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靈猴坡上,此刻正是八天以來最熱鬧的時候,兩邊妖軍士兵差不多都在鼓噪唿喊,緊盯著在兩軍陣前正在單挑廝殺的兩個妖將。


    沈石站在天青妖蛇這一方的軍中,與周圍接近狂熱的氛圍比起來,他雖然也在觀望著土狗與那隻熊妖的決鬥,但相比其他的妖族,他臉上的神情冷靜到有些冷漠的樣子。不過此刻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前方的決鬥上,倒也無人在意或發現他神情有些奇怪就是了。


    不過顯然並不是所有的妖族都陷入了狂熱不清醒的狀態,在看了一會沈石正覺得周圍的鼓噪聲實在有些煩人時,卻感覺到手臂被人輕輕拍了一下。他吃了一驚,轉頭看去,卻是老白猴不知何時走到了他的身旁,麵色淡淡,目光眺望著場中正在搏殺的那兩個妖將,輕聲道:“怎麽,好像你對這不感興趣啊?”


    沈石皺眉瞪了這隻老猴一眼,老白猴咧嘴笑了一下。沈石向左右看了看,見周圍的妖族大多還是正神情激動地觀看著比鬥,邊拉著老白猴向旁邊走了幾步,到了一處人少的地方,哼了一聲,道:“就你多事。”


    老白猴翻了個白眼,無所謂地道:“怕什麽,難道還會有那隻妖跳出來怪你不成?”


    沈石沒有說話,不過心中卻是不以為然,心想眾人皆熱切獨你一個清醒,這不是明擺著要人用異樣目光看你麽?不過老白猴似乎就是如此反應,這老猴果然也是妖族中的一個異類。


    沈石這裏正想著,隻聽旁邊老白猴道:“喂,你看這兩個家夥誰會勝出?”


    沈石搖了搖頭,道:“我哪知道。”


    老白猴笑道:“你猜猜。”


    沈石遲疑了一下,還是搖頭道:“真要決勝,最後還是要看他們的本命神通,土狗從血脈得來的本命神通是‘疾風’,身法速度能瞬間快上數倍,算是個頗為犀利的妖法神通。不過那熊妖如今還看不出來是什麽本命神通,勝負不好說的。”


    老白猴哼了一聲,道:“這熊妖五大三粗一身黑毛,一看就是‘暴熊’這一係的妖獸出身,再怎麽血脈異變,能得到的本命神通也不外乎‘堅皮’、‘兇暴’、‘怒爪’這三種低階神通,頂天了出來一隻走了狗屎運,說不定會異變出一種‘黑血’神通,又有什麽不好說的了。”


    沈石怔了一下,臉上掠過一絲異色,忍不住多看了老白猴一眼。


    老白猴咧了咧嘴,淡淡地道:“我這都給你說出來了,你總不能還說不能猜他們誰勝誰負了罷?”


    沈石默然片刻,緩緩道:“黑血這種神通不錯,但熊妖想要得到的可能實在太小;剩下那三種神通,兇暴、怒爪都是一瞬間攻擊大盛足以重擊敵手的,但土狗本命神通‘疾風’最擅躲避,隻怕是正好克製了他。”說到這裏,沈石頓了一下,沉吟了一會後,又道,“倒是看起來最不起眼的堅皮,一旦釋放周身防禦大增,足以無視土狗大部分的攻擊,堅持時間又遠比前兩種神通要久,說不定反而能耗死了土狗。”


    老白猴一邊聽著,一邊緩緩點頭,看來倒是對沈石這一番判斷頗為讚同。兩人這邊正說話間,忽然隻聽周圍的唿喊聲浪瞬間猛地拔高,倒是嚇了他們一跳,連忙抬眼望去。


    隻見原本激鬥中的土狗熊妖,在最開始的試探攻擊後,心中大致都對對方實力有了底,也知曉自己這個對手並非易於之輩。隻是妖族血脈中往往都帶有一絲強悍好殺,盡管知道對手不好對付,但這兩員妖將都絲毫沒有退縮之意,反而是手上漸重,殺招手段都慢慢用了出來,戰況反而是越發激烈起來。


