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承祖並不知道自己的行動,實際已經被人看個清楚,一迴到家裏,就吩咐人去把馬氏請來。在他想來,這對姑嫂相見,應該可以上演一場溫馨的家庭戲,之後可以考慮,是不是把兩人一起送到延綏馬昂身邊。可是馬氏出來之後,打量了杜氏兩眼,就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轉身看著楊承祖


    “你們兩個之間有什麽瓜葛,我不想知道,不過我不想和這個賤人住在一個院落,請你看著安排一下。還有,我喜歡清淨,如果她來攪我,別怪我對她不客氣。”說完這兩句話,就徑自轉身離開,把楊承祖這幹人都晾在這。


    杜氏歎口氣道:“她還是在恨她的兄長,雖然畢春是個爛人,雖然萬歲對她也不錯。可是在她心裏,始終沒忘自己是畢春名媒正娶的妻子,並不怎麽願意沒名沒份的侍侯皇帝。尤其是當初她是懷著身子進的豹房,這孩子自然不能生下來。宮裏下藥時,用的太狠了一點,結果她終身懷不上子嗣。這個仇,她也記在了馬昂頭上,所以就連帶著我一起恨了。當初她向萬歲舉薦我,就是向她兄長報複,萬歲一死,她就想弄死我,隻是沒找到人。現在見我這樣子,也知我沒替萬歲守著身子,自然就更恨我入骨了。”


    劉五兒由於身份尷尬,並沒與她們碰麵,至於這些人的安排,還是多虧如仙從中協調。楊家這房子夠大,住進這幾個人進去,倒是沒什麽問題,可是等人一安頓下去,如仙那邊就悄悄來找楊承祖


    “你發什麽瘋呢,把這幾個娘娘招來,萬一讓她們遇到劉五兒,難免走漏風聲啊。再說讓萬歲知道了,他又該怎麽看你,萬一降罪下來,那你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就全都白費功夫了?”


    “這個我明白的,迴頭我會去跟萬歲說一聲,討一個說法迴來。不過這幾個女人,其實也就是在豹房裏待過一陣,在武宗身前都算不上得寵,與劉五兒的情況還不太一樣,不會有事的。至於劉氏那邊,反正咱家院子夠大,你把人安排好,別讓她們彼此碰上就是了。總歸是武宗對我有恩,看著他的女人,落到那地方賣皮肉,甚至落到性命不保的地步,於心不忍啊。”


    如仙的手在他胸前輕輕一戳“到底是看不得她們賣皮肉,還是看不得她們賣皮肉給別人?自己心裏有數,反正貓要偷腥,攔也攔不住


    ,不過要是讓我逮到的話,管她以前是什麽出身,照樣撓她個滿臉花。你要緊去跟萬歲說啊,要是天子不允,趁早把人送走,別留在家裏添堵。”


    “說,終歸是要說的,不過這事可以先放一放,明天還要件更重要的事,要先辦了。”


    “還有什麽事,能比這個重要?”


    “也沒什麽,無非砸一個衙門而已,小事一樁,天色不早,咱們趕緊睡吧。”他邊說邊將如仙打橫抱起來,向著床邊走去“今天我連教坊司都沒留宿,你說是不是該好好獎勵獎勵我?”


    次日天明,楊承祖剛走出房間,就見永淳一臉緊張的等在門外,也不知道這小丫頭到底多早就溜出了皇宮。算計著日子,似乎她大婚的時間已經臨近,總這麽出宮來,也不是個辦法。他正要說上幾句,永淳已經搶先開口道:


    “姐夫,不好了。有壞人要害你,昨天晚上,宮裏有太監連夜送來奏折,據說就是彈劾你的。說你去了教坊司,還打傷了一個姓鐵的巡城禦史。聖母那邊很是生氣,說是這樣的應該重辦,奏折是連夜送到皇兄那的。我已經去求母後為你說情了,你自己也快點進宮,跟萬歲弟弟認個錯,讓他不要罰你好了。”


    看她那副著急的模樣不是假扮出來的,楊承祖的心裏也一暖,笑道:“那你的皇帝弟弟要是非罰我不可,又該怎麽樣呢?”


