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在她走後把所有的事交給了無霜,然後跨步跟了上去,才走到路邊就看到她駕駛的哈雷機車撞上了一旁的黑色跑車,再相撞的那一刻,他的心莫名的揪了一下,剛想上去時就看到鬱野美下了車,然後把她給帶走了。

    他警告過她不要和鬱野美有任何的關聯,很好,她的確照他的話去做了,但他忘了,鬱野美會親自去惹上她!看到那個男人親手喂她喝粥,要不是顧慮她身體的緣故,他隻想一拳打上去告訴他!

    十幾年來她受傷,天天陪在她身邊的人是他!是他!是他原野!而不是他鬱野美這個男人!

    懷裏的她,似乎更輕了,她真的有好好吃飯麽!

    原野低罵著,他怎麽會有這樣!和離茉的相處又不是幾天,十餘年載他早就摸清了她的脾氣和本性,而她也是,除了執行任務,就是幫她療傷。他記得,每次她受傷了,上藥的時候她從來沒有說過一句痛。

    他知道她是由霧靄帶來的,隻要是在霧靄手下訓練過的,忍受能力極強。

    他記得有一次子彈在她的肉裏沒有及時拿出來,無法打麻醉的時候,她寧願把她的下唇咬破,看著醫生的鑷子在她肌理裏翻滾,想要找到殘餘的子彈碎片。等到真正完全拿出來的時候,她的下唇早已紅成了一片,然後昏了過去。

    他和她朝夕相處幾年了,為何會在最近這段時間才會出現在這種奇怪的情緒,該死的!他不去想了,越想越煩!

    他抱著她上了車,往他自己的家中駛去,而在一旁的離茉看到原野如此陰沉的表情,她倒是歎了口氣,她應該沒做錯什麽,鬱野美隻是碰巧又救了她一命罷了,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麽現在情緒那麽多變複雜,但或許站在他經紀人的角度來看的話,她的確是惹了不該惹的人吧。

    把她放在床上的原野轉身去弄粥了,她望著他的背影,想到了七七,她每次發燒的時候,是七七幫她燒的粥,第一次沒煮好,所以有點稀,這時候七七就會拿一顆糖給她吃說算是沒煮好的道歉,但是久而久之,她每次生病,七七每次煮粥之後都會給她一顆糖吃,已經成了習慣。

    那時候,她吃一顆糖,她也吃一顆糖,兩個人盡管辛苦,卻也幸福著,她隻有七七,七七也隻有她,她們是親姐妹。

    她低著頭,望著手心,仿佛以前的日子就是昨日一般在眼前浮現,七七伏在床頭用她純淨的眼睛微笑著看她,小小的手把糖放在她的手心,柔柔的聲音輕輕的說。

    “茉茉。你吃一顆糖,我也吃一顆,大家一起吃。”

    她垂下視線,突然,感到手心有一顆小小的硬物,她往上一瞧,手裏靜靜躺著一顆糖,她抬起頭仰望著原野。

    “怎麽了。”他問道。

    她搖了搖頭,卻收緊了手心,把那顆糖緊緊地握在手中,她忘了,她現在依舊保持著這個習慣,隻是給她糖的人從七七變成了原野,當年她進入特級部門做殺手沒多久的時候,她第一次發燒,喝完原野煮的粥,很自然而然的衝著他說道“糖。”說完之後才發怔,想自己怎麽到現在還記得以前的事。

    但,想不到原野隻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轉身便離開了房間,等到迴來的時候,自己的手心就躺著一顆紙包裝的糖果,而他的手裏卻有一袋“我從來沒看見過人吃粥後還要吃糖的。”雖然冷酷的嘲了她一句,但還是把那袋糖就放在了櫥窗裏以備後用。

    她當時就在想,這個習慣,肯定是霧靄告訴他的,因為在訓練成殺手的時候,她每次發燒,霧靄也會給她一顆糖,她原本想要擺脫過去的事,可偏偏習慣也是一種可怕的記憶,深深地影響著她,變成了怎麽也改不掉的癮。

    “等會兒把粥給喝了。”原野看見她望著那顆糖出神,淡淡的提醒道,接而準備轉身離開時,襯衫的衣擺被人輕輕的拉住了,他迴過頭問“怎麽了。”

