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隊,我查了學校裏的監控,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事。”

    看到韓棟臭著一張臉從領導辦公書出來,張楊趕緊迎了上去。

    “你看,就是這些。”

    作為韓棟的隊員,張揚自然清楚這段時間他們承受的壓力,尤其是韓棟,作為隊長,一旦有什麽問題,他必然是最先被問責的。

    其實這段時間,張揚也在疑惑,他們的堅持有必要嗎,網友們想要他們希望看到的結果,現在警方遲遲不公布案情進展,已經讓他們開始質疑他們警察是不是廢物了。

    現在別的同僚都因為上麵的施壓開始重視紅燈區那片的治安問題,每天都有許多小姐和混黑份子被抓進來,比起那些同僚,他們在這個自殺案上沒有絲毫進展,就被對比地十分平庸了。

    警察也是份職業,他們也是要吃飯的,這關係到職業前途的事,誰也馬虎不得。

    可隨著調查的深入,張揚漸漸意識到,或許隊長的堅持是很有必要的。

    韓棟拿過張揚手裏的電腦,邊走邊看他截選下來的監控片段。

    六中的監控設備十分老舊,不僅有很多損壞的機子,像素也低,這些日子為了找出所有簡雨來出現過的監控畫麵,全隊九個人連家都沒迴,淨盯著拷貝來的監控錄像,眼睛都快盯成兔子了。

    “你看這兒,這幾個女生時常出現在簡雨來身邊,拉著她去沒有攝像監控的地方,這兒,對,就是這兒,看到簡雨來的動作了嗎,她好像是在反抗那些人,我們放大了圖片,雖然像素很低,可也能夠看出來,簡雨來的表情是十分恐懼的。”

    張揚看向一旁的隊長,“光是我們截到的,這三個月裏的類似畫麵就有十七個,那在那些監控看不到的地方類似的畫麵又迴出現多少次呢?”

    六中的視頻資料隻保存三個月的時間,因此他們沒辦法得到三個月以前的影像資料,但是張揚認為,身為六中學生,在熟悉六中監控探頭分布的位置,並且有意躲開監控的情況下都能被拍到十七個類似的畫麵,可想而知,在監控看不到的地方,在這兩年的高中生涯裏,類似的場景會發生多少次。

    按照他們之前從簡雨來老師和室友那裏得到的口供,簡雨來是個性子古怪又不合群的人,同班的學生和老師都對她意見很大,可從監控視頻來看,簡雨來更像是被欺負的小綿羊,對畫麵裏那幾個女生十分畏懼。

    這樣一來,事實似乎和口供出現了出入。

    “對了,還有之前簡雨來班主任提過的簡西動手打簡雨來的視頻錄像。”

    張揚又點開了另外一段監控視頻,視頻沒有聲音,可從畫麵裏可以看到簡西和簡雨來兩兄妹起了爭執,不知道簡雨來說了什麽,簡西動手甩了她一巴掌,然後簡雨來哭著跑了。

    “現在局裏也有人說簡西可能有家暴傾向,簡雨來身上的那些傷或許都是她哥哥打的,韓隊,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把簡西找來,再問一次話呢?”

    張揚試探著問道,目前為止,簡西的嫌疑似乎也沒有排出啊。

    “可能性不大。”

    韓棟搖了搖頭:“一個舍得自己輟學還債,也要讓妹妹念書的人,真的能對疼愛的妹妹下這樣的重手嗎?”

    直覺告訴韓棟,這不可能,雖然從簡西的工作來看,他並不是一個多麽高尚,多麽遵紀守法的良好公民,可簡西對那個妹妹的疼惜是毋庸置疑的。

    話剛說完,韓棟就忍不住苦笑一聲。

    他不是一直都堅持用證據說話的嗎,怎麽隻見了簡西一麵,就動搖了一直以來的立場呢。

    “簡雨來身上有些傷口很新,按照江美芳的說法,那段時間簡西和她在一起,除非江美芳做假證,要不然簡西是沒有作案時間的,除非簡雨來身上的傷是兩撥人造成的。”

    按照這個猜測,簡西似乎依舊擺脫不了家暴嫌疑,韓棟越想越頭疼,明明隻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自殺事件,怎麽越來越複雜了呢。

    “找六中的老師,把這幾個女生的身份調查出來,今天我們就去學校錄口供。”

    韓棟神情肅穆地說道,“還有,盡快調查學校周邊的監控錄像,他們學校裏不是有傳言說見到過簡雨來的校外男友來學校接她嗎,既然如此,根據周邊的監控錄像,應該能查出她那個傳聞中的男朋友的身份。”

    “錄口供啊?”

