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中英的原配早亡,隻留給他一個閨女,這個媳婦是他新娶了不到一年的續弦。據說原來是個賣唱的,跟著爺爺流落到滑縣討生活被鐵中英相中,就想要娶,隻是那老漢並不肯買帳,非惦記著給孫女找個好婆家,看不上鐵中英這個衙役。


    結果還是鐵中英有辦法,半夜裏尋了具無名死屍丟到爺兩住的客店裏,第二天就把人鎖到監中,這女子自然而然就成了他的續弦。這些徒弟們學槍棒的,有一半是衝著師妹,另一半是衝著師//娘。


    鐵中英也知道徒弟的心思,可是這些人每月都能交不少學費,還能幫著幹活,他也就裝糊塗,時不時還故意把老婆打發出來轉一轉,就為了把徒弟都籠絡住。


    現在他人一踹腿,這些血氣方剛的徒弟們,就有幾個惦記上了師妹和小師娘,鐵頭道:“要我說,論人品相貌,論權勢地位,除了楊哥,沒人配的上那個搔貨。也就是楊哥你去,才能把那小師娘降住。”


    楊承祖的酒也喝了不少,帶了幾分酒意,用手一拍鐵頭,“你說什麽呢?鐵頭好歹是跟我一起抓賊時死的,也算是有點香火情義,我跟你們去行個人情就是,其他的事別摻和我。你們也給我悠著點,我想抬舉你們進錦衣衛,有好大的前程等著你們,要是鬧出什麽亂子來,別說楊哥不帶提攜你們。”


    鐵頭道:“楊哥瞧您說的,我們是亂來的人麽?最多我們也就是過過嘴癮,哪敢真上手啊。隻是想著,這小師娘肯定守不住,與其便宜了外人,不如便宜自己弟兄,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一行人說笑著買了些紙錢,又買了不少禮物,一路來到小鐵莊。此時天色已經傍晚,鐵中英家門外銀裝素裹,聲勢鬧的也不小,離的近了隻聽哭聲一片,一口薄皮棺材停在外頭,一邊搭著靈棚。一名道士頭戴道冠身穿水火袍,手中拿了一口木劍,手搖銅鈴,在法台上搖頭晃腦念念有詞。外麵又用絲繩串成六門,複燃起宮燈,布置的倒也有模有樣。


    可是一見是道士,鐵頭就有點發愣“怎麽是道士?這超度亡靈不是和尚的活麽,這玩意也能搶行市的


    ?”


    他嗓門有些大,就有不少鐵家的後生,對他怒目以視,但是見他那高大魁梧的體格,倒也不敢說什麽。楊承祖在他頭上拍了一下“少說話,這是給鐵頭超度,怎麽安排是人家家裏的事,少說幾句。”


    他一邊說一邊到帳桌上那邊丟了七吊錢的禮金,又有人領著到靈前磕頭。所謂千金難買靈前吊,這個時候吊唁的人越多,就越顯的主家有麵子,隻見棺材前燃著火盆,一個年輕的姑娘,穿的雪人也似跪在棺前,兩隻眼睛哭的又紅又腫,見到客人來了,二話不說,就陪著磕頭。


    等到行了禮,有支客就領著楊承祖一行往邊上去,做這行的眼睛都好的很,一見楊承祖一身飛魚服,就知是錦衣爺們。別看錦衣衛在縣裏未必有多威風,可是在鄉村裏,那就正經是個人物。鐵中英不過一個衙役,都能在小鐵莊稱王稱霸,錦衣衛比起衙役不知囂張多少倍,百姓誰敢不敬,忙把這一幫漢子讓到首席。


    鐵頭小聲道:“楊哥,那個跪在靈前的,就是我們的師妹鐵珊瑚,怎麽樣,夠水靈吧。她現在是哭的不成樣子,人消減了幾分,平日裏比這好看。今年才剛十六,還沒許配人家,跟楊哥你年歲相合。當然,做老婆是差了點,不過可以納妾啊。先把她納了當個小的,我覺得師娘一定能答應,他們家急等錢用呢。”


    看那超度的居然是道士,楊承祖就知道這鐵家的經濟出現了較大的困難,否則絕不可能請個道人來啊。僧不打醮,道不超亡,這超度亡魂肯定不是道士的活,再說這裏離成福寺不算太遠,鐵中英又有少林俗家弟子的身份,請僧人來才是最為合適,看來是手裏沒錢,請不起。


    那鐵珊瑚……他得承認,自己方才驚鴻一瞥,根本就沒看請對方長相,朝鐵頭瞪了一眼“好好喝你的水,再讓夥房端點吃的過來,堵上你們的嘴。別在這胡說八道,我四處轉轉。”


    這鐵家來的親朋不少,鐵氏宗族的人議論紛紛,有不少人在議論著“那小媳婦年紀輕輕,根本守不住啊。咱鐵家的產業,肯不能落到外人手裏。”


    他


    也是酒後起了幾分好奇心,拉過一個人打問,那人就是個普通莊稼後生,見到飛魚服腿到軟了一半,隻怕一個迴答的不及時,就被拿到錦衣衙門裏,嚐那三十六道點心。連忙道:“鐵家娘子,好象是到後門那邊去了,據說是來了什麽客人。別的我也不知道啊,大老爺高抬貴手,我什麽都不知道。”


    楊承祖三幾步來到後門處,沒看見人,就看到幾顆閃亮的光頭在那裏發出油亮亮的光芒,再走幾步,就聽那裏有人說道:“鐵家娘子,當初鐵施主就答應過,將你家的三十畝地捐給廟裏做僧產。現如今他人雖然去了,可是這事還是得執行啊。你今天這事辦的很不成話,怎麽請了個道士來超度亡魂了,這成什麽話了?趕緊把地契交出來,把手續辦了,否則佛祖動怒,那是要遺禍滿門的。”


    又聽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道:“大師傅,這卻是不成的。中英這場喪事就花了許多錢,還有很多親戚來鬧,將家裏的浮財都拿走了。現在我們手裏就隻剩下這三十畝薄田支撐生活,若是投給了廟裏,我們又指望什麽活啊。再說了,珊瑚將來出嫁還是需要嫁妝的,出家人最是慈悲,您就發發慈悲,饒了我們吧。”


    她雖然是啼哭著哀求,可是那聲音依舊悅耳動聽,聽到耳朵裏,就讓人覺得骨頭有點發酥,那股子媚勁,讓楊承祖心裏都有些癢癢。怪不得她是賣唱的出身,這份功夫多半是從小練出來的吧。


    那和尚哼道:“鐵家媳婦,這答應了廟裏的事,就沒有反悔的道理。鐵師弟若是及早把地給了廟裏,也就不會有這場殺身之禍。他就是太在意身外之物,才遭了惡報。以往他是個大方的人,這次如此出爾反爾,多半就是受了身邊壞人的挑唆,若是被我們成福寺訪出誰是那教唆他背離佛祖的惡人,定要施展佛門伏魔神通,將其收拾掉。你那女兒與佛有緣,我看不如也一並送入佛門,我找五竹庵的師太給她剃度就是,這樣她就不需要什麽嫁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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