    “那怎麽行?弟弟要是非罰姐夫的話……”永淳四下看看,又翹著腳看了一下楊承祖身後,見如仙對著鏡子在梳理頭發並沒注意自己這邊,才大著膽子小聲道:“那就讓他罰我吧,我願意替姐夫受罰。”


    小丫頭並不是一個善於掩飾感情的人,這句話裏的情思,已經無法掩飾。說完這話,永淳羞的低下頭去,不敢抬頭與姐夫對望,覺得自己簡直是發了瘋,怎麽好跟姐姐搶男人,何況自己已經要出嫁了啊。


    楊承祖的臉色也瞬間一僵,事情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麽?永淳確實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姑娘,可是……她是個公主,自己如果尚主,那家裏的女人該怎麽辦?永壽那邊,又該怎麽安排?可是佳人恩重,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快刀亂麻,斬斷小姑娘對自己的相思。


    他幹笑兩聲,岔開話頭“胡說什麽呢,你這麽可愛,萬歲怎麽舍得罰你


    。至於姐夫我,你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待會我就進宮,去跟萬歲請罪。現在你跟我走,姐夫帶你看熱鬧去。”


    見兩人拉著手離開,如仙一口唾沫吐到地上,恨恨著抱怨“不要臉的小蹄子,還金枝玉葉呢,居然也不要臉的勾男人了。反正你也是快嫁人的,否則,看我怎麽收拾你。紅芍!趕緊過來,我再教你幾手本事,早晚叫承祖把你收了房,你也好給我當個替手,免得我一個人勢單力薄,敵不住那麽多狐狸精。”


    兵部衙門與錦衣親軍指揮使司衙門,中間隻隔了一條禦街,彼此在門口,都能看到對方。京師裏消息傳的快,楊承祖昨天晚上留宿教坊司,乃至打了禦史又殺了指揮使腳力的事已經傳開。


    朱宸在公堂上,身邊幾個都是從安陸跟來的老人,幾人邊議論此事,邊在評價著楊承祖的衝動與不成熟。作為錦衣衛高層,他們知道的更多。本來打言官這種事就是個紅線,武臣毆打言官,很容易形成禦使同仇敵愾,皇帝那邊為了平衡或是圖個清淨,也會對惹事的武臣進行懲罰。這不是寵信不寵信的問題,而實在是一個壞風氣不能開的問題,風憲官如果可以隨意挨打,那這個體係就可能麵臨崩潰。皇帝必然要維持的是秩序,而不是某一個人。


    再者這場陶色風波裏,甚至涉及到豹房的女人,這就更是個雷區,萬萬碰不得?不管如何得天子恩寵,做下這樣的事,怕是日子都不好過了。


    朱宸歎口氣道:“當初在安陸時,就覺得他是個人物,隻是鋒芒太露。現在看來,本事或許是有的,但是做人還是差著,不懂得收斂,早晚要吃大苦頭的。”


    另一名安陸出身的堂官則道:“是啊,好在他還年輕,這次吃點教訓,如果能長點記性,將來還是有再起的機會。不像我們,咱已經都老了,隻求風平浪靜,可是犯不起什麽錯誤了。年輕人喜歡女澀,本無可厚非,可是非要去碰豹房的女人,還發了狠話,要砸兵部衙門,這不是自尋死路麽?不過……大概他是喝多了,信口胡言,不會真去砸兵部吧。”


    眾人正在這裏議論著,忽然陣陣喧囂聲透過高牆穿過門板,直抵廳中,幾人一愣,隨即就有外麵值班校尉前來稟報,楊承祖真的帶上人馬打進了兵部,正在動手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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