    張揚正準備按照韓棟的話做呢,忽然又露出猶豫的表情。

    “韓隊,你知道現在網絡上罵的有多難聽嗎?簡雨來的同學,那也都是未成年人,有些可能連十六周歲的生日都沒有過,我們找她們談話,會不會引發又一波輿論聲討啊?”

    未成年人最麻煩了,犯罪不好處理,受害了更不好處理,現在的孩子大多都是獨生子女,警察突然找幾個女生問話,恐怕那些孩子的家長能把警局門口的警徽給扒拉下來。

    “你覺得

    呢?”

    韓棟深深地看了眼張揚。

    “得了,我這就去辦。”

    張揚無奈聳了聳肩,他知道韓棟的態度了,捫心自問,就算讓他自己做決定,他真的會放下這麽重要的疑點不調查嗎?他恐怕也做不到。

    於是一個小時後,還未恢複平靜的六中就再次因為警車的到來鬧騰起來。

    “盧筱、徐成敏、謝依珊……你們幾個出來一下。”

    “江瓊之、丁湘……你們幾個出來一下。”

    “李梅梅……”

    簡雨來曾經就讀的高二七班,以及高二其他幾個班級的幾個女生,都受到了各自班主任的召喚。

    “筱筱,我怕!”

    最膽小的徐成敏走在盧筱身後,壓低的聲音已然帶上了哭腔。

    一定是她們做過的那些事曝光了吧,要不然,老師怎麽正好叫到她們幾個呢,還有那些幾乎同時被各自班主任叫出來的姐妹們,哪一個不是曾經欺負過簡雨來的。

    徐成敏這個時候才覺得害怕,害怕自己要為簡雨來的死付出代價。

    “怕什麽,我們也沒做什麽啊。”

    盧筱同樣很緊張,可她仗著自己這段時間上網了解到了很多法律相關的知識,這會兒有點有恃無恐。

    “我們隻是氣不過她明明做著那些丟人的事,卻還要裝出一副乖乖女的虛偽樣子,所以小小教訓了她一下罷了,我們有讓她去死嗎?是她自己太懦弱了,即便沒有我們,將來到了社會上,隨便遭受一些挫折她也會想不開的,所以她的死,和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盧筱狠狠揪著徐成敏的手臂,用老師們聽不見的聲音給徐成敏洗腦。

    “可是,可是……”

    徐成敏還是很慌張,她們做的那些事,已經算不上小小的教訓了啊。

    一開始,她們確實隻是看不慣簡雨來裝木作樣討老師歡心,讓老師以她為模範教訓人的行為,對她的欺負也隻限於偷偷倒濕她的課桌,扔掉她的作業本,讓老師覺得是她沒做作業,故意撒謊,破壞她在老師心裏好學生的形象。

    或許是覺得統一戰線針對一個“綠茶婊”的行為很酷,或許是從一次次欺負簡雨來的過程中嚐到了刺激的趣味,她們的行為也開始升級,仗著簡雨來不敢惹事的膽小怯弱,甚至還會避開攝像頭打罵她。

    隻不過那個時候也隻是一些推搡之類

    的小打小鬧,簡雨來曾鼓起勇氣向班主任告狀,卻因為她拿不出證據,且她們幾個早就齊心協力壞了簡雨來在同學中間的口碑的緣故,反被老師嗬斥她玻璃心,把同學之間的玩笑當成了霸淩,太過無理取鬧。

    自那次告狀事件後,她們的行為才真正升級。

    不知是誰看到了有一個染著黃毛的男生騎著電瓶車來校門口接簡雨來迴家,並且傳出來簡雨來和校外小混混早戀的消息,漸漸的,同學之間又開始流傳簡雨來家住紅燈區,其實早就已經是雛妓,有好幾個幹爹幹哥哥的緋聞。

    幾個女生正氣憤簡雨來告狀的行為,在盧筱的慫恿下,再一次抓住了簡雨來,不顧她的反抗,扯掉她的衣服,拍下了她的裸照,並以此威脅她不能和老師家長告狀,要不然,就將這些裸照上傳至網絡,讓所有人都看見她低賤肮髒的模樣。

    於是這一年裏,簡雨來就成了她們所有人的出氣娃娃,或許是因為太多人都這麽做了,當她們身處於這樣一個群體的時候,居然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行為多麽可怕,反而精神亢奮的覺得自己是在做一件正義的事情,像簡雨來這樣表裏不一,行為不檢的女生,就應該遭受這樣的對待。

    直到簡雨來死了,在恐慌之下,大腦才清醒了一些。

    “沒有什麽可是的!”