    “七七,她是死是活。”她玩弄著那顆糖,漫不經心地問著,但心裏卻緊張得要命,害怕聽到那個讓她心最疼的答案。

    “你是個殺手。”他緩緩眯起眼,警告的說著,作為殺手外在的情感是不允許存在的,一旦存在就會影響她以後完成任務的準確度和精密度。

    “算我求你。”她略略壓低聲音,她知道原野熟悉所有的事,她不想去看,也不想去親自去查,她怕自己沒有勇氣查下去,所以她隻想從原野的嘴裏知道,隻想用耳朵去聽她的生死,她能做的隻是這樣。

    原野轉過了身,坐在了床邊,冷傲的眼直直的望著離茉懇求的雙眼,他問道“你確定?”即使他告訴她真相,她也有勇氣是否聽下去都是個問題,畢竟那個叫做離七七的女人對她的影響力很大。

    離茉點了點,深吸了口氣。

    “偽七,你知道她是會偽裝成別人心裏所想的那個人,當然她肯定沒有知道別人內心想什麽的本事,要想知道,那就得調查她最終目標所有的事,曾經接觸什麽人,曾經幹過什麽事,她都會詳細的收集成資料,然後精確的算出目標所想的人,隨後偽裝成那個人的樣子”

    “易容?”離茉試探的問道。

    原野點了點頭“是,她的確易容,但。”他看了看離茉的表情,吸了口氣,繼續說了下去“她做的人皮麵具都是真人皮,也就是偽裝那個人的臉。”

    原野的嗓音很冷,但她已經習慣了,她把玩著糖果聽他用冷冷的聲線說了一句又一句,直到最後一句進入她的腦子裏的時候,她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手心裏把玩的糖果也從掌心滾落在了床單上。

    她做的人皮麵具都是真人皮,也就是偽裝那個人的臉。

    這句話在她的腦海裏徘徊了好久好久,久到她的唿吸喘的近似窒息,仿佛有人用最大的力氣死死的掐著她的脖不讓她唿吸一般。

    “離茉。”原野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的表情,她的臉上像個迷茫的孩子,不知道該怎麽辦,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隻是不停的喘著氣,卻怎麽也喘不過來。

    七七,七七!

    離茉茫然失措的找著手機,找不到,找不到,她的手機呢?她的手機呢?她要迴去!她要迴去!七七,七七!

    “離茉。”原野喚了她一聲,頓時,他的手被她抓住。

    “原野,我的手機呢?我的手機呢?有沒有看到我的手機?”她放開了他的手往旁邊的桌幾找去可是依舊沒有任何蹤跡。

    “給。”原野從他西裝袋裏拿出了她的手,她欣喜地看到後一把奪過,打開手機,看了很久,手機屏幕的光打在她低著頭的臉上,而一會兒,她的手機就像那顆糖果般從她的手心裏滑落,他看到她的臉上是萬念俱灰的表情。

    離茉淡淡的掃過床單上的手機,欲哭無淚,她翻遍了聯係人,裏麵根本沒有離七七這個人!她忘了,她竟然忘了!七七沒有手機,那個時候她們兩個人的衣兜裏根本沒有什麽錢,現在她有錢買,可是七七呢?那兩個沒有良心的父母會給她買嗎?!

    她好不好,過得怎樣,身體是不是恢複了,他們是不是把她給賣了,房子是不是還是在以前的地方,還是說已經搬遷了,這些疑問一個接著一個朝著離茉席卷而來,她發現她自己居然也會有冷的一天,從骨子裏的冷滲透了她整個人。

    離茉阿離茉,你究竟是怎麽當姐姐的,進入殺手界就不曾關心過你親生的妹妹!被那些繁瑣的任務根本連離七七這個人你都幾乎要忘記了,你根本不配做她的姐姐!

    現在好了,該怎麽辦,怎麽辦!

