他臉色仍慘白,難免憂心。


    “溫姑娘。”辭花睜開眼睛,氣若遊絲地喚了一聲。


    “我在,辭花公子,你怎麽了,要喝水嗎?”溫阮連忙問道。


    辭花輕輕地搖了一下頭,咳了兩聲,嘶啞的嗓音說,“今日,九爺,生辰。”


    溫阮一怔。


    倒沒有聽他提起。


    辭花衝溫阮虛弱地笑了下,又昏睡過去了。


    溫阮幫他掖好被子,想了想,走去廚房。


    上次老爹那個麵是怎麽煮的來著?


    溫阮廚藝不似她爹那麽高超,但煮個麵還是不在話下的,卷起袖子後,她洗了幾根青菜,切了些肉末,又找出個雞蛋。


    煮了碗長壽麵。


    她端著麵迴到殷九野的房間,殷九野正好也從靖遠侯的書房迴來了,看到她手裏端著的麵,詫異地問:“你居然還會做飯?”


    “我會的可多了。”溫阮笑著將麵遞給他:“今日你生辰,我下麵給你吃。”


    殷九野:他老覺得溫阮在說什麽不太正經的話。


    溫阮忍著笑:“你看什麽看?麵條的麵。”


    殷九野:你還不如不解釋呢。


    “吃吧,長壽麵,吃了長命百歲。”溫阮笑道。


    “我不過生辰的。”


    “那就從今年開始過,吃不吃?”


    “若……不吃呢?”


    “不吃頭給你打爛。”


    “……吃。”


    殷九野看著麵條上擱著的一個煎得金黃的雞蛋,問:“辭花告訴你的?”


    “嗯。”溫阮坐在旁邊托著腮,“為什麽他什麽都知道?你們是不是早就認識了?”


    “沒遇到你之前,我很少跟人深交,隻有他。”


    “難怪你拚了命也要救他。”


    “他是我很好的朋友。”


    “難得啊,很少聽你說起朋友,我還以為你不需要朋友呢。”


    “我的確不需要。”


    “你又不是皇帝,皇帝才是孤家寡人,才不需要朋友。”溫阮伸手搓了一把殷九野的頭,語重心長地說,“阿九啊,你能不能不要活得這麽老成?一點少年朝氣也沒有。”


    殷九野感覺她這個動作,像是在搓狗頭。


    但這碗麵的確很好味,殷九野吃得幹幹淨淨,連湯都喝完了。


    不僅僅是因為這麵是溫阮親手煮的長壽麵,還因為他心底的一個心結解開了。


    假如不是有溫阮,他永遠不會向靖遠侯來求證當年的事情真相到底如何。


    他不相信靖遠侯,不相信溫家,他誰也不信,包括宮裏的皇後。


    昨夜他看著溫阮睡在他懷中,恬靜美好的樣子,萬般害怕他和溫阮之間會有什麽不能解開的血海深仇,到時候他該怎麽辦呢?


    就算他願意放下,願意原諒,可往事就在那裏如刀一般懸在他頭頂,會不會成為他和溫阮之間邁不過去的坎?


    再說了,他覺得他沒那麽大度,做不到放下和原諒。


    如今好了,一切得以釋懷。


    他感謝溫家,感謝靖遠侯,最最感謝溫阮。


    他在溫阮不知道的地方,不動聲色地努力,將來日路上的石頭一個個搬走。


    畢竟溫阮可是個受不得半點氣的性子啊,他怕以後溫阮會委屈。


    到晌午的時候,看門的小廝來傳話,說是藍綣與落落來看望辭花。


    藍綣來此,溫阮能理解,畢竟辭花除了是二哥的“金元寶”,也是藍掌櫃的“搖錢樹”。


    落落……


    溫阮看著落落眉間的擔憂神色,輕輕地挑了一下眉頭,撞了殷九野一下,“你說,落落是不是喜歡辭花?”


    “我哪兒知道?”


    “她要是喜歡,辭花也有意,我就給他們保媒。”


    “嗯,到時候我給你點顆媒婆痣。”


    “醜死了,才不要。”


    殷九野笑著攬過溫阮的肩頭,“其實每迴辭花唱曲,都是落落去給他,還有那些舞姬上妝的,他們平日裏接觸得多,你可能不知道罷了。”


    “嗯,落落上妝很好看的,我若是成親,也要找落落幫我上新娘妝。”


    “嫁誰啊?”