    盧筱重重地喊了一聲,因為沒控製聲量,還引來了老師好奇的目光,她隻能乖巧地衝老師笑了笑,然後低頭不再說話,隻等老師轉過頭後,才低聲恨恨地威脅了徐成敏幾句。

    “現在絕大多數人都是認可我們的,覺得簡雨來這樣的人死了也活該,這說明我們之前也沒做錯什麽,等會兒見到警察,我們就咬定自己什麽都不清楚,實在不行,就說我們確實欺負過簡雨來,不過那都是同學間的小打小鬧,誰讓她哥做那樣的工作,她自己又不學好跟校外小混混早戀,所有人都不喜歡她,我們隻是表現的比較激烈一些,這難道犯法嗎?”

    看到徐成敏的表情似乎有所緩和,盧筱又說道:“我們還沒滿十六周歲呢,女生之間鬧不愉快,稍微推搡了幾下不是常有的事嗎,等會兒你就打電話聯係你爸媽,就說警察恐嚇你,把你嚇哭了。”

    警察的突然出現讓盧筱有一種不祥的感覺,不過她又想到了一個妙招,那就是靠現在已經沸騰的輿論給警察施壓,反正網絡上說起警察的時候也沒幾句好話,這件事如果利用的好,或許能讓警察早點以簡雨來隻是自殺這個結論快速結案呢。

    在危機麵前,盧筱顯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鎮定和急智。

    她的態度感染了徐成敏,身邊幾個聽到盧筱這番話的女生也默默記下了,不等見到警察,就小心掏出口袋裏的手機,在老師們看不見的角度向各自的家長發了求救短信。

    江美芳這些天過的很不好,因為簡雨來的事在網絡上鬧大,連帶著她的照片也頻繁出現在網絡上,現在幾百幾千萬個華國人都知道她曾經做過雞,原本她準備找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的決定,都成了一個笑話。

    這時候,江美芳終於能夠理解,為什麽有些人,寧可死,都不願意活著。

    她也不是生來就那麽低賤的女人,享受這種千人騎萬人跨的生活,她也不是那種虛榮心強又沒有一技之長,隻能靠這種來錢最快也最輕鬆的工作滿足自己的女人。

    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絕路上,江美芳又怎麽會願意成為自己以前最鄙視的那種人呢。

    她的經曆和簡西類似,她爸是賭鬼,欠了賭場一大筆錢,對方被逼到絕路上自殺一了百了,隻留下她和一個患有癌症的母親。

    曾幾何時,江美芳也隻是一個高中畢業後在工廠找了一份工作,本本份份生活的女生,就因為攤上了那麽一個親爹,又有一個需要不斷填錢的無底洞親媽,才在賭場那些人的逼迫下,走上了這樣一條道路。

    再苦再恨的時候,江美芳都告訴自己,活下去,活到還完欠債那一天,她就自由了,可現在,眼前黑黝黝的,一點光亮都看不見了。

    她成了名人,臭名昭著的人。

    在出租屋裏,江美芳多次拿起水果刀,在自己手腕的位置比劃。她不是不敢死,而是她還有一個割舍不下的人。

    如果她也死了,簡西怎麽辦啊?

    可轉念一想,她又是簡西的誰呢?

    江美芳心裏清楚,簡西根本就不喜歡她,就連她自己也說不清,她對簡西的感情到底是喜歡,還是因為看到了一個和自己同樣在黑暗中掙紮,卻比她更幸運,還有一份光明寄托的男人時的羨慕。

    現在簡西的那絲光明沒了,他終於成了跟她一樣的人了。

    “滴——滴——滴——”

    就在江美芳下定決心割腕的時候,身旁的電話響了,顯示的來電備注正是簡西。

    “我給你買了一張火車票去麗海,你去那裏找一個名叫章三的人那一樣東西,我會把那個人的地址發

    給你,等你拿到那個東西後,馬上寄給我,那個東西對我來說很重要,如果拿不到,我可能會死,小芳,現在我能相信的人,隻有你了。”

    還不等江美芳細問,電話就被掛斷,再打迴去的時候,隻剩下忙音。

    江美芳顧不得自殺了,腦海中不斷迴想著簡西剛剛的話,到底是什麽東西,嚴重到威脅生命的地步呢?

