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霜葉城堡就像是一座城中之城,緊鄰訓練場的土地上,一座座精巧的二層小樓錯落有致的排列著。


    厚厚積雪下露出的一小片湛藍色瓦片,一如未曾被陰雲覆蓋的晴空。玻璃窗上細碎的霜花,被吹拂著窗欞的冷風雕琢成精美絢麗的花紋。


    正值守衛城堡的騎士們日常訓練時間,不遠處的訓練場中時不時的傳來一聲聲鬥氣搏擊的巨響,間或還伴隨著一陣大地的輕顫。


    不過,顯然這片居住區已經被特殊魔法陣加固過,就算每天都要震動這麽幾下,居住在其中的人們倒也沒覺得哪裏不對。


    眼下就有一名小婦人眼疾手快的扶住差點因為震動而掉下方桌的瓷杯,下意識的鬆了一口氣,輕撫著已經隆起頗有些規模的腹部開口道:“你那個不靠譜的父親,剛迴來連早飯都顧不上吃就去見公爵大人啦!你以後可千萬別像他一樣,整天想著打啊殺的,忙起來連家都不顧。”


    雖是在抱怨,但小婦人的語氣中卻聽不出半點不滿,反而更像是甜蜜的自言自語。


    “吱呀~”


    就在這時,樓下的大門被從外麵打開,同時還伴隨著瓦格納爽朗的笑聲:“哈哈哈哈哈!我好像聽見有人在背後說我帥?”


    這句是他從大小姐那時不時蹦出的奇異語句中學來的一句,此時用出來隻覺得無比貼切。


    “要死啦!”小婦人聽到笑聲,先是麵色一喜,但立馬又強行繃起臉來:“拉克索斯你這個厚臉皮的哪裏帥了?明明是半年不見又……又變醜了!”


    “哦?是嗎?我怎麽沒發現?”拉克索斯·瓦格納三步並作兩步順著樓梯就竄上了二樓,一把摟住小婦人的肩膀:“大小姐總是說‘情人眼裏出美人’,雖然我不是什麽美人,可我身強體壯啊!你說是不是?我親愛的妻子尤希比亞。”


    被一把抱住的尤希比亞,臉頰剛好貼著瓦格納的胸膛,聽著自家丈夫堅強有力的心跳,還有耳邊那一語雙關的情話,她一下子羞紅了臉,聲音也不由自主的低了下來:“當著孩子的麵,還這麽沒大沒小的……哼!還沒出生就要被你教壞了!”


    瓦格納則兩眼一翻:“哈?我拉克索斯·瓦格納的孩子將來可是翱翔天際的雄鷹,這有什麽?如果是男孩,就應該像他父親我一樣勇猛無畏!嗯!殺人不眨眼!如果是個女孩,那就應該像大小姐一樣心地善良又博學,路見不平……誒?這個比喻好像有點不太對……”


    “呀~~!”可瓦格納話還沒說完,小鳥依人靠在他懷中的尤希比亞,卻摸著丈夫的後背猛的驚叫起來:“你……你怎麽受傷了?!”


    “呃……”正在眉飛色舞的男人麵色不由一僵,但很快便毫不在意的擺擺手:“沒事,一點皮肉傷,休息幾天就好了!對了,我想讓我們的孩子……”


    “不行!坐下,我幫你看看!”尤希比亞一扭身從瓦格納的懷裏掙了出來,臉一沉的說道。


    “真的沒事啊……”瓦格納還想說著什麽,但一看到自家妻子的臉色,猶豫了一秒還是乖乖的坐在了凳子上。


    隨著芙蕾雅冬季軍裝一件件被脫下,如岩石般堅毅的肌肉線條漸漸暴露在空氣之中,尤希比亞也頗為熟稔的從另一間房間中取來了常備藥箱。


    然而,當她看到自家丈夫前胸、後背甚至雙臂上都纏繞著亂七八糟的繃帶,甚至繃帶上還染著一大片暗紅的血跡時,淚水卻開始在眼眶中打轉了。


    還好瓦格納此時背對著自己的妻子,沒有發現尤希比亞的異樣。


    不過,尤希比亞既然選擇了嫁給眼前這個男人,就已經有了某種覺悟。她並沒有像沒見識的女人一樣嚎哭,而是強忍著淚水,默默的走上前去用剪刀輕輕剪開那已經有些泛黃的繃帶。


    尤希比亞拆繃帶的動作利落而又嫻熟,看起來就像經過成年累月的訓練一樣,哪怕挺著大肚子行動有點不便,但也絲毫沒有觸碰到可能是傷口的部位。


    隨著繃帶緩緩剝落,瓦格納身軀上密密麻麻的傷疤,也漸漸顯露了出來——這些都是他長年累月征戰留下的痕跡。直到沾染著血跡的繃帶悄然落地,寬厚脊背上三道深深的猙獰傷口,就像是豁然露出獠牙的餓狼似的出現在尤希比亞眼前!


    傷口周圍還殘留著白色的藥粉痕跡,不過此時已經被滲出的體液染成了黃色的藥泥。背上的皮膚被外力毫無阻滯的徑直割開,深紅色的肌肉直接翻卷起來,甚至可以隱隱約約的看到下麵的骨骼!


    再加上剛才看到的那種業餘繃帶綁法,尤希比亞甚至可以想象自家丈夫是在多麽危急的時刻才臨時處理的傷口!


    但就是這樣嚴重的傷勢,他竟然還一聲不吭的像個沒事人一樣!


