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火的事,那有什麽可談的?你們連哀家身邊的宮人都捉了去,不就是想著,把這場火怪到哀家的頭上麽?三木之下,何愁不招,隻要你們對福姐兒用刑,還怕拿不到口供,何必在這裏浪費時間。哀家累了,請你立刻出去。”


    “娘娘,您想多了。臣來,隻是問幾句話,不是要怪誰,也不一定是要誰來承擔責任。皇宮之內不比其他,一旦起火,事情往往就要鬧大,我這來問一問,也是為娘娘安全著想,請您不必誤會。”


    “誤會?”夏皇後一聲冷笑“你一個大男人,居然跟我獨處一室,周圍也沒有一個奴婢伺候,隻這一件事,你知道意味著什麽?你跟我說這是誤會?難道你當哀家是三歲的孩子,看不出你們用意?你的根基,哀家是知道的,不知道將來你到九泉之下,可有麵目,去見先主?”


    人言可畏,夏皇後與這麽一個大男人同處一間宮殿裏,這事將來在深宮中鬧開,她也就成了一個大笑話,弄不好,就隻能上吊自盡,求個清白名聲。嘉靖帝的安排,或者也有過類似的考量,如果更嚴重一些,那就是讓楊承祖徹底洗掉身上正德係的印記。


    如果因為他,導致了夏皇後的死,無論如何,也就不能算正德遺臣,與過去徹底的實現了割裂。除了抱緊嘉靖天子的大腿外,沒有其他路走。


    或許是自己的表現太優秀,讓皇帝不得不多防一手?楊承祖心裏不知是該歡喜,還是該覺得無可奈何,隻是覺得天子略施些手段,差不多就把自己和夏皇後都擠兌到死胡同裏。這位向來溫和寬厚,在宮裏口碑還算不錯的皇後,這次差不多是被逼到了死角。嘉靖目前大概是還沒下決心搞死張太後,於是毀掉夏皇後的名譽,順帶讓張太後麵上無光,也是件情理之中的事。


    如果考慮的再深一些,夏皇後之兄慶陽伯夏臣是少數幾個沒在楊記投資的勳貴之一,由於夏臣的性子偏於懦弱,惟張延齡兄弟馬首是瞻。這種不投資,也就是張氏的意思,也無可厚非。


    可是在嘉靖看來,顯然這就是夏氏對皇帝疏遠,與太後親厚的證據。在東南,夏家也和楊承祖有過一些


    小摩擦,隻是在楊承祖表現出了足夠的強硬後才退了迴去。這種摩擦,顯然也不為嘉靖所容忍,殺雞儆猴,如果可以打掉夏氏家族,對於其他與張氏來往密切的大臣勳貴,都是個警告。也可以看做,是孤立張氏家族的一步棋。


    夏皇後在深宮中見的風雨多了,於這些事上,反應也絕不遲鈍,這位一向以敦厚善良聞名大內的後妃,也終於翻了臉。


    麵無表情,神情中帶有一種憤怒到極限之後的無所謂態度,楊承祖這種當事人在她眼裏,自然就是要踩著自己屍體上位的小人,參考楊承祖的出身,一個忘恩負義的標簽,怎麽也不可能逃的掉。也就不能指望皇後對他有個和善的態度。


    楊承祖倒並不介意皇後的態度,表情依舊和善“娘娘,您真的是誤會了。您想必是知道臣的根底,區區不過滑縣錦衣一百戶。全靠先皇提攜,才有今日的榮華富貴,不管怎麽算,臣都是受過先主大恩的。今天宮裏出了這麽大的事,蔣聖母現在還沒醒過來,這種天大的事情,不可能不了了之,不管怎麽說,都是要查個清楚。可是同樣的事讓誰查,得出的結果差異會很大。下麵的奴婢是什麽身份,有什麽資格查這種案子?再說他們的為人,誰又能信的過?若是查起來,說不定為了完案,就把罪過扣在某個人頭上。又或者為了過去的一點宿怨,或是一些小事,就胡亂攀誣。萬歲派臣來調查,正因為臣是先帝遺臣,能做到不偏不斜,秉公而斷,娘娘您隻需要把今天發生了什麽說出來,臣保證沒人可以往您的身上潑一點髒水。”


    “哦,你是在審我了?笑話!你有什麽資格,來審問哀家!小人,佞幸!你有什麽資格,在哀家麵前指手畫腳?哀家是先帝明媒正娶的皇後,爾等區區錦衣鷹犬,也敢在哀家麵前放肆?現在,哀家命令你出去,馬上滾出這間宮殿,未奉宣招,不得進來。哀家的臉,也是你有資格看的?”


    憤怒的夏皇後大聲嗬斥著,驅逐著楊承祖,可後者似乎並不為她的威風所動,態度上依舊不卑不亢,麵帶笑容看著夏皇後。


    “娘娘,息怒。臣不會說話,招您不痛快了,是臣的罪過。今天皇宮著


    了火,大家心情都不好,您有點失態,臣也可以理解。您是皇後,臣不過是個錦衣武臣,您的話,臣是該聽的。可是沒辦法,臣身上負著皇命,這事,臣必須給萬歲一個交代。您是明白人,不會讓臣為難的,對吧?您的命令臣該聽,可是萬歲的旨,臣更該遵從,希望娘娘體諒。”


    “皇命?”夏皇後冷笑一聲“讓萬歲下旨,賜死哀家好了。哀家寧死,也不會受辱。你這種身份的人,沒有資格在我麵前說話,也休想讓哀家拿你當個人看。錦衣鷹犬,天子親軍,在哀家眼裏,你不過是個家奴!區區一家奴,也想欺主麽?今天,你們大動幹戈,無非就是慈慶宮失了火,蔣聖母受了點傷。可是這四年之中,自從天子登基後,張太後所受的苦,你們有誰在意過?天子幾時拿張太後當過母親侍奉。今天的火,就是大明列祖列宗顯靈!奸賊竊居大位,任意妄為,天地不容,所以降下大火示警。今天這火,罪魁禍首不就是你麽,又何必在這裏假惺惺的問別人?”


    夏皇後的傾訴似乎有些失控,猛的伸出手,指點著楊承祖的鼻子“你和劉氏那個賤貨,當初在滑縣思通,你當哀家不知道麽?若非先帝不幸駕崩,哀家早就把你千刀萬剮了。你現在又和永壽公主有染,還與永淳公主不清不楚,你以為你做的這些事,可以瞞的過天下人?人在做,天在看,你會有報應的!”


    她在張太後身邊,對於這些事,是知道一些的,張太後不會跟她說的太詳細,不過一鱗半爪,她總是知道一點端倪。這時在盛怒之下,她失去了理智,一股腦的都發作出來,其中有多少是對正德的不滿,又有多少,是對嘉靖的怨恨,就很難說的清楚。


    楊承祖見到夏皇後發飆,先是愣了一愣,隨後攤開了手,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笑容“娘娘,臣就是來問您幾句話,您何必那麽激動呢?您看,臣本來是想好好談的,可是您非要破壞氣氛,這個責任,總不該是我承擔吧。您真的準備,鬧的大家都收不了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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