    “離茉,你。”原野又喚了她一聲,瞬間,他看見她抬起頭望著他時,那張宛若窮途末路的臉頓時像是點燃了希望,一直冷漠的雙眼終於在此時泄漏了她的心情,焦急和期待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僅存一絲希望的盯著他看。

    “你要說什麽。”他問道,盡管他心裏已經了然,她會問什麽。“原野,你知道對不對,你知道七七在哪裏,她是死是活,這些你都知道對不對,告訴我,原野你告訴我啊,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離茉抓住他的手懇切地看著他。

    原野他是誰,他肯定知道,她隻有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這樣她或許就能找到七七了,她緊緊抓住他生怕他從她的身邊離開不告訴她有關於七七任何一切的消息。

    “離茉,你給我冷靜點。”他抓住她的肩膀不斷的搖晃,想要把她那些失措和慌亂全都搖出來,因為她的話,他卸下了一直沉穩冷傲的臉。

    她現在這個樣子要死不活的,看著他心裏就有種說不出的難受,他是知道又怎樣,但她現在又算什麽,她是個殺手就不該有多餘的感情,這個女人簡直快把他弄到心煩意亂,或許何止他一個人心煩,就連她自己都煩得要命。

    聽到他的話,她再也忍無可忍“你讓我怎麽冷靜,讓我怎麽冷靜,她是我保護了整整十年的妹妹阿!聽到你說偽七用真人皮易容,偽裝的人皮麵具就是偽裝的那個人的臉時你讓我怎麽能夠冷靜下來!!!”她近乎歇斯底裏的尖叫著。

    “啪!——”

    突然的響聲,終結了尖叫,房裏一片寂靜。

    原野收迴了停在半空的手,他望著側過頭的離茉,冷冷開口“既然你那麽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離七七已經死了,現在你滿意了吧。”

    離茉鬆開了抓住原野的手,患得患失的盯著前方,她的腦子裏隻剩下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其實她心裏早就知道答案不是的麽,可她偏偏還要自己親自去問!!

    七七,七七,我不該離開你的,如果當初沒有離開你就不會發生這種事,可是我卻丟下你一個人在那裏,丟下你一個在那個毫無親情可言的家庭裏,自己卻走了出去。

    我怎麽可以那麽自私,我已經離你那麽遠了,為什麽還是把你牽扯了進來,你那麽善良純潔得像朵百合花,可是這樣的我卻還是把你牽扯了進來,最後竟然害死了你!為什麽啊為什麽!七七,七七!我對不起你啊!

    離茉緩緩閉上了眼睛,她好想放聲大哭,可是她不能,她的責任不允許,她的身份更是不容許哭泣,她怎麽可以哭,怎麽可以去哭,她死死的咬著下唇,抑製住她極致的哀傷,她捏緊著拳頭,生怕她會一個不小心就痛聲哭泣。

    七七,七七。

    驀的——

    她冰冷的身驅被男性陽剛的體溫所環繞,她錯愕的睜開眼,她的臉頰貼在了他的胸膛,在她腰間的手更是緊緊地擁著她,半響後,頭頂傳來了他略低的嗓音,在這寂靜的夜裏,在這寂靜的房間裏,顯得格外的溫柔。

    “哭吧,我允許你,就這一次。”原野緊緊地抱著她,她臉上的那種悲痛欲絕卻又極力壓製的表情像是一根刺般深深的紮痛了他的心,他輕輕拍著她的背脊,繼續道“這次沒人看見,哭吧。”

    她原本一直強烈壓製住自己的感情卻被他一句話擊得潰不成軍,徹底崩裂,她的眼睛漸漸紅了起來,眼角更是泛起了淚珠“誰才會哭。”她嘴硬的狡辯,但略帶嗚咽的嗓音卻泄露了她的情緒。

    原野失笑地低著頭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的笑容軟化了他的眉角“好,你沒哭,隻是外麵下雨了。”他的眼睛褪去層層冰冷傲寒,取而代之的是難得一見的溫柔。在她腰間的手更緊了些,卻也更溫柔。

    離茉吸了吸鼻涕,她才不會哭呢,她是誰,她可是離茉呢,殺手界裏數一數二的殺手,怎麽會哭呢,怎麽會去為這種事哭呢,她才不會哭呢。

    原野說得沒錯,隻是下雨了,她的心下雨了,她的眼睛下雨了,不停的流淚,不停的哭泣,冰冷的淚水潤濕了他的襯衣,怎麽也停不下來,仿佛永遠也流不盡般。

    這夜,離茉無聲的哭泣著,原野就這樣緊緊地抱著她,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抱著,單單的抱著,給與著安慰與慰藉,尋求著僅僅在這一夜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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