    激鬥中,不少妖族都能看出單以力量論,那熊妖明顯要勝過土狗一籌,不過土狗強悍精練,身形迅速靈活又強過了這隻熊妖,所以一時間雙方仍是保持一個僵局,甚至是土狗仗著動作靈活身法靈動,找了幾個空當還多割了幾刀,在熊妖身上劃了幾刀血淋淋的口子出來。


    身上見了血,劇痛襲來,並沒有打敗或是嚇跑熊妖,相反的,這隻強壯無比的熊妖似乎因此陷入了更加暴怒的狀態,兇目圓睜如欲噴出火來一般,張牙舞爪嘶吼不休,攻勢愈發狂猛,打得土狗有些支撐不住,隻能一步步向後退去。


    這一來黑鳳妖族那邊頓時一片歡唿之聲,氣勢大盛,青蛇妖軍這裏也是趕忙提高了聲調,拚命為土狗鼓勁加油,但看去土狗漸漸有些左支右絀,許多妖族都著急地大喊起來。


    那隻熊妖越發興奮起來,眼看勝利可期,突然看到那土狗激鬥中一個踉蹌,身形居然不穩,心中頓時一喜,兩隻銅鈴般大的巨眼霍然一片血色掠過,隻聽得一聲狂吼,這隻原本就雄壯無比的熊妖突然間如武神附體,全身肌肉竟是猛地膨脹起來,巨大的身軀看著竟然又壯大了三分,看去已然像是一座狂暴的肉山,狂吼聲中,漫天爪影,向著土狗如洪水般傾瀉而去。


    看到這一幕,無論哪個妖族都明白,一旦被這一波攻勢擊中,土狗隻怕就是兇多吉少了。隻有站在人群中的老白猴與沈石同時皺了皺眉,然後便聽老白猴冷笑了一聲,道:“果然還是‘兇暴’這種本命神通。”


    沈石沒有說話,隻是凝神看著場中,但見在狂風暴雨般兇狠的爪影裏,土狗的身影在微微一個踉蹌後,忽地一聲“汪”聲低吼,也不知如何動作,便見他身子便如一片風中落葉般,輕飄飄地飄了出去,看著速度不快,但居然就在熊妖瘋狂密集的攻勢中每每恰到好處地躲過了熊妖的殺招。哪怕熊妖的攻勢再盛,竟似也拿他沒有辦法。


    熊妖的臉色很快就變了,但黑鳳妖族那邊大多數的妖兵們還在鼓噪歡唿著,至於青蛇一族這邊,從玉霖以下,卻是有不少目光銳利的妖族妖將們都露出了一絲笑意。


    兇暴強悍兇猛,卻注定剛不可久,在氣吞山河占盡上風的一套攻勢之後,熊妖手臂一顫,原本賁起的肌肉都迴複了原狀,非但如此,在熊妖強壯的身軀上很快出現了另一種透支的後遺症,那便是血色消退,周身無力,軟弱到戰力差不多隻有平時的兩成。


    盡管不是完全癱軟在地,盡管這種脆弱的狀態持續時間也僅有一小會的時間,但是熊妖眼中仍是掠過一絲畏懼之色,一看兇暴攻擊沒有打中土狗,便立刻向後退去。然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土狗眼中掠過一絲兇殘之色,猙獰的笑容浮現在他的眼前,身子刷的一晃,便如一陣風似的向著熊妖緊緊貼了上去。


    根本就不需要一小會的時間,在疾風這種血脈神通的支撐下,土狗所需要的,隻是一瞬間的功夫,就足夠他趁著熊妖脆弱無比的這一刻,將他的利刀狠狠捅進敵手的身體。


    血花乍起,胸口一刀直捅而入,寒光閃出,又抽了出來,熊妖仰天大吼,踉蹌而退,同時絕望地揮動手臂砸向土狗,但不出意外地打了個空。輕而易舉躲過攻擊的土狗如跗骨之蛆,兇殘無比地跟在熊妖的身後,一刀一刀迅捷無比地刺了過去,不過是才退了三步遠的距離,熊妖龐大的身軀上已然多了七八個血洞,殷紅的鮮血如泉水一般噴灑了出來。