    “隔壁老王。”


    殷九野看了看隔壁,有姓王的嗎?


    但藍綣來此,不僅僅是為了探望辭花,他在看過辭花後,去了大公子溫北川的書房。


    大公子。


    溫阮不太明白,按說,藍綣要找人,也應該是找二哥二公子的。


    藍綣將這些年他悄悄摸摸攢下的財富都記在一個黑帳本裏,交給了溫北川。


    溫北川不解:“藍掌櫃這是何意?”


    藍綣說,“圖個來日的後路,望溫少卿垂憐。”


    溫北川翻了一下帳本,看出這可不是一筆小錢。


    “你想讓我二弟幫你把這些錢洗幹淨?”


    “不錯,溫少卿智慧。”


    “此事不小,容我想想。”


    “那藍某靜候溫少卿佳音。”


    溫北川又將此事說給了靖遠侯聽,靖遠侯咂了一下嘴:“你是不是傻,有人送銀子上門,你還不要啊?”


    溫北川:“……爹,藍綣並非尋常掌櫃,他是皇商,是陛下的人。”


    “陛下的人才好呢,他不是陛下的人,我還不理了。”靖遠侯笑,“收著吧,來者不拒,老二那個錢莊已成規模,洗白這筆銀子,也不是什麽難事,做個假帳就行了。”


    溫北川感覺,他爹好像在搞什麽事情。


    搞事情的不是靖遠侯,是殷九野。


    晚膳的時候,溫阮吩咐府上的廚子做了一大桌豐盛的晚餐,阿九過生日嘛,吃點好的。


    躺在床上的辭花聽著前廳傳來的歡聲笑語,推杯換盞,暗自罵娘,媽的,我還躺著呢,你們這就吃上喝上了?有沒有良心了!


    宮裏的皇後也擺了一桌好的,可是隻有她一個人獨坐在桌前,麵對著一桌子的珍饈美食,她拿著筷子挑挑揀揀,卻什麽也吃不下。


    女官在旁邊默默給她斟了一杯酒,每年這個日子,娘娘都會叫禦膳房做一桌好的,也會擺一碗長壽麵。


    可這麽多年過去,用膳的人始終隻有她一個。


    對麵的椅子上,沒有太子。


    皇後撇下筷子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歎氣道:“唉,沒勁。”


    女官想了想,決定說點好聽的哄娘娘開心,便道:“聽說,太霄真人昨日去找陰公子,被打傷了。”


    “怎麽不把這個狗道士打死呢?”


    “太霄真人武功極好,要殺他不易。”


    “陰公子陰九,阮阮找了個好歸處,太子該找個什麽樣的人呢?你說這京中,有沒有哪家的女子跟阮阮一樣好,配得上太子?”


    女官輕笑:“待太子迴京,讓他自己挑吧。”


    “自己挑?誰家的太子不是被賜婚,找的女子不是權力的化身,他啊,他倒黴就倒黴在是太子,生在哪兒不好,生在天家。再說了,他能不能迴來,還是個未知呢。”


    “娘娘且放寬了心吧,溫家最近動作頻多,許是有接太子迴京之意。”


    “再逼一次宮?那溫家就真完了,當年群臣死諫,死了多少人你不是不知道,溫家元氣大傷,溫仲德這才遠離朝堂,低調不出,這麽多年過去,也不知休養過來沒有。”


    兩人正說話間,小太監送了一盅血燕進來,這是皇後每日都要用的補品,她沒作多想,就讓女官接下了。


    小太監低眉順眼地說:“娘娘用罷,好生歇息幾日。”


    皇後瞥了小太監一眼,是個眼生的。


    她攪著玉碗裏的血燕,問,“你叫什麽?”


    “奴賤名溫隨。”


    “退下吧。”


    皇後看了看女官,女官的手緊緊地攥在身前,擔心地看著娘娘。


    皇後眉頭輕挑,一口一口將血燕送進嘴裏,咽下去。


    不日後,宮中傳來消息,皇後娘娘突發重症,臥病不起,太醫束手無策,陛下心焦如焚,合宮六院,侍疾鳳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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