    她打開手機,果然收到了訂票成功的信息以及簡西發過來的地址,她顧不得多想,穿上外套,再用圍巾將自己的腦袋裹的嚴嚴實實的,趁著夜色從後門離開。

    江美芳想去簡西的出租屋找她,可剛上車,在司機詢問她地點時,江美芳才迴想起這會兒簡西的落腳點外應該都是記者,就連她,不也是不敢迴紅燈區,隻能找一個地方暫時躲避嗎。

    於是,心急如焚的江美芳隻能為了簡西的性命,坐上了那輛離開的火車。

    她很幸運,簡西給她定的車票居然是隻有她一個乘客的軟臥包廂,不過即便這樣,江美芳也不敢摘掉圍巾,在車廂裏,伴隨著噩夢,度過了她這些日子以來最安穩的一個晚上。

    另一邊,簡西將手機卡掰碎扔到了垃圾桶裏,這是他能為江美芳做的唯一一件事了,也是上輩子原身虧欠她的。

    現在,他終於能騰出手,好好和那些人算賬了。

    韓棟和張揚離開學校的模樣十分狼狽,十幾個學生,四十多個家長,有些學生的爺爺奶奶都趕過來了,麵對那些六七十歲的老人,警察也隻能被動挨罵,甚至還挨了好幾下打。

    這一次,不僅什麽都沒有調查到,網絡上甚至還傳出了很多不利於警方的言論,讓韓棟等人苦不堪言。

    幾個被叫過去問話的學生再次鬆了口氣,在家長和老師們的安慰下,重新迴到了各自的教室。一切就像之前盧筱說的那樣安然無恙,也讓這些女生更加信服盧筱。

    “盧筱,你爸媽呢?怎麽大家的爸媽都來了卻沒見到你家人的影子?”

    看到警察們落荒而逃,徐成敏終於放輕鬆了,晚上在食堂吃晚飯的時候,還有心情打聽盧筱家的事。

    “我爸媽出國談生意了,即便知道了也趕不迴來。”

    盧筱的眼中一閃而過慌亂的情緒,但是很快平靜下來,身邊的人都沒有察覺到。

    “你爸媽好厲害啊,以前怎麽沒聽你說起過?”

    徐成敏驚唿了一聲,看著盧筱的眼神都不一

    樣了。

    “沒什麽好說的,我爸媽平時對我管的很嚴,你看我的穿著打扮和零花錢就知道了,其實我的生活,和你們也沒什麽區別。”

    盧筱略微挺直了背,麵對幾個同學豔羨的目光,心中油然而生自傲的情緒。

    “怪不得呢?”

    幾個女生嘰嘰喳喳的說道,然後好奇地打聽起了盧筱父母的具體工作,隻是盧筱似乎並不喜歡談論這些,很快轉移了話題。

    因為六中校區比較偏遠,其中八成的學生都是住校生,每天晚上六點半到九點都是住校生夜自習的事件,學校的水電會持續供應到九點半,因此在九點半以後,整個校區除了保安室和宿管阿姨的房間,都會陷入黑暗之中。

    不少生活作息良好的學生,在九點半以後就會入睡,還有一些勤奮的學生會用充電的小夜燈學習,也有一些學生會拿著手機刷論壇玩遊戲。

    這天似乎和以往沒有什麽不同,直到晚上九點四十七分,這個絕大多數人都沒有睡著的時間,女生宿舍外忽然傳來嘭的一聲巨響,似乎有什麽東西從高處墜落。

    所有人心中一震,類似的聲音,他們在七天前聽到過,隻不過那個時候誰都沒有將這個聲音當迴事,此時再聽到這個聲音,所有人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或許又有學生自殺了?

    於是所有人好奇地拿著手電筒走出了宿舍,宿管阿姨更是顧不得教訓這些不遵守校規的孩子,繞著宿舍樓轉了好幾圈,生怕看到哪一個學生的屍體。

    好在幾圈下來一無所獲,宿管阿姨鬆了一口氣,隻當自己被簡雨來的自殺嚇到了,將尋常東西掉落的聲音當成了跳樓觸地的聲響。

    “啊——”

    正當宿管阿姨準備趕學生們迴去睡覺的時候,不知是誰,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

    隻見人群中站在一個穿著睡裙的女孩,手裏拿著手電筒照著宿舍樓外牆的位置,渾身哆嗦,甚至驚嚇到開始翻起了白眼。

    大家順著手電筒照亮的地方望去,尖叫聲不受控製地爆發了。

    隻見原本潔白的外牆上用紅色的液體寫著鮮明的四個大字——血債血償!

    距離簡雨來自殺過去七天了!這不是民間傳聞的頭七還魂的日子嗎?

    或許剛剛那一聲巨響不是她們的錯覺,而是簡雨來在告訴所有人,她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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