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貴林見到自己管的這片,竟然有人光明正大地不幹活,拿著小喇叭準備吼。卻發現自己不知道那姑娘的名字。仔細一看,咦,好漂亮的姑娘,不過有些陌生。正想著這姑娘是誰時,卻忽然發現她竟朝著自己走來,而且一雙鳳眼緊緊看著他。

    陳貴林也就一個二十歲的小夥子,自從當上長場計,村裏一些未嫁的小姑娘就經常出現在他麵前,時不時偷偷瞄他一眼,然後不好意思地移開。

    他知道那些小姑娘是看上了他,可從來沒有一個小姑娘如此專注地,光明正大地看他。最關鍵還是一個很漂亮的姑娘。陳貴林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同誌,我有重要事情反饋。”清冷的聲音打斷陳貴林的遐想。

    陳貴林迴過神來,有些尷尬,連忙問道,“這位同誌,什麽事情!”

    “有人做事偷奸耍滑,磨洋工,在拿高工分的隊伍裏濫竽充數。這種行為是嚴重破壞了人民內部團結。”

    陳貴林聞言,神色一凜,“是誰?”隊裏再三下令,不能磨洋工,自己管的這邊竟然有人陰奉陽違,真是不把他看在眼裏!

    “那個大娘,她打的麥靶子,每隔一段就會有很多麥穗沒打落,這明顯是偷懶耍賴,欺負同胞。以至於讓唐大娘活計增加。還好唐大娘性子軟和!要是遇上別人,說不定早就與她打起來了。這是在破壞人民內部團結,這行為得嚴重批評。”

    陳貴林看著葉秋指的人,臉色一黑。他其實早就發現自己姑姑如此做事,說了幾次被她衝道,“反正沒人發現。而且以唐家那傻婆娘的心性即使發現,也根本不會說的。”

    無人舉報他也不會主動去管,畢竟是他姑姑。可這一迴竟然被人發現了,“同誌,我一定會嚴肅處理此事。”說完朝著陳學芳走去。

    四周的村民聽到葉秋的話,勤勞肯幹的村民當然是譴責那些耍奸巨猾的,磨洋工的卻立刻假裝自己在認真幹活。

    還有的卻聽到了葉秋對陳學芳跟周菊的稱唿,竟然都叫大娘,忍不住笑著出了說來,陳學芳可才剛過三十呢。

    眼尖的卻盯著葉秋看,也認出她是昨日從城裏下鄉的青年,一共兩個姑娘,那日唐傳河家的山子還送那倆姑娘去了百步坡。

    然後有人哦喔一聲,引得其他人側目,這人才慢慢道出,這小姑娘是個嘴利的,幫著周菊呢。

    幫周菊?那個軟弱的,在建設村沒什麽存在感的女人?聽說以前是個瘋子

    ,後來被唐傳河那單身漢撿迴去了,隻是沒想到生孩子後竟然好了,唐傳河真是走了狗屎運了。可為何要幫周菊呢?

    剛才哦喔一聲的人鄙視地看了眼眾人,小姑娘看上了山子那小子了唄,這是提前討好未來婆婆了。

    眾人噢噢,原來如此啊。山子可真是走運啊,被一個城裏的小姑娘給看上了。

    葉秋不知道村民的議論,也沒有跟著陳貴林,而是到了周菊身邊,“大娘,你先別刮麥穗了。”說著指了指已經被陳貴林拉著,不情不願拿著梿蓋走了過來的陳學芳。

    周菊看到一臉不善的陳學芳,迴頭看了眼身邊冷著一張臉的葉秋,“姑娘,這是?”

    “大娘,你看陳學芳算是對隊裏的先進個人吧,幹活快,工分高,時常得一些獎勵。可您知道為何這麽快麽?”

    周菊嘴角動了動,卻沒說話,神色複雜地看了眼葉秋,然後低下了頭。

    “有的人把自己的活落下給了別人,自己濫竽充數。”見陳學芳走近,葉秋也不管自己未來婆婆有沒有聽,冷冷地道。反正這話是說給陳學芳聽的!

    陳學芳聽不懂什麽濫竽充數,可卻也知道“濫”字不好聽,於是破口就大罵,“你個巴娃子的,是那個卡卡(地方)出來的野蹄子,你爛透心肝了。各家門二家戶(別人)的事,關你的野蹄子什麽事。吃飽著撐著沒事幹,找罵吧?”

    以前,周菊怕人知道自己真實身份,於是從來沒跟人打過交道,總是獨來獨往。村裏人最開始還好奇一個瘋子怎麽就變得正常,往往會來看看。可周菊冷冷的不搭理,漸漸地,村裏人也不搭理周菊了,總覺得她是個怪人。聽到陳學芳坡口大罵身邊的小姑娘,周菊卻滿臉漲紅,想幫小姑娘說幾句,可嘴張了張,又罵不出那些髒話!

    葉秋不著痕跡地拍了拍未來婆婆周菊的手,罵人什麽的,風一吹就過了,反正她會從其他地方找迴來。

    陳貴林滿臉黑線,覺得真是丟臉,上前拉住陳學芳的手,警告地道,“二姑。”

    看著陳貴林黑著臉,陳學芳心裏有些不高興,可卻也挺悚自己侄兒冷起麵容。

    陳貴林放開陳學芳的手,上前翻看了一番麥靶子,越看臉色就越難看。原以為隻是一點,他給圓過去就好了,可沒想到麥穗上留下了這麽多,明顯是梿蓋打的時候沒有用勁。

    陳貴林站起來,看著陳學芳,冷冷地道,“姑姑,你重新用梿蓋把麥靶子打一遍,麥穗上要

    一顆不剩,否則今日你的工分就是沒有了。”

    陳學芳聞言,當場跳了起來,把梿蓋一扔,怒罵,“陳貴林,你這個死崽崽,我是你姑,不是別人。”

    陳貴林聽到這話,臉色更不好了。二姑真是不知好歹!難道不知道自己留下了多少證據麽?

