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都是一年前的事。

    一年的時間裏會有怎樣的變化?木頭說變化最明顯的是油價,一陣子漲一陣子落但最終還是還是漲了,以前開車到市區隻需要三十塊錢的油錢,現在則需要三十五塊。韓小旭不開車當然不知道油價的變化。但他知道自己的變化。一年間,他搬過三次家並最終搬到黑子這裏。以前他的口袋裏總是裝著錢,而現在的口袋裏總是沒錢裝。以前,稿費很容易拿到手,而如今雜誌社也學小企業拖欠農民工工資拖欠寫手的稿費。

    反正,韓小旭生活緊巴巴的。但是韓小旭卻活的很自由。以前雖然很富足,但是沒有現在的自由。現在雖然很沒錢,卻很自在。也很值。

    佘楠楠總是三天兩頭地往韓小旭這邊跑,幫他帶吃的幫他洗衣服幫他做這做那,韓小旭很感動,甚至有時他會錯覺性地認為佘楠楠真的就是他的女人。但是有時他也會忽然想起陸小婭,隻是最近想她的次數越來越少,有時居然一個禮拜都不會想他。也許這就叫作遺忘吧,韓小旭心想。

    昨天,木頭給了韓小旭兩千塊。迴來的路上他萬分感傷。三得利啤酒一直在胃裏翻騰。不知道哪家的黃狗一直跟著他叫,把他吵急了,他操起一塊石頭用力砸過去,那狗嗷地一聲掉頭就跑。

    韓小旭搞不明白,木頭這家夥最近都在忙些什麽,老是不見他的人影,一見麵就甩給他兩千塊錢,這算什麽?

    但是這兩千塊錢確實是韓小旭的救命稻草。

    首先韓小旭拿著這筆錢把欠黑子的房租給清了。黑子是個見錢眼開的男人,見到嶄新的票子比見他親娘還親,他很滿意地笑了又笑。韓小旭最見不得這種嘴臉,他發誓隻要有稿費一來他一定搬家。

    韓小旭是個愛未雨綢繆的人,當然他不清楚怎麽做才能未雨綢繆,他隻是意識到,如果這一頓你吃飽了你還得想著下一頓的著落,這當然不能算作未雨綢繆,這叫迫於生計。

    於是他決定找份兼職。

    韓小旭隻喜歡做兼職,如果是全職就太正兒八經,而韓小旭不喜歡太正兒八經。他總是對佘楠楠說,知不知道我為什麽不喜歡全職?其實原因很簡單,做兼職就好比做歌姬而做全職就好比做妓女,一個賣藝不賣身一個既賣藝又賣身。我當然不想失身。

    韓小旭打電話給佘楠楠說,你幫我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兼職,但千萬別把我給賣了。

    佘楠楠便叫道,廢話,你是我的。誰也甭想霸占你。

    幾天後,韓小旭帶著佘楠楠去麵試,準確地說是佘楠楠帶著韓小旭。因為這份兼職是佘楠楠幫著找到的。佘楠楠有一個同學也姓韓,叫韓笑笑。韓笑笑的老爸是一家影視傳媒公司的老總,就是總被業界人士掛在嘴邊的韓小平。老總嘛,有錢,有錢就可以做許多有意義的事,所以一直以來韓小平以扶植青年電影人為己任,已經為國家培養出一大批優秀的電影人才。韓老總不拘窠臼敢於啟用新人是出了名的,上到明星下到跑龍套的都要用新人,新的很徹底。。韓笑笑透露說,現在她爸正在投資一部電視電影,片名很有誘惑力,叫《你的的生命如此多情》,攝製組剛剛成立,還缺人手。所以佘楠楠就拜托韓笑笑向她爸說說兼職的事。韓小平一聽是新人,想都沒想便讓韓小旭去公司麵試。

    老總就是爽快,佘楠楠感歎道。

    韓小旭也深有同感道,尤其是特別有錢的老總。

    負責麵試的是位胡子拉茬的中年男人,後來韓小旭才知道他就是小有名氣的宋製片,據說宋製片最擅長炒作,又有點齙牙,所以人稱齙牙宋。

    宋製片問,我們劇組現在還差一個場記助理,你以前幹過這個沒有?

    韓小旭答道,以前沒幹過,但是學過。

    宋製片點點頭,哦,還是位新人,你學什麽專業的?

    韓小旭猶豫了一下,自己是學什麽專業的呢?影視編導?但自己也沒編導出什麽啊。況且自己已經退學一年了算不算學過這個專業呢?

    思索幾秒後,韓小旭決定實話實說,我一年前已經……

    但是還沒等他說出“退學”兩個字,佘楠楠已經在背地裏偷偷地給了他一腳。韓小旭立馬雙手抱腿叫疼不迭。

    宋製片不解,忙問怎麽迴事。

    佘楠楠見勢急忙代他迴答道,沒事,他為了考電影學院一連考了三年,一年前終於考上了,所以一提到他的專業他就特別激動。他是學影視編導的,大學在讀,他連做夢都想拍電影呢。

    宋製片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執著的人,很是感動。他拍了拍韓小旭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孩子,我年輕的時候也像你這樣……明天就來上班吧,好好幹。說罷,他掏出手帕抹了抹眼角。

    迴去的路上,韓小旭捏著佘楠楠地小手道,我明明一年前就退學了,幹嘛要騙他,還說的那麽煽情?