    在熊妖絕望而瘋狂的怒吼聲中,土狗一聲低嘯,身形躍起,抬手猛刺,手中利刃徑直插入了熊妖的脖頸,直接對穿而過。


    戰陣之上,原本喧囂的鼓噪歡唿聲轉眼間已然平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著場中那隻熊妖,看著不久之前還趾高氣揚兇暴無比的他踉踉蹌蹌地走著,然後仰望天空,全身浴血,雖然看著還帶有太多的不甘,但終於還是頹然倒下,重重地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沉重的聲響。


    片刻之後,青蛇妖族陣營這邊猛然爆發出一陣山唿海嘯般的歡唿聲,無數妖族舉起手中兵刃大唿喊叫,聲勢驚人。反觀黑鳳妖族那邊卻是一片沮喪,沒幾個臉色好看的模樣。


    土狗旗開得勝,在成千上萬的妖族麵前勝了這一戰,雖然此刻看去也有幾分脫力,麵帶疲乏,但勝者終究還是勝者,滿臉得意,先是向黑鳳妖軍那邊大聲嘲諷嗬斥了幾句,然後得意洋洋地迴歸青蛇陣營,頓時受到了數不盡的歡唿,一時間真是風光無限。


    而黑鳳妖族那裏則是一片沉默,甚至連出來收拾戰死的熊妖屍體的妖兵都沒有。如此過了一會,似乎是終於有了決斷,隻見黑鳳軍營中又走出了一員妖將,乃是一隻高瘦的狼妖,看著他也不帶親衛守護,就這樣徑直走到了場中,站在那隻熊妖身邊停頓了一下,麵色獰惡,卻是再也不看一眼,轉頭麵向青蛇陣營這邊,卻是大聲咆哮了一句:


    “卑劣青蛇,莫要猖狂,可有敢與我一戰者!”


    青蛇妖族這裏略一凝滯,隨後便是一大堆的嗬斥、辱罵乃至嘲笑聲鋪天蓋地湧了過來,但那狼妖居然半點懼色也無,仍是惡狠狠地看著青蛇這裏,似乎也是個膽氣雄壯的強大妖將。


    隻是過了片刻之後,忽然從青蛇陣營裏傳出一個悅耳卻響徹整個戰場的聲音,正是天青蛇妖之主玉霖在軍中淡淡地道:“今日勝負已分,乃是我們青蛇一脈大勝,便到此為止罷。你若想報仇,便明日再到我軍陣前挑戰就是。”


    青蛇一脈上下妖軍聽聞此言,先是安靜了一下,隨後一下子爆發出了一片笑聲,無數譏諷嘲笑話語飛起,將那隻狼妖氣的滿臉通紅,但卻是無可奈何。


    玉霖所言雖有些牽強,但在妖族戰事裏,並不算是膽小避戰,反而因為今日勝了一場,正有故意借此羞辱敵方盡顯輕蔑之意。


    當下天青蛇妖一族軍勢緩緩後退,黑鳳妖族那邊麵麵相覷,一個個麵色鐵青難看之極,卻又沒什麽好辦法,最後仍然也不得不收兵迴營,一路上罵罵咧咧,無不期待今日早早過去,明日在戰陣上狠狠扳迴一戰,以雪今日之恥。


    從靈猴坡上緩緩走下,周圍盡是歡喜之極的妖兵在高聲談論著剛才那一場精彩決鬥,老白猴與沈石並肩走在一起,看著周圍這一幕,忽地笑了一下,道:“那熊妖死的不冤,不過換了是你,你覺得勝負如何呢?”


    沈石沒好氣地看了老白猴一眼,隻見這隻老猴仍是笑嘻嘻地盯著自己,一時無奈,搖了搖頭沉思片刻,卻是淡淡地道:


    “我能耗死了他。”


    老白猴哈哈大笑,用力拍了一下沈石的肩膀,看起來高興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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