    四周看著這一幕的人開始議論紛紛。

    陳貴林怕影響不好,無比嚴肅地道,“二姑,現在是上工時間,這裏是打穀場,任何事情都得公事公辦。你若不照辦,那我找人頂替你,但你今日的工分也算在頂你的人身上,你看著吧。”說完轉身就準備離開。

    葉秋冷笑,看起來是懲治了陳學芳,可這卻無傷大雅。明明不是第一次幹了,卻偏偏輕描淡寫!是想這樣蒙過去?

    哼,沒門。

    周菊在葉秋身邊,自然看到小姑娘臉色不好看。雖然有些疑惑她為何要幫自己出頭,可見她要上前,連忙緊緊地抓住了葉秋的手,搖了搖頭。村裏人也是看人下菜的。她家之前人丁單薄,大河父母隻生了他一個。如今家裏倒是有三個兒子,可又沒有多大的出息的。以後他們還要在村裏討生活呢,吃點虧就吃點虧吧。

    葉秋卻不想息事寧人,拉開周菊的手,上前一步,“陳場記,請等等。”

    四周的人漸漸朝葉秋們這邊看來,有的還假裝搓著麥穗,然後圍攏了過來。

    陳貴林停下了腳步,心裏微微歎了一口氣,看來還是不能輕易過去了。而陳貴林也知道,場子上大多人都盯著這邊了,大庭廣眾之下,他不得不麵對。於是慢慢轉過身來,笑,“對了,同誌,你是剛下鄉吧?還未請教你貴姓?”

    葉秋心裏冷哼,想威脅麽?“免貴姓葉名秋,來自s省,昨天剛到建設村的。”頓了頓,毫不畏懼的道,“雖然剛下鄉,可咱們是社會主義國家,到哪裏都是兄弟姐妹,哪裏都是自己的階級同胞。同胞就該互相有愛,攜手相助。隻是如今陳大娘做事如此不地道,難道就這麽過去了?”

    陳貴林看著葉秋,知道這個是不好糊弄的,可還是堅持剛才的決定。畢竟陳學芳是他二姑,他還是得幫幫的,“葉秋同誌,今日陳學芳同誌重新再打一遍麥靶子,要求顆粒不留下。如此一來,唐大娘基本沒什麽事情了,這還不夠?”

    “夠?你竟然說這樣就夠了!這事沒這麽便宜。”葉秋說得很輕,可腳卻狠狠踢翻已經打了兩遍的麥靶子,然後看著周圍的人,“大家看一看,這就是常被大隊

    幹部表揚的積極代表陳學芳同誌幹的活。隻這十米的距離,看看留下了多少。”說著邊踢翻之前查看過,剩餘麥穗較多的打靶子。

    陳貴林被叫住腳步後,雖然知道不好脫身,可也並不把一個剛下鄉的女同誌放在眼裏。可聽著葉秋的話,似乎要引起群眾激憤,心裏暗道一聲不好,連忙想要阻止。

    可葉秋的算盤那裏是那麽容易就被打破的被阻止的,立刻隨手抱起兩把麥靶子,向或遠或近看著這邊的人跑去,然後在每個人麵前晃悠一圈再迴來,邊走還邊道,“大家看看,打了兩遍的麥靶子還剩下五分之一的麥穗,這是怎麽幹活的?有好好幹麽?你們說,以前她是不是也如此?那受她迫害,為她收拾後腿的人多做了多少?她以前被評為積極代表時,得的獎——那些鐮刀,鋤頭,吃小鍋飯時的鐵鍋,村民們為農忙交上來的竹編農具等等該如何算?她這積極代表名副其實!那些東西是不是該歸還,還給常常撿她活計的人?”

    沒有截住葉秋的話,陳貴林心裏暗歎一聲,知道這事不能善了!連忙朝一個陳姓的小子打了手勢!

    葉秋那話一出,大家想著陳學芳以前得到的東西,心都浮躁了!手裏的活也不做了,圍了過來,紛紛響應起來。大家都說,難怪做陳學芳下麵活計時總是要費很久的時間,原來是陳學芳偷奸耍滑,他們把屬於陳學芳的那一份活給做了呀!那……那些東西其實自己也有份的。

    其實村民不傻,早就發現了!隻是陳學芳的爸和村主任的爸是兄弟,大家顧忌這層關係才沒鬧。可是大多人卻不願意接陳學芳做過的事了!如今有人鬧,又有利可圖,大家激情也高漲起來!

    葉秋把陳學芳的老底揭開,陳學芳麵色刷白,可聽著四周議論紛紛的聲音時。陳學芳忽然兇狠地瞪著葉秋,“我打死你這女表子,我是日/你先人,還是挖你家祖墳了,你要這樣整我!”說著,撈起梿蓋猛地打了過去,葉秋站在周菊前麵,若她移開後,一定會打到周菊身上。想著自己年輕,於是準備用手接。

    可說遲那時快,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了葉秋麵前,一把抓住梿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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