    佘楠楠停住腳步,敲了一下韓小旭的腦袋道,你腦殘啊你,如果不那麽說他能把你留下來嘛。你看他那齙牙樣。你牙齒那麽白那麽齊,他還不嫉妒死,會要你?

    韓小旭覺得在理,慌忙跑到冷飲店給佘楠楠買了一支冰淇淋作為答謝。

    上班第一天,韓小旭跟隨劇組來到一座公園裏,在那裏男女主角有兩場戲要拍。

    韓小旭算是開了眼。劇組裏果然全是新人新麵孔,但是有幾個演員韓小旭在電視裏倒是見過,有一個還經常性地鬧緋聞,叫徐曉蕾。劇組的陣勢拉的很大,光是攝製組的專車就停了好幾輛,車上全寫著:《你的生命如此多情》攝製組。一到公園,各部門就忙開了,燈光師忙著布光,攝影助理忙著駕機子。最慘的是保安,他們忙著維護現場秩序,但是觀看的人太多了,保安的嗓子都喊啞了,還是有人跨過警戒線闖到片場裏。

    場記遞給韓小旭一份分鏡頭劇本,讓他先熟悉一下劇情。 韓小旭便站在那裏一頁一頁地翻看。但是沒過一會的功夫他就被副導拽走了。副導說我們現在差群演,實在沒辦法了,你先盯著吧。

    韓小旭慌忙搖頭道,不行不行,我可沒學過表演。

    副導急了,有什麽行不行的,我說行就行。

    於是韓小旭很快便飾演了他生命中的第一個角色,一個路人甲。並且在五分鍾以後,他又飾演了他生命中的第二個角色路人乙。這次,他和另外一個群演演一對情侶在遠處散布。副導對他倆說,即使是充當背景也要演得生動,你們要交流,要真的像一對情侶。

    於是,在開演的時候,他倆一邊走一邊談。女的問:這部電影的名字叫什麽?韓小旭一愣,心想,這個群員怎麽那麽不專業,連片名都沒搞清楚就過來當群演。他迴答道,你的生命如此多情。聽到這句話,女群員顯然有些激動,含情脈脈地說道,你怎知道?其實我隻是稍微多情一點點而已。韓小旭顧忌到在拍戲,強忍著不暈過去。

    短短的一個小時裏,韓小旭分別飾演了路人甲路人乙以及路人丙。其實他本來還有機會演路人丁的,隻是在演的過程中出現了一點小小的問題便被導演換了下來。徐曉蕾跑過去對導演說,咱們是不是就那一個群演啊,她指了指遠處的韓小旭說,演來演去我就看見他一個人在我身邊晃,而且每次造型都不一樣,我老想笑場。就這樣,導演便把韓小旭換下來了。

    好不容易,第一場戲算是拍完了,但是拍第二場的時候卻遇到了很大的麻煩。因為觀看的市民太多了,大家聽說徐曉蕾在這裏拍電影,便紛紛組團過來觀看。人越聚越多,噪音越來越打,大家都在喊:小蕾小蕾我愛你,我們永遠支持你。還有幾個十五歲左右的女孩激動地嚎啕大哭。大大地影響了拍片效果。

    後來,副導想出一條調虎離山之計,讓徐曉蕾出馬把這一群人引走。

    劇務舉著喇叭衝著人群喊,對不起,請大家讓一下,徐曉蕾小姐今天的戲已經拍完了,現在要趕迴機場,請大家讓一下。於此同時徐曉蕾被工作人員攙扶著上車,佯裝要走,韓小旭也跟了上去,副導對他悄聲說道,你好好負責徐曉蕾的安全,千萬別被影迷給砸了,劇組可賠不起。

    圍觀的人看見自己喜歡的偶像已經離去,便也絡繹離開。

    其實,徐曉蕾隻是坐車在市區繞了一個小圈,韓小旭第一次與明星坐在一起,不免有些頭暈。

    徐曉蕾看見坐在身邊的是剛才那個群員,不禁再次咯咯大笑。她說,原來你不是群員啊。

    韓小旭點點頭,其實我也是玩電影的。他們很快便迴到原地繼續拍戲。一直拍到傍晚,木頭載著佘楠楠過來接韓小旭,但是卻被保安攔在片場外麵。

    木頭對保安說,我們過來接人。

    保安笑了笑道,恐怕這裏沒有你要接的人吧,說吧你接誰?

    佘楠楠便衝著韓小旭喊。

    保安訓道,別喊了別喊了,你是他什麽人?

    佘楠楠不服氣地說,要你管。這時韓小旭走過來,他們互相遞了眼色,知道佘楠楠和木頭想見徐曉蕾,便對保安說道,這位是我女朋友,而這位,他指了指木頭,這位是我的私人助理。

    保安傻眼了,眼見著他們跨過警戒線走進片場。他也許會想這年頭跑龍套的都能雇助理,看樣子我什麽時候也得雇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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