    想到這裏,尤希比亞也不知道自己心裏是什麽感覺,隻覺得胸口好像有什麽東西堵著一樣,強忍的淚水便像決堤的洪水一樣悄然泛濫。


    “啪嗒~啪嗒~”


    晶瑩的淚花掉落在男人堅實的肩膀上,瓦格納詫異的迴過頭來,卻剛好看到自家妻子捂著嘴泣不成聲的模樣,不由得歎了口氣道:“哭什麽啊?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這種小傷養幾天就好了!別忘了,你丈夫我可是貨真價實的四階強者!唉……說起來啊,比起那些再也迴不來的小夥子,我已經算是足夠幸運的了……”


    瓦格納越說聲音越低沉,以至於尤希比亞根本就沒有聽清他最後一句說的是什麽,隻是帶著哭腔反駁道:“什麽小傷啊!你到底經曆了什麽?這傷勢太重了,我們家裏的草藥根本治不好這種傷口!不行,我得去聖光教堂請一位牧師過來!”


    “哎哎哎!”瓦格納一聽到這裏頓時焦急的叫道:“不用請牧師!真不用!施展個什麽神術的價錢就得花我一個月薪水,如果他再多放幾個我一年的出生入死都白幹了!再說了,我又不是嬌滴滴的貴族小少爺,隨便養幾天就好了!大不了……大不了多養幾天!”


    最後那句還是他咬牙切齒的擠出來的,好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做出的決定。


    “不行!你這樣很容易留下病根的!我們家又不缺那點錢,你在家裏給我等著,我去去就迴來!”尤希比亞自然不答應,把藥箱往桌子上一放就要出門。


    “你聽我說!”瓦格納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妻子的手,卻不料因為動作過大牽動了傷口,呲牙咧嘴的吸著涼氣說道:“我們的孩子就快要出生了,你不知道我在北地高原和軍情處接頭的時候,得到這個消息有多高興!但是在你和孩子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不能時時刻刻陪著你們……”


    尤希比亞見到自家丈夫一臉痛苦的樣子,也不忍心掙脫,站在原地任由他拉著自己的手,但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止不住的掉落著。


    瓦格納站起身來,伸出手去溫柔的幫妻子擦著臉上的淚痕,繼續開口道:“所以我想,我想讓孩子可以從小就受到最好的教育,到時候我要送他去王城的王立魔法學院附屬魔法學校去上學,就和大小姐一樣!你也去奧斯蒂亞,一來照顧孩子,而來也不用在霜葉城這樣的艱苦環境裏生活。王城可是一年四季都有鮮花盛開的,我記得你最喜歡花不是嗎?”


    “所以現在啊,”瓦格納的聲音其實並不好聽,既不渾厚也沒有磁性,遣詞用語也不像大小姐那樣優雅大方,但此刻落入尤希比亞的耳中卻無疑是天籟之音:“我可不能亂花錢!要知道全國那麽多人都打破頭想進去的貴族學校學費可不便宜,就算我們這些霜葉領的軍人可以因為公爵大人的關係拿到優惠,但那也不是一筆小數目!再加上奧斯蒂亞的生活費房租之類的,我算過了,從現在開始攢錢到我們的孩子七歲時也差不多剛好夠用。所以,牧師什麽的就別請了吧!”


    尤希比亞一隻手被丈夫牽著,另一隻手下意識的輕撫著渾圓的腹部,心中既心疼又甜蜜,不過她最終還是堅定的搖了搖頭:“不行!我……”


    “咄咄咄~”


    就在此時,一陣敲門聲突然從樓下傳來,打斷了兩人的爭論。


    “你邀請客人了?”x


    瓦格納和尤希比亞幾乎同時向對方問道,又同時搖了搖頭:“沒有啊!”


    不過很快,樓下便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解答了兩人心頭的疑惑:“請問是拉克索斯·瓦格納隊長家嗎?我是霜葉聖光教堂的高階牧師約瑟夫·羅德·霍夫曼,接到公爵大人命令來為瓦格納隊長治療傷勢……”


    “看吧!公爵大人也關心你呢!”尤希比亞一下子轉憂為喜,趕忙擦了擦眼角的淚珠,向著樓下高聲迴答道:“請稍等,馬上就來!”


    “嗯?公爵大人怎麽知道我受傷了?我還故意在他麵前假裝很正常的啊……”重新坐下的瓦格納反而皺著眉頭自言自語道:“還有,這公爵大人請來的牧師應該就不要錢了吧?”


    “你是不是傻了?你也不想想你四階的實力哪能瞞得住公爵大人?再說公爵大人給你的東西什麽時候要過錢?”尤希比亞嗔怪的就要像往常一樣錘一拳自家丈夫的背,不過剛抬起手那道猙獰的傷口便瞬間躍入眼簾,已經揮出的小手趕忙一個變向轉而摸了摸瓦格納的頭頂……


    “你……”這位不久前還深入獸人聯盟境內殺伐果決的鐵血軍人,怎麽也沒想到竟然被自家妻子像對小孩子似的來了個“摸頭殺”,不禁一陣無語。


    然而當他看到尤希比亞邁著歡快的步子走下樓梯,臃腫的孕婦身材此時竟然透著一股輕盈的時候,原本有些幽怨的目光也變得柔和了下來……


    ……


    就在尤希比亞將聖光牧師迎進門的時候,遠在王城奧斯蒂亞的夕顏花大道莊園,也同樣迎來了一個消失了好幾個月的小小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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