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尖叫聲中,薛氏的那位兄長薛蘭,被劈翻在地,在他麵前的那名寧波本地極有名氣的花魁嚇的花容失色,尖叫出聲。即使想逃,都已經邁不動步子,斬殺了薛蘭的倭人看了這花魁一眼,以刀背猛的敲在她的額頭上,將人打暈過去。身後的兩名仆從,手腳麻利的將她扛在肩上,向外而去。


    倭人善喝!一聲大吼之後,跟著就是一刀劈出去,隻這一聲喝,就讓人先沒了三分膽氣。


    倭人善躍!即便穿著鎧甲,不可能再一跳幾丈遠,但是依舊可以高高跳起,淩空出刀。貴賓堂內,倭人此起彼落,刀光閃爍,大廳內儼然成了屠場。不管是想要逃出去的,還是想要求饒的,都在倭刀之下,一擊即死。


    本地千戶張鏜舉著一張木椅大吼著迎上去,舞的風聲響亮,一名高高跳起的倭人正要落下,被他一下掃中,向旁摔去。張鏜舉著椅子向門外就衝,他手上沒有兵器,沒有親兵,不管武藝多高也沒用,逃出去叫人才有希望。


    宗設謙道一聲怒喝聲中,十餘柄長刀同時劈出,木椅被斬成無數碎片,張鏜慘叫連連向後疾退,那些刀手緊隨而上,隻片刻之間,十幾柄刀就刺入張鏜體內,隨即拔出,血葫蘆似的屍體無力倒地。


    “轟!”一聲悶響,卻是楊承祖的手銃已經發射,將一名衝的靠前的倭人射翻。今天參加宴會的人裏,他得算唯一的異類,全身披掛,武裝齊全,也是現場最有戰鬥力的一人。


    賴恩也在這一聲槍響後迴過魂來,大喊著“走後門!快從後門出去。”當先站起身,朝著貴賓堂後疾跑,而在大門方向,已經傳來喊殺之聲,貴賓堂附近的駐軍似乎剛剛反應過來,前來救應。


    本地指揮使袁班、備倭都指揮劉錦等武官在這個時候並不比文官更有用,充其量隻能像張鏜那樣多頂幾個迴合而已。楊承祖見這幾個人都有些混亂,不知該戰還是該走,厲聲喝道:“武官衝出去,集合你們的人馬。你們的兵需要主官,本官殿後!”


    貴賓廳從入口到大廳還有一段距離,這時,原本的仆從和有限的護衛,倒是極好的發揮了肉盾的作用。楊承祖


    接連放了三銃,成功吸引了倭國方麵的注意力,數名倭人已經大叫著向他衝來,但是又被斬的退了下去。


    其他的幾名下級武官,則將桌椅杯盤投擲下去,盡可能的拖延時間,從後門那邊,也有幾十名軍士衝進來。這些都是賴恩的軍伴,楊承祖再三強調安全,賴恩雖然認定不會出事,還是把軍伴叫來做個樣子。這種本是應付差事的安排,卻在此時,鬼使神差的發生了作用。


    這些人手中都是有兵器的,呐喊著向倭人衝去,劉錦倒是指望靠這幾十人能夠把倭人殺退,要了一口刀,想要迴去指揮。楊承祖卻將手一伸“出去,帶你的人馬。這些人頂不了多一會,看這些人站的亂七八糟,連隊列都沒有,衝進去也是送死。大家準緊時間走!”


    事實上即使不說這話,這幫大臣以及幸存的商會成員中,也沒幾個有著留下來指揮作戰的覺悟,在這當口,所有人都希望盡快逃出貴賓廳。在他們的意識裏,似乎認定了,貴賓廳外肯定是活路。


    一馬當先的,就是鎮守太監賴恩,在生死關頭,他的身手意外矯健,竟是跑到了那些武將前麵,連滾帶爬的撞出了後門。隨著方才那道雷電,現在外麵已經下起大雨,黃豆般的雨點落在他的臉上,又急又密。賴恩已經顧不得這些,扯開喉嚨大喊著“來人啊!快來人啊!倭人造反了!”


    一道閃電劃破天地,賴恩這時才注意到,院子裏實際已經殺成了一鍋粥。府衛軍、市舶司衙門的衙役、倭人以及不知哪裏殺出來的盜賊,已經混戰成了一團。他的呐喊在這種時候並沒有太大意義,事實上,他嗓音波及範圍內的武裝力量,已經大半於此。


    其他的文臣武將這時也陸續而出,隻見滿天雨幕中,刀光劍影慘叫連連。不時有人倒在雨幕裏,血水混著雨水在地上彌漫,在這種豪雨中,根本分辨不清到底是誰贏,又或者誰輸。


    “不要停,繼續走!”楊承祖也看不出輸贏如何,但是至少可以判斷,這裏實在是太過危險。必須離開這,才有可能得到安全。賴恩點頭道:“是啊,咱們快走,奴婢去找馬!”


    他話音未落,身子


    卻是猛的一抖,人就向後跌去,袁班在旁伸手一扶,卻見賴恩的被一枝狼牙箭穿胸射入。


    “楊!承!祖!”雨幕中,一條戴鬥笠的昂藏大漢持刀而立,目光似利箭刺透豪雨,落向眾人。就在眾人一愣的當口,那大漢已經看到楊承祖的臉,下一刻,整個人就在一聲怒吼中,向著這邊衝來。幾名攔在路上的人,不拘敵我,隻一刀斬過去,頭也不迴的繼續向著目標飛速奔行,直到他奔出幾步之後,那被他劈中的人才倒下去,血霧在其身後爆開。


    等到兩下離的將近時,那大漢已經借著疾跑的勢頭和聲威,手中倭刀向前猛劈,刀風帶著雨水,形成一刀水線,向著楊承祖身前斬來。


    “啊。”就在楊承祖擋下這一擊之時,那大漢身形已經淩空而起,如怒鷹一般向著楊承祖撲來。力從地起,一般情況下,大家不會主動離地攻擊,否則一來不便借力,二來招數用老,也就不易變化,反容易為敵所製。可這刀手的行為並非外行,而是以一種搏命的姿態,上來就發動了殺招。


    楊承祖也不知道這是哪來的人,自己幾時又惹下過這種仇敵,居然是以不要命的態度,來和自己求同歸於盡的。寧波的幾位武官手中都有了兵器,膽氣壯了些,再者也要負擔起護衛的職責。


    袁班提著單刀大喝一聲迎著那刀客而上,接下了這勢如奔馬的一擊,下一刻,他的身子就踉蹌著向後倒退,手中百煉鋼刀被劈的碎成了十幾塊。不等袁班說出什麽,那柄倭刀在天空中劃做一道驚虹,以一記“袈裟斬”自其右肩直砍至左脅,屍身倒地,鮮血崩流。


    那大漢被噴了一臉又一身的血,不過在這種氛圍裏,這樣的血倒不顯的狼狽,反倒是更增幾分可怖,他手中倭刀前指“隻殺楊承祖,不相幹的人,退開!”


    一聲大喝之後,手中倭刀再次揚起,楊承祖此時也將手中的寶刀高舉過頭,兩下雙刀共舞,混合著雨大房簷聲、雷聲、喊殺聲、慘叫聲,在極短的刹那間,也不知互拚了多少刀。隻是在一聲大喝後,楊承祖的身子向後退去,片片衣袂似蝴蝶飛舞,空氣中,白霧升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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