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巡按禦史製度,是大明朝以小製大,以卑淩尊製度的具體體現。巡按禦史雖然官隻有七品,但卻位卑權重,可以與巡撫分庭抗禮。


    其職能為代天巡狩,藩服大臣以及府、州、縣官都要接受考察小事立決,大事上奏,至於四五品的官員被其指著鼻子臭罵,也是家常便飯。當然,也有個別的倒黴蛋,巡視某省仗著欽差身份爽氣的罵過巡撫後,迴朝又被派到這個省當知縣……


    這高輝乃是朝內一位頗有名氣的人物,人送綽號高鐵頭,因為他敢直接寫奏章彈劾江彬,順帶還彈劾了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鎮國公朱壽。至於這鎮國公朱壽是何許人也?他的另一個名字,叫做朱厚照。


    這位直接用本尊開罵皇帝小號的猛人,如何不是個鐵頭。隻是他為人太過耿介,又是出名的不怕死,正德天子也不好拿他怎麽樣,就將他外放個巡按圖個清淨。這是個連皇帝都敢罵的主,又是出名的疾惡如仇,如果有把這次的案子落到他手裏,他不砍掉百十來顆腦袋,怕是就沒臉叫高鐵頭了。


    而且與河南地方官不同,他一個外地巡按,跟本地沒有任何關係,屬於真正的無所畏懼,想怎麽幹就怎麽幹。


    他巡按一省的時間隻有一年,完事之後就迴京繳旨,地方鬧成什麽樣,與他沒有關係。就算他把地方士紳勢力得罪的再狠,隻要他不是迴來任職,誰能拿他怎麽樣?


    曾言公聽了楊承祖這個主意,半晌無語,最後道:“這……若是此時交給高直指,倒是個辦法,隻是高直指為人太過剛烈,行事易走偏鋒,我隻怕……”


    “是啊,此事若是交給高直指辦,最後我們隻能收獲一堆死人以及一個虛無的公道,別的怕是也收獲不了什麽。不過方伯隻需要把消息放出去,那些人自己就會上門來說人情,到時候利刃持於公手,自然可以想怎麽幹就怎麽幹。”


    曾言公這才麵露喜容,點頭道:“大善,大善。就該如此操辦。不過楊百戶,我看你的才幹,若是屈居於錦衣衛中,未免就埋沒了人才,不若你苦讀幾年文章,用心科舉。老夫不才,還有幾個老友,於教授文字方麵頗有心得,有我引見,定能將你收錄門牆。隻要你用心苦


    讀,他日必能科舉得力,那才是正途啊。”


    “多謝老方伯錯愛,隻是下官乃是個粗鄙武人,平日裏耍槍弄棒還行,隻是科舉一途,是萬萬走不通的。告辭,告辭了。”


    見他告辭而出,曾言公搖頭道:“可惜,可惜了啊。這等人物若是肯用心功名,我大明必多一棟梁之才,可惜卻安心做個錦衣衛,明珠投暗,明珠投暗啊。”


    楊承祖這邊定了計策,曾言公如何施展,就不關他的事。剩下的幾天時間,他隻是每天於周王府與巡撫都察院之間往來,為兩路大佬做起了中間人。巡撫作為一省最高長官,私自拜見藩王並不合適,可是這籌款的事,卻又離不開兩下溝通,這時候就多虧楊承祖從中往來,穿針引線。


    又有沈冬魁身邊的文案夫子,與年望久年老先生交上了朋友,由年老先生引著,進王府與周王談論文章。


    數日之後,巡撫都察院內,楊承祖迴稟道:“現在這田地、房產、古玩轉讓之事,基本已經談妥,周、伊、唐三藩,合力吃下這筆土地房產,付給我們的費用,將有七成是糧食,另外三成是銀子。有了這筆錢糧,再加上那些富商的輸誠,我們這一戰,差不多就已經贏了七成。”


    沈冬魁道:“老夫是帶過兵的,這一戰我看起碼是贏了九成。剩下的一成,就要看老天的意思了。承祖,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是想要告辭了。畢竟你幹的太出色,而宋兆南什麽都沒幹成,你怕他嫉恨你。但是你不用怕,有老夫在,他不能把你怎麽樣,若是錦衣衛裏不得施展,不如就到老夫身邊來,我保你個前程功名就是。”


    “多謝老中丞厚愛,隻是我在滑縣還有一大家子人家,也由不得我不想啊。再說,這次我算是徹底得罪了那些糧商,現在出門都得加小心,沒有幾個撫標的兄弟陪著,都不敢上街,生怕挨了悶棍。再待下去,萬一誰要是急了眼,給我的來個暗算,也是受不了。”


    沈冬魁聽他這麽說,隻好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強留於你,不過你這麽走,老夫也是不放心。我正好要行一封公聞到滑縣,就派一隊撫標送去,你跟他們同行吧。”


    以五十名撫標兵送信,這以往都無先例,楊承祖知道,這


    是老巡撫怕自己受了暗算,特意撥了人馬保衛,自是千恩萬謝不提。沈冬魁又賞了三百兩銀子,說是前者他殺白蓮教該有的賞賜,其真實用意,自然誰都知道。


    楊承祖這幾天為三王牽線,除了將上次漏掉的那樽女兒紅品了之外,又收了三位王爺不少禮物,再加上老軍門的賞賜,一次開封跑下來,居然收入了近三千兩紋銀,儼然已經是個富翁。


    他手麵也闊,拿了五百兩銀子出來分給那五十名標兵,這幹標兵平日裏雖然賺軍餉,但是一人十兩銀子,卻也要忙和大半年才能賺到。因此一見這錢,個個歡喜的不得了,拍胸膛表示


    “楊百戶你放心吧,這條路,兄弟們是走熟的,保證你沒事。在河南,若是有人敢惹咱們撫標營,那除非是不想活了。哥幾個,都給我精神點,對的起這銀子啊。”


    山林內,二十幾匹腳力栓在樹上,北邙山的大寨主耿明達,這次拉出了自己全部的家當。一共二十三名弓馬嫻熟的馬賊,這是他賴以生存的本錢。這次接的單子是殺一個錦衣百戶,聽說還頗有些武藝的,人家給的錢多,他們就得賣命。雖然殺官就是造反,但是雇主已經答應負責處理手尾,自己倒是不必要擔心。


    這幹都是積年老賊,手段高明,以眾擊寡,料來萬無一失。是是他為人把細,先是派了遊騎哨探,又將其他人收縮在樹林裏。未曾臨陣時也不乘馬,讓坐騎保持體力,二十幾個漢子全都在樹下啃著幹糧喝水,等待著撕殺。


    這時,負責探路的哨探已經返迴,滾落馬下道:“迴大當家的,點子過來了。”


    耿明達一拍大腿“好啊,等的就是他,所有人上馬,誰砍了他的腦袋,他身上的銀子就歸誰。”


    可那名哨探又道:“與他同來的,還有五十名官軍,一水都是馬隊。”


    耿明達笑道:“那就更好了,這是給咱送馬來了。那些軍衛的人孬的很,咱們一個衝鋒,就打垮了他們。”


    “小的已經探聽明白,那些同來的馬隊,都是從開封往滑縣去的撫標營。”


    “那還猶豫什麽,所有人別磨蹭,都上馬,趕緊迴山!萬一被撫標營撞上,咱就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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